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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江夜回光周之时,正是池音回老家之日。邢少诀流氓作风不减,当晚潜伏在池音家楼下,待了一夜,天亮见到池音,二话不说把人拐车里,然后扬尘而去。开了近一天一夜,才抵达池音老家,同时也是异管局总局的所在地——常杉。
常杉多雪,天地间白茫茫,远山、田野、屋舍,都覆上了一层银霜。车辆驶入村庄,停在黑瓦朱漆的老宅前。
“到了。”池音熄火拔钥匙。
可邢少诀已抱臂靠窗睡熟了,池音拍拍他的肩,他啧了一声,没醒。池音又拍拍他的脸,他皱了皱眉,还是没醒。
池音解了安全带,打开车窗,从扶手箱里拿出一包烟,点燃一支放嘴里,他深深吸了两口,面朝窗外缓缓吐出。
烟雾飘渺,朦胧了他精致的面孔,他隔着雾气眺望远方,神色寂寞。
又深吸一口烟,他转头去看邢少诀,细细看了,才发现邢少诀长得真不错。
邢少诀的长相是带有侵略性的,眉骨高得投出一片阴影,鼻梁笔直挺立,下颌线十分清晰流畅。整张脸深邃而凌厉,只不过他性格恣意张扬,看起来就少了几分肃然,多了几分不羁。
“邢少诀。”
“……”
“到了。”
“……”
邢少诀没有回应,他睡得依旧香。池音叼着烟笑了,凑他身前看是真睡还是装睡,确实是真睡,便又退了回来。
他把快燃尽的烟头往烟灰缸里掸了掸,吸完最后一口扔了。然后背靠车椅,闭眼吐出了烟雾,那长睫跟随呼吸颤抖,宛如黑蝶振翅。养神片刻,他最后看一眼邢少诀,抬手开了车门。
咔哒。
这响动倒是让邢少诀醒了,但并不完全清醒,“我操,终于到了?”
“到了。”池音下了车,站雪地里,“镇上市里都有不错的酒店,如果你要在这待一段时间,可以上那住。”
“就这样?我大老远陪你来,你不请我进去坐坐?”邢少诀看向那幢老宅。
老宅年代已久,无人居住。外面墙皮脱落,但里面还算干净,只是氛围雾蒙蒙的,许多家具都落了一层灰。只有那笨重的CRT电视披着丝绒防尘布,是所有东西里最新的。
“电视还能看吗?”邢少诀在屋里转了几圈,敲敲电视机的后脑勺。
“之前能,后来路线断了,打开就是雪花屏。”池音翻了翻旁边的盒子。
“这不是你姨妈家吧?”邢少诀看着他翻盒子,里面全是磁带和光碟。
池音随便抽出一张放录音机,“不是,这是我家,我回来看看。”
录音机喀拉喀拉转动,池音重重拍了两下,机子才正常播放。磁带略有杂质,导致音乐有点模糊,不过依然动听——
“Come on and Be my girl,
Come on and See my world,
无论外边的风霜令我再失望,
只需要借借你肩膊……”
——这歌词非常熟悉,邢少诀侧耳倾听,指着录音机回想哪里出现过。
池音含着笑意看了他一眼,在满屋悠扬的歌声里继续乱逛,时而翻翻抽屉,时而看看墙上的涂鸦和奖状。
邢少诀还站录音机前,眉头一下锁起一下松开,“是不是哪里听过?”
“从晖周回光周的路上听过,你这就忘了?当时是你切的电台频道。”
“哦,想起来了。”邢少诀终于不用去回忆里翻搅,翻了翻其他磁带,“那车上的电台我是随便调的,没想到这首歌你连磁带都有,你很喜欢听歌啊?”
“嗯,一般听四大天王。”
“谁?”邢少诀问。
“你不知道?”池音侧目。
“哪四大,我听听。”
“孙悟空,猪八戒。”池音提起一丝浅浅的坏笑,“还有唐僧,沙僧。”
池音的笑容很浅,其实是似笑非笑,但那邪气又漂亮的感觉,很是可爱。邢少诀只觉得心头琴弦又被撩拨,他又心动了。他也情不自禁扬了嘴角,目不转睛地盯着池音,想把这样的池音牢牢记住。
不知怎地,空气就这样安静下来,只剩下音乐在他们周围跃动环绕。
他们视线相触,一个琥珀瞳,一个黑瞳,彼此的身影倒映在对方眼眸里。
气温逐渐上攀……咔哒!
音乐也播放完毕,录音机发出沉闷而迟钝的声响,池音如梦初醒,转了身去取磁带,只觉得刚才仿佛失了神。
邢少诀倒是回味无穷。回了老家的池音就像卸下了一层防备,在这个他认为最安全的、最有情感回忆的地方,露出了本性里真实的某一面。邢少诀觉得这一趟真来值了,他想看更多不一样的池音。
把刚才那份心动压下去,他走到池音身旁,“下一首听什么?”
