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二十八章你喜欢凶的?
谢景轩没接话,只问她,“你磨蹭这么久,找到地址没有?”
王莹捏着这张喂饱了水的灰纸,愣愣地摇了摇头,“被水淋花了。”
而后又立马跑到柜子前,“不过我有笔,你直接说吧。”
“湿了?他淋了多久的雨?”谢景轩还是叼着烟,他的西装一般不渗水的。
除非他摔过。
谢景轩暴躁地揉了揉头发,尽量将自己从情绪里摘出来,他疲惫地说,
“记另外一个地址吧,隔壁市郊区的。”谢景轩本来计划把李原往自己身边圈一圈。
但是,他发觉这不太可行,黄吾堂应该还在城里找李原。
就算他保护得再好也很难保证没有疏漏。
让他先去其他城市躲一躲,在尽量远离那群追杀他的人的同时,还能养养伤。
“记下了。”王莹看着那串抖得乱七八糟的字,头一回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被牵扯进了了不得的事情里面。
李原是超人……
她碎碎念着,虽然不清楚李原的经历,但刺激得跟演超级英雄似的。
“可是,他撑得了这么久吗?”王莹直指核心,她是目前唯一了解李原伤势的人。
最快也得起码三个小时的路程吧。
“伤得很重吗?”谢景轩的声音低沉下去,李原没告诉他伤得怎样。
他总是在潜意识里盼着李原好,并错误地将其勾连上现实情况。
“肋骨断了,但玻璃渣他自己清了,大腿划的口子太深,他自己用尼龙绳捆着止血。”王莹细数李原的伤势。
尼龙绳?是那根吧,没想到还是用来捆他了——
“只要还能喘气就行,你先抓紧带他去别墅。”谢景轩下发最终的打算。
医生他会找最好的,医疗设备也能短时间搬过去,再加上抹掉自己做这些事的功夫。
就差把李原搬过去了。
“把通话记录删了。”谢景轩挂了电话。
李原从淋浴间出来的时候,空气里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柔和的冷气。
他用的温温热热的水。
可此刻的这人已经是脱力般的苍白了,却没倒,裹着浴巾,干干净净的外貌。
汗湿的头发,白皙的皮肤上盘踞着狰狞的疤痕,他安安静静地往沙发那边躺。
而他躺下时的安静,没有痛哼,没有喘息,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克制。
“你大腿还在流血吗?”王莹想瞟一眼他的大腿伤口,可总觉得不太好。
“早拆了……”李原想说一直勒着不好,后面偶尔渗点儿血也没事。
反正条件有限,只要后面不要像水一样灌出来就差不多了。
但没什么力气讲。
“你,可是你那种程度的伤口,真的不会第二次大出血吗?”王莹不信他那么简单的处理之后会有用。
尤其是后来还摔过跤,很难不会扯到伤口。
她在时刻担心血流会顺着浴巾渗出来,那一定会衬得李原更加惨白。
“没事……”李原心里也在赌,赌伤口流血会少一些,赌他能活下来。
“可以再捆一次吗?”
“不可以。”
反复勒紧只会加速肢体坏死。
李原挣扎了一下,让自己朝上仰躺,碎发粘在额角,混着汗水。
“能找到绑带和毛巾吗?”李原问她,一双浅色眼睛柔和到可怕。
“能。”王莹被这眼神震了一下,心想他终于肯卸下防备了。
可到底是因为虚弱到极致了没心思硬撑,还是真的本身就是一个柔和的人呢?
王莹急忙去给他找他想要的工具,而李原就躺在那里安静等着。
王莹想起来谢景轩的话,她应该赶快开车才对,可是她在担心。
她怕谢景轩心怀不轨。
李原现在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簇蓬蓬的蒲公英,随便吹一口气就散了。
把这样的李原交给谢景轩,在她眼里无异于把羔羊扔进狼群。
李原不是什么超人,他只是个随时会碎掉的伤者。
更何况自己也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她也要为自己的安全掂量一下。
她才十九岁,卷入这场风波本就是意外,没有义务赌上自己的安危。
谢景轩他怎么急怎么怨她管不着,但是李原的伤因她而起。
她自然要负责。
所以,趁着这点儿间隙,趁着这个终于透露出一点柔和的李原,她想探探李原的打算。
遵从外界,不如遵从他的心,李原不像是笨蛋,反而有种荒诞的机灵。
当把毛巾和绑带递给李原的时候,李原轻轻地说了句谢谢。
“该怎么操作?”王莹下意识就拿着剪刀坐了过来,她想帮忙。
“没事,我自己可以。”李原抽过她手里的剪刀,只需用绷带将毛巾固定在伤口上起压迫作用就够了。
这个操作对他来说不难,自然觉得不需要多余的人协助。
“那我?”
