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成嫡女后

　　城北幽巷转角，明霄怀揣着一方锦盒，步履匆匆。往有着门楣上悬挂着鎏金“宸王府”牌匾的府邸大门而去。门前两名护卫见是自家府邸的人，忙启门扉放。

　　他熟稔地穿庭过廊，径直奔赴书房。

　　推扉而入时，一股清冽墨香夹杂着檀香扑面而来。只见书案后坐着衣着黛蓝云纹锦袍的宸王，箫凛。他手握狼毫，正于白鹿宣挥毫疾书，笔锋遒劲，纸上字迹龙飞凤舞。

　　“殿下。”明霄躬身行礼，双手恭捧锦盒递至案前。

　　箫凛搁下狼毫接过，打开锦盒一看，一抹温润乳白映入眼帘。
　　盒内玄绒之上，静静卧着一枚玉佩。

　　他眉峰微蹙着，眸中闪过几分诧异，抬眼望向了明霄，“此玉佩是从何处寻回？”

　　先前这块玉佩因上次与刺客“无常”缠斗时，连同荷包一同被其窃去。未及数日，便听闻这个无常刺杀端王未遂，反被其乱箭穿心而亡。按理来说，这玉佩要么在端王之手，要么便已踪迹难寻。

　　明霄垂首回话，“属下遵殿下的吩咐，暗中追查在醉仙楼向桃仙儿学曲的女子。”

　　“那二人虽是女流，属下却屡屡追踪至半途便失了踪迹。是以今日特意白日探查，恰好就见当铺掌柜放飞的白鸽，料想他打探到新线索，便寻了去。”

　　“掌柜言说，此玉佩乃是一位权贵家的小姐所当。那小姐称，这玉佩原是她与心上人私定终身之物，怎料男方负心另娶，她心灰意冷，便欲将此物当去，眼不见为净。”

　　尤其是说到“私定终身之物时”，明霄特意加重了语气，眼角余光还小心翼翼的瞥向他家殿下的脸色。

　　箫凛指尖轻抚着玉佩温润的肌理，玉质细腻，触手生温。他眸色沉沉，墨色瞳孔中映着玉佩的光影，不知在思量什么。

　　玉佩卧于玄绒之上，乳白肌理浸着月华般的温润，箫凛指尖摩挲着手中玉佩，能触摸到边缘一道极浅的刻痕。

　　那是当年他年少第一次得到父皇称赞与母亲报喜时，因心急被小石子绊脚，摔了一跤留下的印记，旁人难辨，唯有他熟记于心。只因这块玉佩，是母后生前留在这世间唯一的东西了。

　　“权贵家的小姐？”他薄唇轻启，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意，“可知是哪家府邸？”

　　明霄回想了一番便道：“掌柜的只说那小姐衣着华贵，梳着双环鬓，瞧着便是娇生惯养的模样。他怕招惹是非，未敢多问门第。”

　　箫凛指尖一顿，眸色愈发沉凝。权贵之女，私定终身......这两个词在他心头辗转，竟莫名牵出一丝异样的熟悉感，似有若无，却挥之不去。

　　“明霄，你可还记得，那在醉仙楼向桃仙儿学艺的女子，当初用的什么借口？”

　　明霄努力回想，当日醉仙楼桃仙儿问起老鸨时，老鸨曾言“学些技艺，好取悦心仪之人。”便将此话原原本本告知了箫凛。
　　话刚落下，明霄像是恍然大悟般，下意识补充道：“殿下，莫不是这当玉佩的小姐，与那学曲的女子竟是同一个人？”

　　箫凛指尖摩挲玉佩的动作骤然停驻，墨眸深处涌着无人能懂的波澜。玉佩被无常窃去不日暴毙端王府、取悦心仪之人，权贵小姐与他私定终身的信物......他知端王对桃仙儿有情意，那与这所谓的权贵小姐应毫无关系，可与这无又是何众关系？而这无常已死，那这负心之人又是何人？诸多疑点交织一起，如同一张无形的网，悄然笼罩下来。

　　他薄唇紧抿，周身气息愈发寒凉，沉声道：“此事绝非巧合。你再探访那当铺掌柜，细细旁问那小姐的容貌、谈吐，是否有任何特殊标记。另外，彻查京城权贵府邸中，近期是否有适龄小姐行踪诡秘，或是与外男有牵扯者。”

　　随即顿了顿，指尖再次抚上那道浅痕，语气添了几分决绝，“无论如何，定要将这背后之人，给本王揪出来。”