“不听了,再看看就准备走了。”池音把磁带放回盒子里,“你呢?这个点还不去找酒店,晚了不一定有房间。小县城里,过年还做生意的应该不多。”
“那我跟你走。”
“我去走亲戚,你觉得带着陌生人去走亲戚合适么?”池音拉开抽屉。
“你算命砸我场的时候挺能编,现在不会编啦,我是不是陌生人,那不是你一句话的事?直接说我是你对象。”
池音瞟他一眼,又继续整理桌面,“如果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这么说是可以。但我们之间毕竟睡过一场,对外说是对象,虚虚实实,容易混乱。”
“怎么,你怕成假戏真做了?”邢少诀道,“其实假戏真做也可以,我哪点不好?有钱长得帅,深情又专一。你喜欢听话的,我也不是不可以听。”
“真的么?”池音看他。
邢少诀知道这是要坑人了,但还是乐意往里跳,“我骗你干嘛?”
“那你听我的,去住酒店。”池音翻出了一个小礼盒,巴掌大小,里面躺着一枚圆润透亮的平安扣吊坠。
邢少诀见了,当即赞道:“这屋里还有这样的玉?你怎么不带身上?”
池音静看玉佩,“怕弄丢了。”
他语中带了点怅然,邢少诀直觉这块玉的来历不一般。
“它对你很重要?”
“嗯,传家宝。”
“哈哈,你们家还挺老派,是传给儿媳妇?男的儿媳妇行不行?”
“……”
“行不行啊?”
“别吵。”
“那你回我话啊。”
“传家宝只是一个象征意义,不是一定要传给谁,懂了么?”
池音把礼盒上的灰尘扫干净,揣进了兜里。这是他父母送他的礼物,他这些年东奔西走丢了不少东西,就暂时把玉佩存在老家的屋子里。如今稍微安定了,才过来带走,一同被带走的还有那个磁带。
他拗不过邢少诀的纠缠,最终还是带着邢少诀去姨妈家。车辆从村里的雪地驶出去,途中路过一家诊所,邢少诀下车买了一盒抑制针剂,打完针接着开车。
邢少诀在晖周经历过一次易感期,现在来常杉又经历一次,池音想起前下属程夕所说的“跟踪标记”,邢少诀只要在易感期内有信息素波动,就会被定位。
望着前方,池音心中已有了推测,邢少诀的腺体或许和他一样不正常。
“你是因为易感期到了,所以才来常杉的么?你以前……也被做过实验?”
“没啊,为什么这么问?”
“你的腺体,被注射过跟踪标记,只要易感期内有信息素波动,总局的人就能给你定位,你是为了防止被找到,为了躲避总局追捕才来这的。”
“你怎么知道?”
邢少诀一脚踩了刹车,转头看着池音,只听池音道:“那天你烧了两具尸体还记得么,来查案的警察是我前下属,他给了我一张在逃人员的照片。”
“照片上,是十多岁的你。还有,你之前给我的那张白卡,那是超科队才会有的东西。”池音慢慢地道,“所以你,一定和总局有关系,能说说么?”
“你很好奇吗?”邢少诀踩离合,挂挡,车子轻微抖动后向前行驶。
“嗯,如果你愿意说。”
“没什么不能说。”
邢少诀跟着路标指引打方向盘,“异管局总局局长,是我亲爹。”
……
池音没说话。
邢少诀看了他一眼,“你不惊讶?”
“什么?”
“我说总局局长是我亲爹,你一点也不惊讶,你不信啊?”
“信一半。”车辆驶过农贸市场,快到了县里的某个小区,池音道:“别从大门进去,从侧门开进停车场。”
邢少诀听指示操作,池音又抬手叫停,去了商店买水果和礼品。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来到门前,姨妈见了池音喜笑颜开,又见旁边一位高个儿帅哥,便哎哟哎哟叫,叫半天还在哎哟,邢少诀只好先扬了笑脸问好。
一进屋,邢少诀就想走了,他向来是随心所欲惯了的,此刻在池音姨妈家,被那种温馨的家庭氛围包裹着,他太陌生,太不自在了,让一个没有家的人突然在家,简直束手束脚如坐针毡。
面对姨妈一家的嘘寒问暖,邢少诀笑呵呵回了,然后转头就找了个挪车的理由离开。走出单元楼,他畅快地呼出一口气,还是一个人待着舒心。
池音过年不去见父母,反而见姨妈姨父,家里的老宅也没人住,邢少诀想不明白,许是心有感应,他正想着池音,池音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
“邢少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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