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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听完丁戈叙述,明月站起身,“杀人偿命,理所应当。我不杀你,”她低垂着眼眸,看着丁戈快要坚持不住地身躯。“我带你找主人,你可愿意跟我走。”
“我想报仇。”
“你只用告诉我,愿不愿跟我走。”
除去邪气的断江对主人的思念,灌满丁戈整个情海。其实当年她不是特意留下看守阵法的,而是她为了保护主人杀了武小娘子。
主人打发他的师兄弟走后,整个人如一句没有灵魂的尸体般,坐在武小娘子尸体旁一言不发。沉默良久,就在他抬起头后,这才发现他早已泪流满面,无声间做了如此决定。
——她是被抛弃的。看守阵法也是她觉得主人有此安排,作此理解,才会撞得“头破血流”也要强行融入阵中,替主人守护武小娘子。
丁戈感受着泪珠破眶而出,划过脸颊,落在抱着断江的手背上。
滚烫又冰冷。
“愿意。”主人,断江想告诉你,对不起。
“好。”
“你要报仇,我替你完成。这么好的剑,岂能沾上这腌臜之人的臭血。我不怕,清风也不怕,清风专除污秽,剑斩世间一切妖魔鬼怪——”
阜黍站在峥黍身旁,看这眼前突发状况,他抬肘戳了戳峥黍,示意她出不出面。
峥黍一脸平静地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就算作不知道。
阜黍:“???”闭眼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就在他疑惑地几息时间中。
明月手持清风,瞬息到张庆匙面前,“张庆匙,你利用官职对贫穷偏僻百姓烧杀掠夺,放纵范绵用活人炼法,肆意抢夺他人宅府……若不是小狼仁慈,养你养到现在,你早就死了。今日,我便替死在你手下的亡魂做一做主。”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就在话音刚刚消散在空气中的刹那,明月手中长剑寒光一闪,伴随着“嗖”的一声锐响,张庆匙的脑袋瞬间被斩落,鲜血如喷泉般从脖颈处喷涌而出。
张庆匙狡辩反驳道话语卡在喉咙中,再也说不出了。
阜黍深吸一口气,不过眨眼功夫,人就死了,迅速摆头去看峥黍,不知道她何时转过身去了,只给他留一个背影。
他这才想明白,峥黍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地心中腹诽。
她比自己还要高一级,她都不管,那自己也不管。
不包含少溪与小狼外的旁人,被明月这出其不意的动作惊的瞠目而视,不敢相信她杀人就像砍萝卜一样干净利索。
而明月丝毫不乱,说时迟那时快,迅速伸出手,好似一把无形的钳子,精准地抓住张庆匙那正试图逃窜的灵魂。
紧接着,一股炽热的烈火在她掌心熊熊燃起,将张庆匙的灵魂紧紧缠绕。火焰不断舔舐着灵魂,发出“滋滋”的声响,张庆匙的灵魂在烈火中痛苦地扭曲、挣扎。
这一系列动作快如疾风骤雨,周围人还都沉浸在话音刚落的刹那,完全始料未及。
“业火生灵,罪孽轮回。”
她声音空灵清冷,不带一丝温度。眉间红痣微微泛起一点金光,眨眼间恢复如常。
张庆匙此刻感受着火焰灼烧的痛处,额间渐渐浮现一个黑色符号,看上去像是一只阴冷的黑色蝴蝶。
犹如一道墨刑,深深刺在他的额头上面。
此刻,张庆匙的灵魂如坠千年寒冰之中,冰冷刺骨,痛不欲生。然,明月似丢垃圾般将他扔在地上,并嫌弃地拍了几下自己的手,生怕染上张庆匙余孽。
黑蝶承因果。今生债,来世还。
“死亡对你来说只能是解脱,这太便宜你啦。现在呢?你就好好的待在地府还债吧。至于还完债之后的事情,那太远了,就不说了。”
……
眼见早已不见张庆匙的魂魄,只剩地上身首分离的尸体。
江松咽了咽口水,脑子一阵宕机,张着嘴巴说了好一会儿,最后惊愕之余撂下一句“你杀了他!”
他身旁的鹤如风与望兰,以及桃十安三人,神色带着纳罕,心照不宣地没有搭理张松。却在心底静静琢磨明月刚才施法时,张庆匙额头被镌刻的符号——
一只黑色的蝴蝶。
若是单独出现,并没有没不同之处,可偏偏配上业火,这不由得让人多想。
传闻天有明灯,缘者冤者怨者皆可见,化蝶请诉。替诉之人便是神秘的渡魂使者,伴随而来的是三种蝶:
青蝶传信。灵气所化,所见平常,不以为奇。
紫蝶诉衷情。点燃渡魂灯,也就所谓的明灯,灵魂化为紫蝶,即为渡魂蝶。渡魂使者为其化解执念,待执念了却、自会离开世间进入轮回。
黑蝶承因果。由渡魂使者进行标记,带有此标记者往后三世必受苦难。此生余孽,来生偿还。
——所以她就是传闻中神秘、并且消失已久的渡魂使者!!!
