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怪玩家混入人类以后

　　叮当……叮当……
　　厅内的玩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两个小团体，相比刚进副本那会儿倒是热闹了许多，银质刀叉与陶瓷餐盘碰撞的叮叮响声在谈论间穿插。
　　楼真没吃几嘴便不再将食物放入嘴中，倒也不是这些食物有问题，是她实在提不起什么胃口。
　　而且放弃进食对她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影响，她的生命并不依靠进食来维持。
　　易织言和凯普丽特看她拿着叉子在餐盘里这戳戳那戳戳，彼此对视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各吃各的。
　　那座塔到底什么来头？又是什么时候搭建的？
　　楼真左手支在餐桌上撑着头，思绪开始发散。
　　为什么院长没说过和这座矮塔有关的信息？王族的监控不是由他们负责吗？
　　楼真皱眉。
　　是院长出了问题？还是他们压根什么都不知道？
　　不对，这不合理。
　　就算安瑞医院的院长真的有什么问题，其他几位副院长不会一点风声都没有。只可能是是塔的信息没能传入医院，也就说明这座塔无法被医院观测到。
　　可是……为什么？
　　……
　　“大佬您再换个事儿讲讲呗？比如……你刚刚说的那个什么医院。”田阳对着李文志道。
　　边上的郭冉也看着后者点点头，李文志先前说过他的公会对这个世界的历史很有研究，这点引起了郭冉的好奇心，并主动向李文志提出这方面的疑问。
　　这极度满足了李文志的虚荣心，便也就讲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知识给几人。
　　此时李文志已经连续讲了几个关于玛格诺莉亚公爵与其它几位王族的相关知识，他推了下眼镜，莫名看了眼对面转着叉子的易织言。
　　感受到对面的视线，易织言停手放下银叉，一眼瞥去正好与其对上视线。
　　“那好，这次就讲讲……安瑞医院。”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特意拖长了那个名称的音节。
　　易织言看了眼楼真和凯普丽特，后者听得津津有味，前者却没有回头，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
　　楼真确实是没“听”到，她的脑子已经自动屏蔽了外界对她的无用信息，意识完全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
　　为什么？为什么医院会观测不到这座塔？
　　一阵椅子在地面拖拽的声音响起。
　　众人听见声响纷纷转头看向突然站起来的的楼真。
　　楼真：“……”
　　“你干啥？”凯普丽特仰视她。
　　“……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楼真没管众人奇怪的眼光，匆匆离开。
　　周遥叉起一块不知什么肉放进嘴里，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划过的却是划过另一个念头。
　　如果把那身黑色风衣换成白大褂……
　　突然，他的直觉让他把视线转回到那位2号玩家身上，两人的目光在此刻碰撞。
　　周遥放下刀叉，朝易织言微笑点头致意，算得上是打了个招呼，然后收回了视线。
　　易织言：“……”
　　周遥旁边的李文志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引回了桌上这群人的注意力。
　　“就像我刚刚说的，这个安瑞医院……说是这个世界的政权组织也不为过。”
　　“为什么？”郭冉像个好学生一样提问。
　　李文志推了下眼镜，“为什么？高级大厅的玩家将这个世界的势力分为了三股，诡怪组成的王权贵族，凡城的十三会，以及——安瑞医院。”
　　“第二个您刚刚怎么没提过？凡城十三会那个。”郭冉发问。
　　“那是这个世界的人类势力，暂时不用提及。那个玛格诺莉亚公爵属于王权贵族势力，这个不必多说，我们要说的是安瑞医院。”
　　“在我们世界的传统历史里，除了宗教，正常来说能与王权抗争的也同样只有王权。这个世界的不同之处在于，这里只有一个皇帝，一个国家，没有王权之间的纷争。”
　　“这里没有战争，不论是在什么地方。”
　　“没有战争？”饶是智商不太高的田阳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现阶段的游戏大厅中还没有人能探查到更早的历史，至少在我们已知的历史中从来没有战争记录。”
　　郭冉思索一番，“这个国家没有分裂倾向吗？”
　　李文志想了想，“这群权贵们彼此之间倒是会杀来杀去，但确实没人动过开战的念头。”
　　田阳不理解了，“为什么？”
　　“因为安瑞医院。”周遥在一旁补了一句，却没再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对，因为安瑞医院，它们监控着人类与诡怪的各方势力，强行维持着这个世界的‘秩序’，并反对这个世界的任何不安定因素。”
　　“为什么？这个安什么医院能有多强？再强不就是个医院吗？那些贵族多养点兵不就能打了吗？”田阳真诚道。
　　“打？”李文志笑了。
　　“系统选择的这些世界中大部分都有诡怪的存在，这个世界同样如此，既有诡怪，也有人类。凡城的十三会由人类组成，王城的主要成员则是诡怪，其中也有少量的人类。而安瑞医院，只有诡怪。”
　　“只要命没丢，任何病症安瑞医院都能医治，但它们只接受诡怪患者，数不清的高级诡怪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停留在安瑞医院，无脑支持着医院的所作所为。你觉得这是想打就能打的吗？”
