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豢养
那一刻，池苒差点以为文乔已经知道他在装睡。
他闭目等着对方下文，等到的是对方均匀而安静的呼吸声。
池苒偷偷睁开眼，见文乔双目闭合，已经睡着了。
睡梦中的指挥官不像平日里那么冰冷而咄咄逼人，柔顺的发丝铺在枕头上，双手放在胸前，秀丽乖巧。
他确实累坏了，即使池苒给他盖上被子也只是微微蹙了下眉，继续沉迷于黑甜的梦乡中。
雨声小火慢炖着空气，将睡意肆意烹煮。
池苒忽而有些惫懒，懒得再起身回到自己房间，他躺在文乔的床上，再次睁开眼已经是数个小时后。
文乔在用通讯设备跟人对话，他压低声音：“嗯，准备审讯事项，我马上回去。”
池苒起身问：“怎么了？”
文乔说：“异种醒了。”
*
白色走廊的一侧，任屹早已在一旁等候。
“我们已经审讯一轮了，但是那家伙就是不肯招。”任屹边走边说，三人会合后马不停蹄向审讯室走去。
“用刑了吗？”文乔问。
“七级电刑，皮都烫焦了，非说要见一见造出机器人女王的机械师。”
“见我？”池苒懒洋洋问，“我有什么好见的，让他找军花去，说不定那东西被美色一诱惑就什么都招了。”
任屹低头清了清嗓子。
文乔向前走了两步，反应过来池苒口中的军花是在说他，面色一冷：“你跟我进去。”
池苒：“……哦。”
一开门，就看到变色龙异种被锁在一个全封闭容器里，右臂还在无力地垂着。
正如任屹所说，青绿色的鳞片已经变成了黑色。
看见文乔，那东西有气无力地咧开了嘴：“指挥官？总算有个能说话的人来了，你身后的是……机械师？”
“找我干嘛？我没工夫赔一只变色龙聊天。”池苒没给他好脸色。
“是你？原来就是你？哈哈哈哈好，怪我轻敌了，没早点把你放在眼里，”异种神色阴鸷，“原来你是故意把兵力分走引我现身。”
“嗯哼。”池苒非常自觉地坐在副审讯位上，把主审讯位让给文乔。
“现在你可以交代了，为什么要打开赫拉克勒斯之盾？”文乔站在审讯台上，居高临下看着异种的眼睛。
审讯室的光线毫不留情打在异种脸上，放大了他的所有表情。
他低下头，面上浮出一瞬间的空白，接着唇角提起，呈现出癫狂神色：“你问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清洗啊，你们这些低劣的基因，有什么保留下去的必要吗？”
这话一出，旁审人员立刻色变。
原来在异种世界，吃人并不是因为本能，而是一种对低劣种族的赶尽杀绝！
这些愕然与恐惧统统变成异种的饵料，他越说越兴奋，脸上的鳞片跟着抖动：“适者生存，我们才是进化链的顶端，怎么可以让你们这些软弱的人类占据主城？等我们破坏你们的防御打开主城，到时候人类就会彻底……”
“喂喂，别中二了，”池苒打断道，“我们用了几百万年从猴子进化成人类，你们不过是把人类进化掉的动物特征重新捡了回去，充其量也就是个返祖。”
异种被电焦的脸一黑，不说话了。
文乔侧目睨了池苒一眼。
池苒敷衍点头：“好，我闭嘴。”
“偷袭主城、城南、皇宫，潜入地下基地试图关闭赫拉克勒斯之盾——是谁定下的计划？”文乔继续问。
“当然是……”异种昂着头，竖状瞳孔向下盯着文乔，“我啊。”
“你没有那么聪明。”文乔语气冷淡简短，却侮辱性极强。
这下异种彻底不说话了。
这两人论毒舌一个半斤，一个八两。
旁审的任屹扶着额头出来救场：“你还有什么同伙，交代出来！”
异种：“……”
如果不是担心受处分，任屹真想把这两个人一起打包轰出去。
“不说话的话，就再让你感受一下七级电刑。”任屹声音隐隐含着威胁意味。
异种只得交代：“同伙？我不需要那个东西，不过挺美味的，虫子比较肥美，汁水很足，变色龙口感差一点，胜在基因不错。”
文乔听后向旁比划了个手势：“剖开确认一下。”
异种急忙喊道：“我说的全是真的！我已经招了！！”
旁审人员打开审讯室的门，招呼外面的士兵请研究员来。
文乔安慰受惊的异种：“放心，有研究员在，不会让你死的，就算你只剩一个大脑，我也能每次切一小块，从里面的基因提取出有效信息。”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讨论如何切一块蛋糕，但无人敢置喙他话语的真实性。
恐惧终于浮现在异种脸上：“不要切我，我招……我什么都招。”
研究员已经进来，文乔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向外摆了摆，他们又退了出去。
“说。”文乔低眉，面无波澜。
