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从何处来

　　阿瑶拉回跑偏的思绪，继续柔声道：“你不要哭了。你不哭，我就给你包扎，包扎好了就不疼了。好不好？”

　　那人侧着脑袋听阿瑶说话，过了一会儿好像才明白过来阿瑶的意思，于是点点头，鼻翼一抽一抽的，收起了珍珠。

　　阿瑶细细给他包扎，边包扎边问：“你是谁呀？叫什么名字？”

　　那妖怪回答：“阿诚。”

　　金石如玉，声透幽谷，如他的面容一般，合适，好听。

　　阿瑶：“姓呢？你姓什么？”

　　阿诚：“姓，是什么？”

　　阿瑶微愣，随后摇头：“没什么，不重要。”

　　阿瑶：“我也没有姓。我叫阿瑶。”

　　“阿瑶。”阿诚重复她的名字。

　　“嗯。”阿瑶点头应承，“包扎好了。不疼了吧？”

　　“嗯，不疼了。”阿诚答地真诚。

　　真像啊，像个凡人。

　　阿瑶摸过他的手，和人一样的骨骼，一样的经脉，一样的血管，一样的温度，没有半点妖的迹象，一如真正的人。

　　可你见过哪个凡人能在河底生活的？

　　在河底还能维持人的形态，这本身不就说明他是妖吗？

　　而且这么惟妙惟肖，细致入微，怎么说也得是个活了几百岁的超级大妖。

　　可阿瑶瞧着他哭唧唧有问必答的样子，又实在太像个小孩子了。

　　若她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装的，那他为什么要装呢？有什么目的？

　　“阿瑶？”正在阿瑶思考的时候，谢昆通过灵犀术唤她。

　　阿瑶回道：“哥。”

　　谢昆问：“你那边怎么样？”

　　他半天没见阿瑶联系自己，担心阿瑶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便主动联系阿瑶。

　　“嗯……情况有些复杂。”阿瑶跟谢昆说了阿诚的古怪之处。

　　谢昆听完后说道：“确实古怪，我也从未听闻有如此特征的妖族。”

　　阿瑶：“他行为举止一如孩童，不知是真是假。哥，我想再和他周旋一阵，探清底细。”

　　若是真的，他必然是幕后主使推出来的挡箭牌，顺着他查下去，一定会有新线索。

　　若是假的，阿瑶也可以陪他演戏，直到发现他背后的目的。

　　谢昆显然也和阿瑶一样的想法，他回应道：“可以，你要小心。我也会传信与藏书阁长老，请长老帮忙查下此妖的来历。”

　　阿瑶：“好。师姐还没醒吗？”

　　谢昆：“还没醒。不过我联系你，是因为另外一件事。”

　　阿瑶：“什么事？”

　　谢昆：“三老来陈叔家了。”

　　阿瑶：“他们来干嘛？”

　　谢昆：“三老责怪陈叔送的新娘不够貌美，惹了河神不快，责令陈述立马再准备一位新娘，以平河神怒火。”

　　阿瑶：“……”

　　不够貌美……

　　神特么不够貌美！！！！

　　阿瑶吸气，再吸气，“那怎么办？”

　　谢昆：“我让陈叔借口说，新娘不易买到，请求宽限三日，三日后送新娘出嫁。三老答应了。不过威胁说，若三日后没有新娘，就让陈叔女儿当新娘。”

　　阿瑶眸色变硬，沉声道：“好，我知道了。三日内，我必定捉到这个妖怪！”

　　谢昆：“阿瑶你……”

　　阿瑶：“嗯？”

　　谢昆：“你多加小心，保护好自己。”

　　阿瑶：“嗯，我会的。师姐若是醒了，一定要告诉我。”

　　谢昆：“嗯。”

　　阿瑶结束与谢昆的通话，回神却见阿诚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他目光纯净而透彻，专注而认真，仿佛他的世界中只有她一人。

　　阿瑶脸颊有些烧，连忙假咳问道：“你看我干什么？”

　　阿诚笑了，那笑如清风过岗，润人心乡。

　　他问：“你是我娘子吗？”

　　阿瑶：“？”

　　阿诚继续道：“珍姨说，我娘子是位生香活色的美人。有一天，会从天而降来找我。”

　　闻言，阿瑶也笑了，笑如迎风而开的春日花草。她当然是美人，算阿诚识相。她边笑边问：“珍姨是谁？”

　　阿诚歪歪头，面露困惑，似乎没明白这个问题。他说：“珍姨就是珍姨。”

　　阿瑶见他懵懵懂懂说不清楚，便不再追问，转而问到：“你住哪里呀？可以带我看看吗？”

　　阿诚眼珠滴溜溜地看着她，再次问到：“你是我娘子吗？”

　　阿瑶：“是不是你娘子很重要吗？”

　　阿诚点头：“嗯。珍姨说，我只能带我的娘子回家。”

　　原来是这样。

　　阿瑶道：“我从天上来找你，你说我是不是呢？”

　　阿诚开心了：“你是！你那么美，肯定是的。”

　　阿瑶忍不住笑了：“傻瓜。”

　　阿诚摇头：“我不傻的。珍姨教的，我都记住了。”

　　阿瑶笑：“好好好，你不傻，我说错话了。现在可以带我回家了吗？”

　　“嗯。”阿诚点头，手往后撑要站起来，却忘记自己手上有伤，一用力，疼得又跌坐回来。

　　阿瑶自己起身，再扶着阿诚胳膊把他拉起来。

　　阿诚：“谢谢。”

　　阿瑶：“不客气。”

　　阿诚指着远处：“我家就在那儿。娘子，我带你去。”

　　阿瑶张张口，不想让他叫自己娘子，可看到阿诚望向自己的那双真挚的眼睛，她忽然说不出口了，只点头道：“嗯，好。”

　　阿诚牵住阿瑶的手，两人缓缓往阿诚的家里走。

　　河底很安静，安静到阿瑶可以听到自己踩沙子的声音。

　　那声音很柔软，柔软得就像包裹住自己的河水，就像，牵着自己的那只手。

　　河底也不是完全没有光，偶尔会有细小游鱼打阿瑶身边飘过。它们打着灯笼，星星闪闪，明明亮亮，就像，领着自己的那人的耳环。

　　终于，阿诚停下脚步，二人来到住处。阿瑶环伺四周，是一大片水草丛。

　　这片水草异常茂盛，粗枝大叶，个头比阿诚还高。水草连绵，盘根错节，一望望不到边。

　　“就在里面。”阿诚指向密密麻麻水草中间开出的一条小道。那小道通往水草深处，不知里面有什么，是巢穴还是陷阱。

　　阿瑶看向阿诚。

　　阿诚还在问她：“走吧？”目光简单真诚。

　　“好。”阿瑶答应道，手底却摸向腰间软剑。

　　阿诚带阿瑶进入水草。

　　小道意外得笔直，没有弯弯绕绕，两侧整整齐齐，拐弯处有棱有角。

　　阿诚带阿瑶走了大半会儿，忽然停住。他指着远处：“到了，那里就是我家。”

　　阿瑶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四四方方，有门有窗，栅栏围墙，沙土屋梁。这是，房子？

　　阿瑶错愕。

　　她原本以为，阿诚所谓的“家”，就是妖兽的巢穴。巢穴嘛，要么是一个洞，要么是一堆草。

　　没想到，竟然是房子，人住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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