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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心
穿过由绝望与希望共同熔铸的烬途,周遭蚀骨噬魂的灰雾骤然一清。
两人落足之处,是一片绝对寂静的黑暗。并非没有光,而是光线在这里仿佛被某种力量吞噬,只留下模糊的轮廓。脚下是冰冷光滑的镜面,倒映着他们模糊的身影,却扭曲变形,如同水中的倒影。
这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感知不到空间的边界,只有一种无处不在的、令人心悸的虚无感。
“这是什么地方?”宴九霄魔刀低垂,猩红的瞳孔在黑暗中如同两盏孤灯,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的声音在这里传出后,竟没有产生回音,而是被黑暗迅速吸收,显得异常沉闷。
谢霜折闭目凝神,灵识如蛛网般铺开,却如同石沉大海,感知被压缩到极限。“不在现世,也不在寻常的秘境裂隙之中。”他缓缓睁开眼,霜痕剑尖轻点脚下的镜面,泛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像是一个……被剥离出来的意识空间,或者说,牢笼。”
“牢笼?”宴九霄蹙眉,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是针对我们的?”
他话音未落,脚下的镜面突然荡漾起剧烈的波纹!无数道暗金色的、细如发丝的光线从镜面之下骤然射出,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绕上两人的脚踝、手腕、腰身!
这光线并非实体,却带着一种直抵灵魂的束缚力!谢霜折立刻催动仙元,霜寒剑气迸发,试图斩断光线,然而剑气掠过,光线只是微微扭曲,便恢复原状,反而缠绕得更紧!宴九霄的魔焰同样无功而返,那光线仿佛能吸收、免疫一切能量攻击!
“是‘缚魂丝’!”谢霜折认出了这东西,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上古禁术,以施术者神魂本源炼制,专缚魂魄,外力难断!除非施术者身死,或者……被束缚者魂力远超施术者!”
“清虚老道?!”宴九霄暴怒,周身魔气疯狂冲击着暗金光丝,却只让那丝线勒入魂魄更深,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竟敢——!”
“不止是他。”谢霜折强忍着魂魄被捆绑、拉扯的痛苦,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黑暗深处,“这缚魂丝的力量……很熟悉。” 与他体内那残留的、属于凤魄封识的气息,以及宴九霄心口那霜花纹路的力量,同出一源!是那个幕后黑手!
就在这时,黑暗如同幕布般向两侧缓缓拉开。
一座古朴、威严的殿宇轮廓在黑暗中显现。殿宇由不知名的黑色石材砌成,风格古老而压抑,与青云门飘逸出尘的建筑风格截然不同。殿门紧闭,门楣之上,悬挂着一面巨大的、边缘布满裂痕的青铜古镜——正是那面缺失了镜框的镇魔镜本体!
而就在镇魔镜下方,殿门之前的空地上,盘膝坐着一道身影。
那人身着青云门掌教专属的紫金道袍,长发披散,面容……赫然是清虚道尊!只是,他此刻的形象与谢霜折记忆中那位仙风道骨、慈眉善目的师尊判若两人。他的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青白,眼眶深陷,瞳孔之中不见丝毫神采,只有一片空洞的死寂,以及……一丝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扭曲的疯狂。
更令人心惊的是,他的身体被无数条更加粗壮、凝实的暗金色缚魂丝紧紧缠绕着,那些丝线另一端,没入他身后的镇魔镜中,仿佛他本身,也是这囚笼的一部分,或者说……一个更高级的囚徒。
“师……尊?”谢霜折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声音干涩。尽管早有猜测,但亲眼见到清虚道尊以这般模样出现,依旧让他心神剧震。
宴九霄也是瞳孔一缩,但随即化为更深的戾气:“果然是你这老东西搞的鬼!”
清虚道尊(或者说,占据了他躯壳的存在)缓缓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眸子转向两人,嘴角扯出一个僵硬而诡异的弧度:
“霜折……你终于来了……还有……魔种……”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
“为师……等你们……很久了……”
谢霜折死死盯着他,感受着那与缚魂丝同源、却更加庞大阴冷的气息,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究竟是谁?我师尊……清虚道尊,在哪里?”
“清虚?”那存在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黑暗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他……不就在这里吗?”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
“只不过……他的‘念’……太吵了……所以……我让他……安静一会儿……”
宴九霄怒极反笑:“装神弄鬼!不管你是谁,敢算计到本座头上,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他强行催动魔元,试图挣脱缚魂丝,暗金光丝瞬间勒入血肉魂魄,鲜血从他嘴角溢出,但他眼中的疯狂与战意却越发炽盛。
“死期?”那存在歪了歪头,空洞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讥讽,“就凭你们……这被命运……被我所编织的线……牢牢束缚的……傀儡?”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随着他的动作,缠绕在谢霜折和宴九霄身上的缚魂丝骤然收紧!一股远比之前强大百倍的力量开始强行撕扯他们的魂魄,并非要毁灭,而是要……剥离、掌控!
“你们的身体……是完美的容器……”
“你们的魂魄……经过百年的蕴养……终于达到了……融合的临界……”
“只要抽离你们那点……微不足道的……自我意识……”
“我就能……取而代之……”
“以完美的仙魔同体之姿……重临世间……”
“彻底掌控……凤契……乃至……蚀梦之雾!”
伴随着他那断断续续却充满贪婪与野心的话语,谢霜折和宴九霄都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一股冰冷的外力强行挤压、剥离!记忆开始模糊,自我的认知正在动摇!
“休想!”宴九霄发出野兽般的咆哮,魂魄深处那不屈的魔性疯狂燃烧,竟暂时抵住了那剥离之力!
谢霜折亦是紧守灵台最后一点清明,霜痕剑发出悲鸣,与他魂魄共鸣。他看向身旁同样在苦苦挣扎、面目因痛苦而扭曲的宴九霄,又看向那高踞殿前、如同操纵木偶般掌控着他们命运的“清虚”,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与决绝,如同火山般在他心底爆发!
缚魂丝束缚的是魂魄,是意识。
但有些东西,是束缚不了的。
比如在绝境中滋生的信任。
比如在厮杀中萌生的牵绊。
比如……那超越了契约、超越了立场、甚至开始超越个体界限的……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联结。
谢霜折忽然放弃了抵抗那剥离之力,反而将全部心神,顺着那缠绕魂魄的缚魂丝,猛地撞向了宴九霄的意识!
“宴九霄!”
他没有传递任何具体的念头,只是将那份不容置疑的信任、那份同生共死的决意、以及那份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炽热而汹涌的情感,毫无保留地、狠狠地传递了过去!
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投入了一颗冷水。
宴九霄的识海轰然剧震!
那来自谢霜折意识深处的、纯粹而强大的情感洪流,如同最炽热的岩浆,瞬间冲垮了他心中最后的壁垒,与他自身那暴戾不屈的魔魂疯狂交融!
轰——!!!
一股远超他们个体力量总和的、蕴含着冰与火、秩序与混乱、毁灭与新生矛盾的磅礴魂力,以两人为中心,悍然爆发!
咔嚓!咔嚓!
缠绕在他们魂魄之上的暗金色缚魂丝,在这股融合魂力的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如同琉璃碎裂般的声响!
“不可能——!”殿前,那占据清虚躯壳的存在第一次发出了惊怒交加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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