　　周遥放下刀叉，适当补充道：“1号大厅有位玩家曾对这个世界的诡怪战力分布做过统计，他把安瑞医院比喻成污染源，强力的诡怪们以安瑞医院为中心，呈辐射状分散在世界各地，越是靠近安瑞医院，驻留的诡怪越强。”
　　李文志点点头，“并且这位玩家还做出推测，这群高级诡怪们力量——是医院内的不知名‘污染源’所带来的……”
　　桌面上传出一声无人在意的轻响。
　　易织言也放下了刀叉。
　　……
　　咚。
　　楼真踏实在黑雾之上。
　　四周黑黝黝一片，唯有空间内四处漂浮的镜子反射着外部世界的余光。
　　楼真手一挥，以她为圆心四周的镜子立刻往后退开，同时又有一部分的镜子从远处向她靠近。
　　不远处悬浮在黑雾半空的路启明看到这一幕，停下了翻看手里的书，饶有兴趣地将注意力投向此处。
　　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镜子越聚越多，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不足指甲大小的水滴与碎镜。
　　散发着微光的各式镜面在这片漆黑的空间组成了一条别样的“银河”，在两个诡怪眼中熠熠生辉……
　　楼真可没心思看这幅早就看腻了了的景象，她有别的目的要做。
　　路启明就这么看着那些镜子像旋转小火锅一样开始围着楼真转。
　　等等，她的脸是怎么回事？路启明微眯着眼，注意到了楼真面容的变化。
　　数不清的镜子缓缓从楼真眼前掠过，镜子中的画面有瑰丽堂皇的宫殿，有发着彩色灯光的游乐场，也有装潢神圣的教堂……整个空间仿佛成为了一个超大型监控室。
　　没有。
　　没有那座塔。
　　面前的画面停留在一座教堂中，画面中一位身着白金教皇法袍的少年半阖着眼靠在教堂的椅子上，看上去似乎了陷入沉眠。
　　“……”
　　楼真情绪似乎传给了这片空间，所有镜子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一样，立刻如风一般四散奔逃。
　　霎时间，方圆十米内的镜子都消失了。
　　路启明新奇地看着这一幕，本以为自己只是个吃瓜的观众，却见几米外的楼真突然缓缓将脑袋转向他。
　　路启明：“……”
　　有点惊悚了姐们儿。
　　楼真扔下面前那块瑟瑟发抖的教堂镜子，径直走向路启明。
　　两人距离逐步拉近，路启明没跑，反正也跑不掉。他面色如常地看着楼真走到他跟前的楼真，等着对方先说明来意。
　　楼真这次没有先礼后兵，她一把拽住路启明的衣领。
　　路启明这个新生诡怪当然是拼不过楼真这个老东西的，巨力之下路启明差点闪了他那具塑料身体的腰。
　　两人的距离顿时只堪堪留下几厘米，气氛却看不出一丝暧昧，只有危险。
　　“……你干了什么？”
　　楼真面无表情开口，眼神尤其冰冷。
　　路启明看着她的脸，却是答非所问。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脸？
　　楼真分出一丝注意力去思考他的问题，想起来了易织言往她脸上糊的的易容道具。此刻在路启明的眼里，她应该是别的样子。
　　她懒得向路启明解释，路启明回神。
　　“你刚刚问的什么来着？”
　　在路启明眼中，楼真看起来似乎已经起了杀意，“塔，公爵府的那座塔。……你搞的鬼？”
　　“……塔？”
　　路启明佯装思考半晌，然后恍然大悟般握拳击手，“哦——”
　　“不知道。”
　　楼真：“……”
　　她两眼一眯，“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你知道我问的什么。迄今为止能在这个世界躲避安瑞医院观测的人只有你。”
　　“告诉我，为什么安瑞医院无法观测到那座塔？”
　　“你做了什么？塔里有什么？”
　　路启明就着这个被强行拉低身高的姿势微微仰视着楼真，缓缓张口：
　　“死敌之间就不要这么暧昧了吧……我不喜欢女的。”
　　“……”
　　楼真深吸一口气，放开手，路启明重心不稳一屁股摔了下去。
　　路启明嘶了一声，就着这个倒在地上的姿势，用手撑住头道：“你与其来问我一些问不出答案的问题，还不如自己去实地查查。”
　　楼真皱眉，“你想表达什么？”
　　“还不明白吗？”路启明嗤了一声，眼神中却尽是漠然，“说我是不可能说的，但我既然敢建那座塔，我就不怕你查。”
　　楼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任由对方用这种让人不爽的神情挑衅她。
　　等路启明说完，楼真冷哼一声，“激将法。”
　　……
　　公爵府客房内的落地窗泛起一圈圈波纹，楼真脱离镜面的动作一顿。
　　易织言坐在床边，正对着落地窗，像是已经等候多时了。
　　没等楼真彻底从镜中脱身，易织言突然唰的一下站起，快步走向她，然后伸出手……
　　镜中世界的路启明原本像往常一样目送着楼真从镜面中脱出，却见后者突然在镜面前停住了。
　　在路启明的视角，他只看得见楼真的背面，看不到镜面之外的世界，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能依照楼真此刻的动作在心中推测。
　　“你怎么回来了？”
　　他听见诡怪医生如是说道。
　　下一秒，他看见一只带有米白色衣袖的手穿过镜中空间，搂住了楼真的腰——看起来就像楼真被抱住了一样。
　　路启明懵了。
　　？！？！？！？！
　　楼真也确实是被易织言单手抱住了。
　　镜外，趁着楼真僵住的功夫，易织言另一只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探入了她的衣袋，两根纤长的手指夹出一张被叠起来的、脏脏的画纸。
　　楼真看着突然出现在易织言手中的画纸，也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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