桃十安心中莫名地舒了一口气。还好与她无仇,否则连她身边的那只大妖,她都打不过,跟不用说再加上一个她了。
此外,不得不说今夜真是精彩,先是树妖与剑灵竟能合二为一,后是遇见销声匿迹许久的渡魂使者。
不虚此行。
望兰双眼亮晶晶望着明月,只觉得她这一剑无比飒爽。此刻,心潮澎湃,甚至自己炼制出品阶上等的器物都没现在这般激动。
她拉着鹤如风的袖子,仿佛无声再说:阿兄、阿兄,我竟然见到了活着的渡魂使者!!
鹤如风虽没望兰这般喜形于色,但或多或少看向明月的眼神变了味。斟酌一番后,嘴角似笑非笑的笑意瞧着江松,眼睛却是注意着明月。
果然——
明月内地里倔强不屈压制着身上倏地出现的麻痹,一阵比一阵重。脑海里无视103号的话。不就杀个人,且也不是什么好人,用这么惩罚。
表面却淡定地伸出手递在丁戈面前,随口回应江松:“你想?不过晚了,下次有这机会我一定留给你。”
丁戈差异不解地仰头看她,却没有插话,稍过一会儿,她见明月依旧在面前,试探性的放上自己的手。
“我不是这意思!他有错自会有律法惩治。你身为修士,怎可随意杀人。若修士都像你这般,杀人尽看心意,这世间律法不就形同虚设,礼秩崩塌,那黎明百姓将要生活在水生火热、乱刀错剑的世界中,何来安稳?”
江松吸了一口气,一脸认真凝视着明月。
明月被他这话说的一愣一愣的,连丁戈何时搭上自己的手都不知道。偏偏脑海中,103号不停附和赞同他的说法,念叨不停地话语说的明月眉头紧蹙,心生一股烦闷。
身上的麻痛,脑海里的“善解”唠叨。
烦!!!
这什么破系统,她迟早要把它从脑海中剥离出来,挫骨扬灰,让它知道她的厉害。也就是现在拿它没办法,才会容忍它口中的天神随意惩罚自己。
“闭嘴!”她在脑海里冷厉对103号道,“以后再有这种就烂活动别喊我,也别找我。”否则,我会忍不住动手。
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不顺心的都杀了。
103号语气闷闷:【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啦,你这种想法是错的,就像你说的杀人了就是杀人了……】话还未讲完,就被明月强行掐断,屏蔽。
剑在我手,我说的算。
转而接上江松的话,漫不经心道:“你说的对,身为修士,自然不可随意杀人,况且律玄司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可,我是我——”
她余光扫过搭在自己手上的丁戈,话锋一顿,“错了。断江。”
丁戈被她这一说连忙缩回手,捞起一旁的断江剑放在她的手上。
“我杀的是谁?”明月直视江松较真的眼睛,问。
“张庆匙。”
明月拽出躲在少溪身后的小狼,“那他是谁?”
“狐妖。”
“错。”
“????”江松重新将视线放回在小狼身上,这明明就是一只修为不高的狐妖,怎么错了?“哪里错了?”
“他是谁?”明月又问。
望兰小心翼翼地试探,嗓音虽轻,却在这静默的空间中足够所有人听见:“张庆匙?”
“正确,恭喜你——”明月的目光在四周搜寻一圈,最终定格在望兰身上,“答对了,不过很遗憾,没有奖励哦。”
紧接着,明月又抛出一个问题:“人只能有几个?”
望兰被她的目光紧紧锁住,犹豫片刻后,缓缓开口:“一个?”看到明月眼神里的肯定,她的语气逐渐坚定,又重复了一遍,“一个!”
“一个人,本就只能有一个。多出来的那些,不是怪物是什么?杀掉他们,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嘛。”
“你看,既然如今已经有了一个张庆匙,我又何谈杀人一说?有愿意成为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我们又何必揪着原先那个烂人不放呢。”
明月说完,直接低眼瞧着地上的丁戈。
丁戈的目光一下子撞进到明月的眼睛中,淡绿色的瞳孔好似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清冷、温柔又深邃。
——就像她这个人一样,菩萨面,慈悲心。
“什么?”她一时恍惚,没听清。
“我说,你能走吗?我们要回家了。”
丁戈点头又摇头,“不能。”虽然方才她给了自己一颗丹药,维持住了身型,可伤势甚重,虚弱不堪。
“那…你……”明月思考一下,揪着小狼的衣袖。
“我可以回到剑上。”
“怎么了?明月。”
丁戈与小狼异口同声道。
“哦。不干嘛。”
明月用灵力抵抗身上的麻痛,正视断江剑剑柄上多出来的一个紫桐花形状的剑穗,花瓣似琉璃似玉质,带着一小节手指长短的枝丫。她玩耍似的伸手对着一点一点,剑穗随之晃荡。心里想的却是,回去也要给清风配一个好看的剑穗。
少溪嘴角微微上扬,拿过一旁悬浮的清风,宠溺地看着明月。耳畔边传来明月的低声询问:“你是剑灵还是树妖?”