“我真的吃掉了另外两个同伙，不过只完成了一次进化，”异种一下子老实许多，“不知道为什么，吃了那只肥虫子以后没有任何反应。”
“你怎么知道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任屹想了一下措辞，“进化？”
“本来是不知道的，自从我有意识以来就一直被关在一个地方，直到被喂了一块香肠，我从里面吃出了一颗牙齿，跟我自己的牙一样。”
旁审人员露出不适的神情。
看到他们的反应，异种讥讽道：“所以说你们人类是软弱的种族，我要是你们就找机会尝一尝同类，没准也会进化呢。”
文乔冷冷问道：“这么说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主城，只是听从饲主命令行事？”
虽然“饲主”二字让异种听了很不爽，但他无法否认。
“可以这么说。”
众人面面相觑，这简直闻所未闻。
难道异种也可以像雇佣兵一样被驱使？
“你的饲主是人类还是跟你一样的异种？”池苒开口问。
异种立刻回应道：“我怎么可能会听人类的命令？”
“所以是异种？”任屹追问。
异种脸上闪现几分迷茫：“我不能确定……”
任屹不耐烦道：“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我看还是切了吧。”
“我真不知道！他们每次把笼子用黑布盖上，食物也是从小窗口送进来！”异种生怕那个修罗指挥官再招研究员进来，拼命加快语速，“我知道那个地方！那个囚禁我们的地方！”
谢天谢地的是这些人听了他的话果然有一丝动容。
“在哪儿？快说！”任屹恶狠狠催促。
“给他纸笔，让他画下来。”文乔淡淡道。
异种被人们小心翼翼从容器里放出来，纸笔马上送到他面前。
异种垂手立在原地。
文乔一个眼神，立刻有人上前为他接上手臂。
数道视线注视下，异种拿起笔，在纸上流畅画出地理位置，甚至连周边建筑也一并标注。
任屹在主城治安署工作年头已久，只是看一眼就知道他画的是什么地方，他向文乔低声请示：“我这就带人过去？”
文乔颔首：“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任屹离开后，审讯室的所有人都在等文乔发布后续任务，却听椅子一响，池苒起身走到异种面前。
“笔拿的不错，也是饲主教你的？”
经他这么一说，其他人才注意到这异种无师自通，拿笔的姿势相当标准，一时竟让人忽视了他是一个异种。
但生物进化是有过程的，先是会直立行走，接着会使用工具、使用火，至于宗教仪式、文化习俗、艺术创作，都是受过社会训练才能掌握的技能。
就算是异种进化快，也不至于进化得这么精细吧？
异种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笔，好像突然不会拿了一样，他紧紧攥着笔：“不不，这我本来就会……我本来就会……”
他用笔疯狂在纸上划着，样子有些神经质。
“可我为什么会拿笔呢？为什么？”
他的样子越来越狂躁，笔尖划破白纸。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不好！异种出现攻击倾向，请7号退后！”一个旁审人员说道。
士兵们立刻冲进来，数十个枪口直直对着陷入癫狂的异种。
“别动，”文乔阻止士兵上前，“让他画完。”
众人这才发现，在异种的疯狂挥笔下，纸上竟渐渐现出一个有规则的图案。
“看着眼熟。”池苒摸着下巴。
“你应该眼熟。”文乔说。
等图案成型，池苒凑上去一瞧，嘴里蹦出几个字：“克里希斯镇。”
这几个字刺激到了异种，他起身扑向池苒！
“啊啊啊啊啊啊——”异种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快！制住他！”
所有士兵一拥而上，将异种重新押回容器里，随后八级电刑启动，异种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那巨大的带着绝望感的叫声隔了许久都好像还在耳边回响，池苒无奈地掏了掏快被震聋的耳朵。
“你怎么说，指挥官？”
文乔拿出通讯设备：“查一查主城D区与E区交汇路口那家地下酒馆，老板与克里希斯镇有什么联系。”
“是。”对面传来琉卡的声音。
其他人还没回过神来，文乔对池苒说：“这只异种保有部分人类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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