　　“是。”明霄说话，又说：“对了殿下，今日属下打听到礼部侍郎与齐太傅在望京街酒楼议事。”
　　“殿下可要前去旁听？”

　　箫凛轻合锦盒，将那块玉佩妥帖收于怀中，眸色沉凝间只吐出一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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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云楼三楼，东西两间雅间隔着一道雕花梨木屏风，屏上镂空缠枝莲纹细密，却挡不住隔壁隐隐传来的低语。

　　西间内，箫凛斜倚在软塌上，玄色常服外罩着一层暗银丝袍，手指捏着扇柄漫不经心地轻敲在塌边。隔壁坐着礼部侍郎李仲清与太傅齐蔚，两人刻意压低的话音，顺着屏风缝隙飘了进来。

　　“太傅，太子近日借赈灾之名笼络地方官员，朝堂上附和者日众，再这般下去，端王殿下的储位之望怕是......”

　　对面端坐的太傅齐蔚，须发皆白，身着藏青锦袍，目光却锐利如鹰，“李大人莫急。太子此举看似得民心，实则好空内库，且赈灾粮款层层克扣，已有御史暗中上奏，只是陛下暂未发作罢了。端王殿下仁厚，前日捐出私产修缮苍河堤坝，百姓口碑已传至京街，这便是我们的底气。”

　　他端起茶杯，浅啜一口，声音压得更低：“倒是丞相近日动作频频，联合户部尚书提议加征江南赋税，明面上是为充盈国库，实则是为太子培植私党。”
　　“江南盐商与丞相素有勾结，此役若成，太子的财力便无人能及。”

　　李仲清脸色一白，急道：“那我们该如何应对？端王殿下不愿与丞相撕破脸，这般被动下去，迟早被太子党羽蚕食。”

　　“你可记得前苏丞相多年前因何事落得个满门抄斩？”齐蔚凑近几分，压低了声音低沉道。

　　李仲清闻言，眸中浮现出一丝微光，豁然开朗，拱手道：“太傅高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属实是高！”

　　齐蔚捋了捋颌下白须，嘴角勾起一抹深意，“下月便是先帝忌辰，按祖制需由皇子主祭。你可借吏部职权，奏请陛下让端王与太子共同主祭，祭典之上，我已安排好御史弹劾江南赋税之事，届时太子若为丞相辩解，变会落下‘党同伐异，不敬先帝’的口实。”

　　李仲清思了片刻，仍有疑虑，“只是......下官担忧丞相会从中作梗，更改祭典流程。”

　　“放心。”齐蔚冷笑一声，“虽说宸王独受太后偏爱，素来不问世事。可太后本就不喜太子，必会在陛下面前吹吹风，保祭典按祖制进行。”

　　两人议事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入了箫凛耳中。

　　他端起矮几上的青瓷茶杯，浅酌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间，眸色却愈发暗沉。太子表面温良，内里狠厉急躁；端王看似仁厚，实则缺谋愚蠢。丞相老谋深算，太傅步步为营，这朝堂之争，倒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而他箫凛素来以孱弱姿态示人，对外宣称无心掺和储位之争，可这一切的伪装，不过是为了蛰伏待机，做那幕后布局之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指尖摩挲着杯沿，低声呢喃。

　　“太子……端王……”扇柄在塌边轻轻一顿，发出清脆一声，箫凛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笑意，“既然你们都想争，本王不妨……推波助澜一番。”

　　他抬眸瞥了眼屏风，骨节分明的手指将茶杯搁回矮几，杯底与桌面相触，发出一声轻响，恰压过隔壁李仲清的附和声。

　　“殿下，”明霄立在一侧，压低了嗓音，“齐太傅竟想借太后之势，这步棋倒是险。”

　　箫凛唇角的冷意未散，指尖依旧漫不经心地敲着扇柄，“太后偏心于我，不过是看我‘无争’，能做她制衡朝堂的棋子。齐蔚倒是会钻空子。”

　　话音刚落，隔壁传来齐蔚的咳嗽声，伴着他对李仲清的叮嘱，“祭典前务必将御史的奏疏备妥，且切记，莫要牵扯宸王，他那身子骨经不得朝堂风浪，太后知晓了，于我们无益。”

　　箫凛闻言，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嗤笑。众人皆以为他体弱避世，却不知这副皮囊之下，藏着怎样的筹谋。

　　他骤然起身，玄色衣袍扫过软榻，带起一阵冷香，“回去。传我令，让暗卫盯紧江南盐商的动向，再备一份先帝祭典的旧制礼册，本王倒要看看，这场祭典，能闹到何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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