“你帮我倒杯盐水吧,淡一些就好。”李原安静地说,他知道王莹急着想帮忙。
所以太残忍地推开也不好,这个世界的善意太贵,如果被他随手浇灭了——
那未免也太可惜了。
他只怕自己的随手为之,会让这份本就稀少的善意枯萎。
等盐水被倒回来时,李原已经在缠绷带收尾了,动作利索得像台机器。
旁边带血的旧毯子和纸巾之类的也已经躺在垃圾桶里了。
这利索的动作里,有让人稍感安心的力量,却也藏着让人心软的残忍。
“弄完了?”王莹盯着他的脸,被擦得很干净,没有汗水了。
李原接过那杯水,有些烫,端着吹了吹,一直没喝。
“嗯。”李原轻微地点了点头,有些松弛的坐着,水的热水让他的脸感觉有些朦胧不清。
“你以前,真的是特种兵吗?”王莹准备进入正题来问他了。
空气里除了水的温热,还有李原那个纸糊的谎言,“是职员。”
王莹没有埋怨他以前哄骗她说自己是特种兵,本来也不熟,没必要说真话。
“那你?以前是在谢景轩的公司工作?”
“嗯。”
“你在他手底下都干什么工作啊?我都没上过班耶,好好奇哦。”王莹继续问他。
“处理项目,跟进项目。”李原简短的说。
“那你和谢景轩怎么认识的啊?”王莹继续深入追问,她真的不理解,李原说的很普通啊。
还以为至少也得是个助理。
“他人好。”李原顿了顿,解释说。
他端起那杯早就温了的盐水,终于喝了一口。水顺着喉咙滑下去。
他想起来两年前在公司里第一次接触老板谢景轩。
那天坐着的软沙发很舒服。
“他人好?”王莹想起来那总在命令的凶巴巴语气,严肃巴拉的,她吐槽道,
“他哪里好了?又凶又霸道,因为他对你好?”
“嗯。”本来只是一次直白地不能再直白的试探,李原却认真回应了。
“确实蛮横。”李原补了一句,没啥情绪。
“你喜欢凶的?”王莹想起来谢景轩句句不离李原,心里开始有了谱。
网上有过谣言,抹黑说谢景轩同性恋……
“不喜欢。”李原把杯子放回折叠桌上,他眼皮一直在打架。
今晚他所有的话都是真的。
所以,应该是谢景轩单恋他啊?
王莹心里逐渐泛起了嘀咕。
夏天的天一般都亮得快,今天却有些意外,天晴了,天却还没亮透。
距离母亲节已经过去快十多天了,快要接近六月,空气里还是湿湿的凉。
今年确实是一个多雾的年份。
李原已经醒了,醒来的瞬间就拎起西装要晃悠悠地下车。
一束淡淡的阳光正好射透了他黄绿色的卫衣,身前门把手都仿佛是镀了金的。
他都没有来得及怀疑,为什么颠簸了近两个小时的房车突然专门为他停下了。
他也没有注意到空气里那股近乎凝视般的冰冷重量。
他只有一个念头,天晴了就该撇清关系了。
“你要去哪?”王莹的声音很清晰,她没有睡,已经不知何时站在了李原背后。
房车台阶上是一片带淡淡光斑的轻轻摆动的阴影。
那是王莹的头发飘飞着,是正对着侧面那扇窗户刮进来的风带起来的动静。
像是在雾里舞动的蛇。
她在生气。
可李原没回头,甚至连话都不想说,眼睛只是像水波一样荡了一下。
“你要是走了,我就把你曝光出去。”王莹没有拉他,她也觉得他们两个该大吵一架。
她气着说,“我要立马告诉那些人,你在这个山窝窝里,到时候先让你被网友弄死在路上。”
两个小时之前王莹在心里盘算好了先把人送去谢景轩说的别墅地址。
因为从当时李原的话来说,谢景轩会对他好,应该不会伤害他。
这大概会是最有利于他伤势恢复的一个选择。
她不了解全局,她只能在她的认知范围内尽量考虑周全。
为了给李原提供一个较好的睡眠环境,她在开车的时候也没有去开车内的灯。
而驾驶室和生活区半隔离,她也不能全程留意到李原的动静。
“你听到我打电话了。”李原这句话应该是个问句,但他实在太过平静。
这句话毫无波动,听上去更像是笃定。
王莹没点头,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在这一刻,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了秘密。
昨天夜里的李原并没有很快睡觉,他一直都有严重失眠的毛病。
除非像是上面几次一样累到极致了后才陷入短暂昏迷——
而逃亡这段日子,差不多是他睡眠质量最好的时候。
“谁是黄吾堂?”王莹直接问他,她已经被气昏了头,连拐弯抹角都不想了。
昨晚王莹坐在驾驶室里,突然听见到他似乎摸黑走遍整个房车。
车内通了电,李原绝对知道哪里有灯,却一盏灯也没开。
她以为李原要上厕所,结果听动静,他只是沉默地在车门口一筹莫展。
李原蹲了很久,有一个多小时。
王莹开了自动驾驶,他们本来已经快进城了,车还在山路上,天也还没亮。
山窝窝的水泥路已经快接轨上城市的沥青路了。
遥远的,仿佛只需要一瞬间。
真的,离城市已经很近了,离谢景轩给的地址更近——
当时她想过去问李原是不是不舒服,却只听见他在沉默地接电话。
不是谢景轩打的。
可那时候的李原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阴狠地攥住了脖子,他蹲在地上发抖。
他全程没有情绪,却更接近于肢体麻木了,是死了一般的冷静。
他是肉眼可见地空洞了。
像块彻底干瘪的枯木,没有重量,没有生命,什么都没了。
“听见了,就应该知道要让我走。”李原现在看上去其实并没有什么异常。
依旧安安静静的样子,若不是听见了通话内容,王莹只会认为他伤口在疼。
那个时候的他,真实得不像话。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