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规则

　　一大早，今天负责做班里值日的王阳就给课室后墙的宣传黑板改数字，圆圆的大圈内，那个“60”被擦掉。他一遍又一遍地在新写的“59”上涂粗，嘴里还在抱怨：“这粉笔也太差了，都不怎么上色。本少爷可是很忙的。”
　　褚绪和李复愁刚进到课室，李鹤励就给他们两个一人送了两盒巧克力说：“学习久了脑子不清醒时，吃点甜的提提神。”
　　看着手中那个包装精致的比A4纸大一点的小盒子，李复愁惊叹：“好腻人的狗粮！”
　　“狗粮倒不至于，不过确实是Kivi给的，她说是甲方送给她的，整整100千克，所以她给我们家寄了小几十千克过来，我爸今早拿了十几盒过来，说让我分给同学。”李鹤励长腿交叉着，毫不客气地坐在李复愁的桌面上。
　　“拿东西分给同学啊？没想到你爸也会做这么接地气的事。”褚绪脑中浮现出那个仙风道骨的竹算大师形象。
　　李鹤励无奈道：“你们还是先看看保质期吧。”
　　俩人翻到纸盒背面，找到保质期，总共是30天保质期，现在还有一个多星期就过期了，准确来说是12天。
　　褚绪安慰道：“也还行啊，刚好能吃完。没想到距离高考59天，还能收到巧克力，感觉会有好运呢。”
　　李复愁搂住褚绪，揉揉褚绪的头发说：“会有的，越努力越幸运。”
　　李鹤励看了一眼动作亲昵的两个人，又与褚绪对视，褚绪耳尖红红的，心虚地躲开他目光。
　　李鹤励起身走回自己位置去。罢了，这俩人又不是第一天这样了，懒得管。他该对阿绪多点信任的，他应该相信阿绪可以在高考中稳住，而不会被感情影响。
　　为了冲刺高考，顾霄比做值日的王阳还要早到校，此时他已经独自学习了一个多小时。他耳机里放着纯音乐，手中的笔写个不停，就在他停下手中的笔，拿起水瓶要喝水时。一只白皙的手拿着三条巧克力正要放下……紧接着一只奶白的手抢在前面，啪一声响，三条巧克力拍在了桌面上，然后又有三条巧克力轻轻放在桌面上。
　　顾霄抬头看他们，是眼含笑意的褚绪，以及暗藏怒气的李复愁。
　　李复愁对褚绪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说：“阿绪，顾霄健身要控糖，你还给他那么多巧克力，他哪里吃得过来。我给他就可以了。”
　　他说着就要把褚绪那三条巧克力收回来。褚绪狐疑地看着李复愁，在他手里夺回巧克力，重新放到了顾霄的桌面上说：“才六条巧克力而已，顾霄都没说吃不完，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吃得完，谢谢你们的巧克力。”顾霄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李复愁的态度，真诚道了谢。褚绪很开心地问他借了笔记，又跟他聊了几句闲话，才回到自己座位去。一直在旁边的李复愁郁闷死了，明明是想给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使点绊子，结果好像是自己吃亏了。
　　褚绪拿笔敲敲李复愁的脑袋说：“你刚才是怎么回事啊？”
　　李复愁抿着嘴很不高兴的样子，片刻后他说：“刚刚我都已经给他巧克力了，你就不要再给了。”绝对不能让褚绪发现顾霄的事。
　　褚绪想说明明是你故意抢在我前面的，但他转念一想，为什么李复愁这么在意巧克力的事。难道是因为他不希望除他之外的人把巧克力给顾霄？联想到上次李复愁跟顾霄去过操场，回到宿舍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就怪怪的。那之后顾霄没什么异常，李复愁却似乎经常接近顾霄但又仇视顾霄。
