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流浪猫饲养指南

作者:果粒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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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8 章


      温翎的话语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反复切割着回忆的痂痕。

      想到哥哥了。
      那个总是带着阳光般笑容的哥哥。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想过他了,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以为时间早已抚平了伤口,以为自己可以和哥哥一样,就这么热闹喧嚣地活下去。直到此刻,在那个名字再次涌上心头,她才发现,她从未真正走出那个绝望的早晨。逝者已逝,而生者,却被困在了那片泥沼里,从未离开。

      成舟不知何时悄然离开,又不知何时,他回来,手里多了一包纸巾,将纸巾递到温翎的手中。

      “抱歉。”成舟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这句道歉,既为自己的贸然,也为那沉重的往事,他不知该如何安慰,无论什么样的话语,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时间在泪水和沉默中流逝,成舟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

      温翎用纸巾用力擦了擦红肿的眼睛,深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喉咙里的哽咽。

      “那个男生,”温翎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他一直,.一直没有出现过,”她艰难地说着。
      “从哥哥和爸爸争吵的那天,”
      “到哥哥,离开我们的那天,”
      “我没有见到他来过,哪怕一次,”
      “一次都没有,” 她重复着,语气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怨恨。

      她停顿了很久,努力压制着再次翻涌的酸楚。
      “我们把哥哥火化了,妈妈想按照老家的规矩,给哥哥立个碑,埋进祖坟旁边的土里,让他入土为安,”
      “但是,我不同意,”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倔强的光芒,“我觉得哥哥不会喜欢的,哥哥那么热爱生活,那么向往自由的一个人,把他关在冰冷黑暗的土里,对他太不公平了,”
      “所以,我想要把哥哥送去海边,他可以在海里,肆意遨游,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永远自由自在,”
      “后来,我们带着哥哥去了北海市,到了一个很安静的海边,哥哥撒进了大海,”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看着那些白色的粉末,被海浪卷走,我想,哥哥应该,会开心吧。”

      “之后,生活恢复了原样,爸爸的身体慢慢恢复,我继续上学,我们之间,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墙,心照不宣地对哥哥的事,对那个名字闭口不谈,好像只要不提,那些伤痛就不存在一样,”

      “直到我高考结束那天,我对爸妈说,我想学园艺,”
      “他们非常惊讶,”她自嘲地笑了笑,“我更适合学英语,我自己也知道,想学园艺是因为哥哥,”
      “哥哥他当年,心心念念想考的就是园艺专业,他特别喜欢花草,喜欢看着种子发芽,喜欢生命成长的过程,”
      “可是,他没机会了,所以,我想代替他,继承他没能实现的愿望,我想让他的梦想,至少,能在我身上实现,不能让他带着那么大的遗憾,”

      “那天晚上,我和爸妈聊了很久很久,”温翎抹着眼泪,“因为哥哥,还有爸爸的病,他们已经对我没什么要求了,只想要我好好活着,”
      “他们说,支持我做的任何决定,只要我开心便好,”
      “那天,爸爸破天荒地地开了一瓶白酒,他非要喝,拦都拦不住,我想着一点点应该没事吧,”
      “没想到,就那么一点点,就让他醉了,”
      “他喝醉了,抱着酒瓶,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他对着我,对着空气,说了好多好多话,那些话憋在心里,积压了太久太久,几乎要把他压垮,”

      “他说,那天他和哥哥在房间里吵,他当时觉得那是病,哥哥只是生病了,他会带哥哥去医院,找最好的医生治好它,”
      “哥哥据理力争,大声喊着,说这不是病,说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喜欢上来一个男生,并没有任何错,”
      “两个人都想倔牛一样,谁都不肯退一步,”

      “一直到爸爸生病的几天之后,哥哥主动找到爸爸,对他说,‘爸,我不喜欢他了,我会改的,’”
      “爸爸当时高兴坏了,他以为,哥哥终于想通了,”
      “但也是从那天起,哥哥就彻底变了,他越来越沉默,越来越颓废,像一朵迅速枯萎的花,”
      “现在想来,哥哥那时候,一定是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可我们谁都没看出来,”
      “哥哥从来没有忘记那个人,他只是在骗我们,也是在骗自己,”

      “爸爸抱着我,痛哭流涕,他说,他后悔啊,”
      “他说,其实他早就想通了,”
      “他说,他自己没本事,让孩子一出生就输在了起跑线上,活得比别人辛苦,”
      “他说,他不能,至少不能再在别的地方,拖孩子的后腿了,”
      “他说,他想对哥哥说,是爸爸错了,你喜欢谁,就去喜欢吧,只要你开心,什么事爸爸都支持你,爸爸不该随意操控你的人生,’”

      “可是,那一晚的争吵,还有身为父亲那点可笑的尊严,让他怎么也低不下那个头,怎么也开不了那个口,”
      “这段话,就一直被他死死地憋在心里,”
      “他一边哭,一边骂自己,骂那个男生,”
      “他说:‘那个杀千刀的畜生,不喜欢男生,为什么要来招惹我的小羽!为什么要把他拖下水!为什么要毁了他!’”

      温翎红肿的眼睛猛地抬起,里面燃烧着怒火和刻骨的恨意:
      “我当时就懵了,我问他,‘爸,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爸爸吞吞吐吐地跟我解释,他说,哥哥离开后,爸爸一个人偷偷地去了镇上,去寻找那个男生的家,”
      “那家人很有钱,有独栋的小洋楼,还有一个花园,一看就是富人家庭,”
      “他不在家,只有他的家人在,”
      “爸爸强忍着愤怒,问他们那个男生去哪儿了”
      “一个打扮得很时髦女人开了口,她应该是那个男生的母亲,”
      “她非常不耐烦地说,‘哦,他啊,和他女朋友去海边旅游了,你有什么事?’”