假亦真时真亦假,真亦假时假亦真。
“剑灵是我,树妖亦是我。灵为魂,我为体。”
“你好!”清风友好打招呼,“我叫清风,清风明月的清风。”
它默默在心底说,虽然你主人很厉害,但我主人也超级厉害,比你主人厉害一百倍,一万倍……
“我知道。你可以唤我丁戈,也可以叫我断江。”丁戈笑道。
两人并肩而行,一个束发飞扬,一个发带轻晃,手中长剑轻轻翁鸣,似交谈,似对弈。
身后跟着一位腿虽受伤却行动灵活的胖子,时不时颠簸着小跑两步才能追上,与之三言两语逗着笑声连天。
……
江松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被明月那套强词夺理说迷瞪了。他自小见到的便是有错就受罚。国法、家规、师门律戒等等,他从未遇到过如她这般,似快刀斩乱麻了结人性命。
明明这是一种不正确的行为,可他竟有一丝觉得对……
忽然,伴随着一阵儿风而至,江松不受控制地打个冷颤,漆黑深沉的夜晚只有一轮薄云遮挡的弯月,不明不亮,没有光,看着孤零零的。
鹤如风嫌弃地觑了一眼地上身首分离的张庆匙,朝江松啧声道:“别发愣了,走了。”
望兰连忙紧跟其后,“江二哥,走吧……你可以在路上思考,我想回去睡觉。”
“可……”
“傻子,别可是了,这是县令的事情,再不济还有律玄司在,你操这心干啥。”桃十安边走边说,走到江松身旁还伸手拉着他的衣袖,跟上望兰的脚步。“这么快就到五更天了,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睡上一觉……”
江松回头看了一眼,叹气一声:“好吧。”
“江松,”鹤如风留心着地上的残枝断叶,不紧不慢道,“幼时读书你读的是最好的,先生还以你为傲。我记得有一段你背的最快,最喜欢了——”
他缓缓复述:“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江家与鹤家同为避世,前者崇尚文学,后者名为器师。
他幼时身体不好,父母就送他去江家跟着江松的叔父读书养性。其中就有江松。
幼时江松提笔化剑,整日里舞刀弄枪,可就他书读的最好了,但他也是最不喜欢的就是读书了。再大一些,得知要把江家传给自己,就偷偷背着江叔一人一剑离家出走了,这一走就是数十年。
“对啊,这事我也常听先生念叨,江二哥,不要为此事揪心……”望兰点头宽慰他,“一个是为民着想,两袖清风的好妖;一个是草菅人命,滥用职权的坏官,你会选哪个?”
“可他是妖?”
“是妖很重要吗?”桃十安几乎冲口而出,语气染上几分夜色的沉重。察觉到有些失常后,她又平缓地喃喃自语,“是妖真的很重要吗?”
江松一时凝噎。重要吗?好像也不是很重要。他沉默一息后摇摇头,“不重要。”
“人有善恶之分,我——”桃十安缓缓开口,话说到一半,突然一顿。猛然想起,眼前这些人并不知道自己也是妖。
心念急转间,她迅速调整言辞,神色自若地继续说道,“妖自然也不例外,同样也有善恶之别。毕竟,世间万物皆遵循着阴阳相生、有正即有反。”
“傻子,你可不能一隅之见。”
江松下意识回应:“我才没有。”说完,他才反应过来,桃十安喊自己傻子。随即大声反驳,“我才不是傻子,不要喊我傻子。”
此话一出,逗着旁边三人脸上挂上笑容。桃十安朝江松摇头晃脑,乐道:“你不是谁是。我还偏要喊 ——傻子。”
江松脸上带着愠怒,像是气急败坏、无可奈何的气恼。“不要再喊了!”
他那副羞恼的样子,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炸毛却又无计可施,最终只能无奈妥协的模样,落入桃十安的眼中,渐渐让她心底那丝戏谑愈发浓烈。
“好吧。”就在江松刚要松下一口气时,他耳畔边传来桃十安戏谑的笑声:“傻子,江傻子。”
“……”
江松面色染上些许红润,怒了一怒,咬牙切齿地叹了口气。算了,随她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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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无善无恶心之体 有善有恶意之动 知善知恶是良知 为善去恶是格物—— 王阳明《传习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