　　一个荒唐的猜想在褚绪脑中绽放，他怀疑李复愁暗恋顾霄许久，而且还在那天跑步时跟顾霄表白了。但遗憾的是，顾霄拒绝了他。之后就是因爱生恨，而褚绪经常找顾霄玩，李复愁又要跑过来捣乱，这也说得通了。因为哪怕自己遭到了拒绝，李复愁也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与别人亲近！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而且各个细节全都对得上。
　　褚绪心里难受，他还没开始的恋情就这么结束了吗？他很快又想到了关键的地方，顾霄一看就是个直男，而复愁再怎么追求他，换来的都只能是普通男性朋友的待遇。
　　但自己就不一样了，他是弯的，复愁也是弯的。他现在要做的是努力学习，考个好学校，让自己变得优秀，然后追求复愁。只要把复愁追到手，哪怕他们两个撞型号，他也会为了复愁努努力，成为一个大猛1。
　　想了一轮，他赶紧清掉脑子里0011这些奇怪的想法，投入到学习中去。
　　与此同时，冲南省图书馆的一个文献管理员在睡梦中惊醒过来。他捂着突突痛的太阳穴，难得今天休息，却被噩梦吵醒。
　　说是吵醒，一点也不夸张。因为他梦里，有一个声音喋喋不休地跟他说话。
　　“郑远啊，我又来了。”
　　“你是谁，为什么我看不到你样子？”
　　“呵呵，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都在你梦里唠叨了这么多年了，你居然都不记得。”
　　“额……我有神经衰弱，而且还在服药治疗。”
　　“不管你是失忆还是什么病，总之这次梦里起来，你都会记得梦里所有事。因为我已经在你梦里出现了600天，打下了烙印。”
　　“那你人还挺好的，还给我解释。”
　　“契约要求罢了，古板的人类总是这么多要求，吹毛求疵。”
　　“想必你也不记得我曾经上百次对你介绍过我的身份，我都介绍得有点累了。希望这次是最后一次。”
　　“好，你说吧，说不定你说的600天烙印真的会有效。”
　　“我是俚氏家族的第三代缘鬼，业绩是让两个家族灭亡，让三个家庭各自成为了千万级资产的富豪家庭。我之所以来梦里见你，自然是为了帮助你修正你人生中的巨大错误。”
　　“我就一个普通文献管理员，能有什么巨大错误。”
　　“啧啧啧，话不能这么说，你最大的错误就是做了文献管理员这份工作。以你对文献的热情，我知道你做了不少小动作。你是不是有对自己喜欢的文献进行摘抄甚至是全本誊抄的小爱好。先别急着说不，因为我能看到你的记忆。”
　　“那又怎么样。”
　　“你可能不知道，现在外面有人准备举报你呢。要是真的成功了，你猜你会是什么下场。”
　　“能有什么下场，不就被辞退么？”
　　“你肯定是忘了，你曾经把孤本文献的手抄版，卖给了一家出版社。到时候，呵呵……被辞退都是小事，说不定你还要坐牢和赔巨额罚金呢。”
　　“那你找我是什么事？”
　　“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一下子就问到了重点。你手头上的手抄本里，有一本是《俚幻纪实》，你等一个电话，有人会问你拿书。你把书给他，我帮你解决你现在的麻烦事。你可别想着再抄一本出来，记住了，本大爷无所不能，你那点小动作可瞒不过我。”
　　“我怎么知道你可不可信。”
　　“这个……你就自己赌吧。赌对了万事大吉，赌错了满盘皆输。明天给我答复，散咯。”说罢，嘭一声响过之后就是无止境的寂静。
　　此时郑远坐在床上，回忆梦中的对话，梦境清晰得像是自己在现实中与它谈过话一样。他在想刚刚的梦到底是普通梦境还是真的有所谓的缘鬼。但这个很容易验证，根本不是他该纠结的点。他只要等今晚睡觉，就能知道真假了。即使真的是凑巧做了两个连着的梦，但只要到时有人打电话过来。也能证实梦境里的缘鬼是真实存在的。
　　郑远对自己抄过的书是有印象的，他知道《俚幻纪实》里记录过关于“缘鬼”的事。他从床底下拿出一沓用长尾夹固定住的纸，一页一页翻阅着……
　　很快就找到了关于缘鬼的那一部分内容，看完那一页手抄本之后，郑远原先残存的希望破灭了。书里没具体介绍缘鬼都有什么能力，只是简单提了一下它是俚氏族长为了家族荣兴而凝练的一个野生鬼，又都有什么大能力。