      “对,没听错,就是女朋友,”
      “爸爸整个人都傻了,他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他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那个女人,更加不耐烦了,‘说了和他女朋友出去玩了,听不懂人话吗?’”
      “这三个字,狠狠捅进了爸爸的心脏,彻底摧毁了他的理智,他指着那个女人,嘶吼着,质问她,‘那我儿子算什么?他把我的儿子掰弯,自己却拍拍屁股,带着女朋友去逍遥快活!他还是人吗!他还是男人吗!他还有良心吗!’”

      “那个女人,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但是,她一点愧疚,一点慌乱都没有,只有满满的鄙夷和无所谓,”
      “她抱着手臂,上下打量着我爸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和快破的鞋子,那眼神,就像在看蝼蚁,”
      “她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说,‘玩儿玩儿而已,你家那小子不会真当真了吧,别痴心妄想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这穷酸样,门不当户不对的,更别说还是个男的,怎么配得上我儿子,我儿子和他女朋友可是青梅竹马,感情好着呢,一到法定年龄就要去领结婚证,我劝你们啊,别做那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白日梦了!’”

      “她说完,觉得还不够,用一种打发叫花子的姿态,从那个皮包里拿出一叠钱,甩在爸爸面前,说,‘看你们这样,不就是想要钱吗?这些钱拿去,叫你家那个别再出现在我儿子面前了,自觉点离开。’”

      “爸爸他怒不可遏,他抓起那叠肮脏的钱,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摔在了那个女人的脸上,”
      “爸爸,指着她,眼睛赤红,怒骂着,‘谁他妈要你们的臭钱,肮脏,恶心,你们一家贱人,不得好死!’”

      “爸爸说,他当时真想冲上去,掐死那个恶毒的女人,连同那个渣男,一起杀死,”
      “但是,他忍住了,”
      “他想到了我,想到了妈妈,”
      “那家人有钱有势,要是动了手,肯定会被抓进去,留下案底,”
      “他不能让我,有一个坐过牢的爸爸,也他不能让妈妈失去依靠,”
      “所以,即使愤怒像火山一样要把他烧成灰烬,他还是用最后一丝理智忍住了,”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当时会是什么表情,想来肯定气疯了吧,被自己最看不起的人这样羞辱,”
      “他们没报警,毕竟这事说到底,本就是我们占理,他们这种死要面子的人家,丢不起这人,不敢把这种丑事闹大,”

      “爸爸回来的时候,眼眶红得吓人,他抱住我,抱得很紧很紧,好像怕我也消失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对我说”
      “小翎,爸爸妈妈只有你了,”
      “以后不管什么事,都要跟我们说,”
      “我们什么都支持你,”
      “什么都支持,”
      “我们不能再失去你了,”
      “答应爸爸,好好活着,”
      “好不好?”

      温翎复述着父亲的话,刚刚止住不久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在红肿的眼眶里打转,她仰起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成舟点点头,一切似乎都已明了,他也知道了温翎的反常,试探性地问道:“所以那个男生,就是......”

      温翎发出一声嗤笑,眼神锐利如刀,“就是他,封白羽,化成灰我也认得!”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成舟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世界这么小吗?他谨慎地开口:“你确定吗?这么多年过去了,同名的人也不少。”

      “错不了,”温翎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我哥的那只玄凤鹦鹉,就叫小羽,哥哥走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它,算算年纪,如果还活着,也确实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
      “而且,”她闭上眼睛,似乎在脑海中仔细对比,“他的样子虽然变化很大,但我就是认得出来,他就是封白羽,他就是害死我哥哥的贱人。”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成舟陷入了沉思,那个开朗热情,房间虽然杂乱却充满生命力的男人,那个谈起自己逝去的鹦鹉小羽时,眼中带着温暖的男人,实在很难和温翎口中那个始乱终弃的形象重合。

      是他以貌取人了吗?还是说,人真的可以如此善于伪装?
      但有一点,封白羽住在这么老旧的居民楼里,装修简单,空间局促,生活却绝谈不上奢华,甚至很拮据,这和富贵二字,似乎差了很远。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成舟斟酌着字句,尽量委婉地将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温翎,你不是说,封家很有钱吗?但封白羽这个小区,很老旧,看起来不像是很有钱的样子,而且,整个家里没有发现第二个人生活的痕迹。”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温翎的表情,“这和你父亲描述的,好像不太一样。”

      温翎也愣住了,之前完全被仇恨和痛苦蒙蔽了双眼,没有留意过这些细节,此刻被成舟点醒,她皱紧眉头,这,的确不像一个有钱人家少爷的生活状态。

      “我,我不知道,”温翎的声音里出现了动摇,带着困惑和茫然,“但是,他害死了哥哥,这是事实。”

      成舟敏锐地捕捉到了温翎的困惑,他明白,要推翻一个根植心底多年的事实,找到真相,是一件极其痛苦和艰难的事情,但有些事,不能永远逃避,错误的认知,只会带来更深重的痛苦和遗憾,伤害你我。

      他看着她的眼睛:“温翎,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错误一直错下去。”
      “明天,我们再来找他,当面问清楚。”
      “别怕,我陪着你。”
      “我们一起去要一个答案。”

      温翎低下头,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一边是根深蒂固的恨意,一边是对真相的渴望。

      成舟知道,这个决定对温翎来说很重要,他耐心地等待着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在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之后。
      温翎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痛苦和憎恨依旧浓烈,但最终,被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所取代。
      她看着成舟,用尽全身力气般点了点头。
      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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