　　他给自己分析着利弊，假如缘鬼说的是真的，那他大可以顺着它的话，把这本书给出去，换取自己的平安。但如果它只是在哄骗自己，最好的结果是他失去了这本《俚幻纪实》，最坏的结果则是其实它还有什么阴谋，如果按它的话照做了，会带来比坐牢和赔钱更严重的后果。
　　郑远沉吟片刻，决定先答应缘鬼的要求，到时他要亲眼看看是谁拿了自己的手抄本。如果感觉那人不好，就不给出去。
　　很快就到了晚上，郑远本来以为他今晚会失眠的，结果还是在0点前睡着了。
　　梦里，缘鬼发出难听的笑声，郑远猜到它又要说个不停了。
　　“哟，我们又见面了，郑远。”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呵呵……考虑得怎么样？”
　　“你不是能看到我的记忆我的想法吗？你来猜猜我考虑得怎么样。”
　　“好小子，我是因为尊重你，才问你意见。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郑远知道缘鬼能看到他记忆，但他不确定缘鬼能不能看到他的想法，所以他才说了这么一句试探性的话。但对方也是回答得滴水不漏，这让他很犹豫。可他白天的时候查过关于私自贩卖孤本文献的罪名与下场，让他觉得很焦虑。
　　“行吧，我答应你，我会等那个人的电话。”
　　“这就对了嘛……跟着我做事不会亏的。那我有事先忙，先散了。”又是嘭一声，陷入到寂静中。
　　这次郑远没醒，一觉睡到了天亮。
　　缘鬼今晚真是很忙，平时它只要进一个人的梦境。今晚却是进进出出到不同人的梦境中去。郑远绝对不会想到，缘鬼真的会尽心尽责为他之前犯下的错误补救。
　　这会儿，缘鬼还跟其中一个有举报意向的人聊天。它能提取别人的记忆，所以要捉住人家的把柄是非常轻松的事情。一顿恐吓加威逼，它就转去另一个想要举报郑远的人的梦境中了。想要举报郑远的人太多了，足足有几十个。要论原因，当然是现在网络发达了，信息传播得更快，那些自发保护文献的爱好者动动手指就能把信息传给别人。
　　进入别人梦境是它最为得意的能力之一，但这能力也不是万能的。因为人醒了还记不记得住梦里的东西，是一件非常玄的事情。
　　所以它才会有600天烙印这个辅助能力，在俚氏家族最鼎盛的时期，可不是600天这么长的时间，而是30天。可惜的是，后来没了供养，缘鬼的能力也变弱了。它得保证自己能自如操控宿主气运，又得保证自己能顺利提取每个梦里人的记忆，还得在丝丝缕缕的因果关系中推算出最有利于宿主成长的关键节点，让宿主大获成功。
　　事情这么多，供养又年年变少，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累的。最后它只能调整自己的能力，把相对没那么重要的烙印能力往后推，让有限的供养维持住自己岌岌可危的各项能力。
　　烙印时间过长也没关系，缘鬼能得到俚氏家族青睐，自然是因为它真的很出众。当年它意识到自己没办法用30天烙印时，很快就找到了应对人醒后遗忘梦境的方法。那就是每天都到人家梦里去，天天唠叨。
　　只要不是遇到像郑远这种精神衰弱到需要吃药治疗的极端例子。一般人都能在一周内把梦记住，哪怕他们记不住，它在梦里的反复劝说也会使他们在做决定时，产生犹豫与不安。他们会为了那股莫名不安而暂且停下举报郑远的事。
　　缘鬼勤勤恳恳地工作到了清早五点多，总算是把那几十个文献爱好者都吓了个遍。按他们的反应来看，他们其实也不是特别在意那个叫郑远的卖书人。只不过是因为大家都收到了信息，有人提出举报他这么个事，才偶然想到要举报而已。
　　缘鬼认为再努力个三五天，必然能把郑远的事情解决掉。到时它就得着手准备跳槽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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