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一阵风送给你

　　03.

　　如果现在让王家瑞想三个字，那他脑子里一定是：对不起。

　　他对不起陈轩，也对不起顾安。

　　他对不起陈轩，是因为他骗了陈轩，那天天台，其实他知道一切的前因后果，他也知道顾安为什么走，但他没告诉陈轩，如果他告诉陈轩，也许他就不是今天这样下场。

　　他对不起顾安，顾安走那天，两人见过一面的，是他没有守好承诺，照顾好陈轩，至少是要照顾到他妈妈回来。

　　顾安离开那天，他和顾安偷偷见过一面，是在很不起眼的一个角落，一个街道，离顾安家不远。

　　也是偶然遇见的。

　　王家瑞看到顾安的第一眼，第一感觉是憔悴，随后才见到他一身的行李，王家瑞心中感觉不对，就冲了上去，质问：“你干什么去？”

　　顾安微微抬眸，看了一眼王家瑞，淡然说：“美国。”

　　王家瑞性子急，听到这的时候，他就觉得顾安有病，拳头已经挥过去了。

　　顾安没有躲，被他打了正着，踉跄两步，脸上麻木的疼。

　　王家瑞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躲，双手拽住他的衣领，“为什么不躲？你不躲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陈轩的事？”

　　顾安表情有些木讷，死气沉沉，“确实，我对不起他，这一拳就当他打的吧。”

　　王家瑞对他有些无语，甚至是不可置信，“顾安！你tmd设计许昕时候的勇气呢？你现在和我说这个是什么JB意思？”

　　顾安不说话，原来是眼睛的泪堵住了一切。

　　王家瑞接着骂：“你哭什么你哭？你他妈让老子帮你联系邹翔，找陈轩被堵哪？老子风险都冒出去了，你现在跟我说你要去美国，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王家瑞本来是和许昕站一条线的，也不能是站一条线，但至少他那样做，他帮她拆散陈轩和顾安，陈轩可以安全。但他发现，陈轩对顾安似乎有着更深的执着，他就不在那样做了。

　　可以说，他也促成了顾安和陈轩。

　　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顾安要这样做，不明白他到底什么心思。

　　许久，顾安嗓子哑了，终于说：“我爸找到他妈妈了。”

　　王家瑞一愣，“什……什么？”

　　“陈轩他妈妈，找到了，我爸找到了，但前提是，我必须离开，否则别说他妈，连他也受牵连。”顾安说。

　　“你……”话音不全，因为王家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记忆里，陈轩一直都是一个人，从来都是一个人。他欣赏他的独立，他的坚强，他的乐观积极。所以他被他这种性格吸引，影响。

　　但当顾安说，他其实有个妈妈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陈轩，是不是不用那么坚强，是不是不用再那么独立？

　　顾安看着他说：“你以为我不想留下？你以为我临阵脱逃？我巴不得死也死这，但我有办法吗？我爸拿的不是他的性命威胁，拿的是他妈妈的性命威胁。”

　　如果他爸拿的是陈轩威胁，也许顾安还会留下，和陈轩共同面对，大不了鱼死网破。但他爸拿的是陈轩妈妈，没人知道他妈妈在哪，也没人能阻止他爸，他连鱼死网破的机会都没有。

　　王家瑞不知道怎么说了，脑子一片空白。他想他应该是恨顾安的，因为顾安抢走了他喜欢的人，也可能因为顾安这个人不守承诺，可是现在，他恨不起来，要真恨一个人，他可能恨自己，恨自己没有能力，什么能力都没有。

　　两尊石化的雕像站了很久，各有各的心思，最后顾安叹气，自言自语道：“他说，如果你给我的，和别人一样，那我就不要了，有两层含义。”

　　王家瑞抬头，问：“哪两层？”

　　顾安说：“第一层，如果你给和别人给的一样，他不要了，第二层，如果你给的，和你给别人一样的，他也不要了。”

　　简而言之，他要的不仅你给的特别，而是你的特别在他那里，也要特别。

　　王家瑞忽然就明白了，笑了一声，非常无奈的一声：“许昕。”

　　顾安不想说，也不想提及过去，那一夜，他早就忘了，忘得一干二净，如果不是因为陈轩，他可能从没意识到自己有这么一段陌生的记忆，陌生到他和许昕好的那段时间，他都认不出许昕。

　　就像他没认出陈轩一样。

　　顾安说：“算我求你了，你好好照顾他，等到他妈妈回来，好么？”

　　王家瑞不想答应，但不得不答应，他别无选择。

　　顾安走了，他就站在顾安家不远处，站了很久，看着天上的太阳，默默流泪，直到邹翔发了消息给他，说：“人在顾安家楼下。”

　　思绪这才从缥缈虚无的状态慢慢回到现实，王家瑞立马转了钱给他。

　　邹翔：“老板大气。”

　　等他跑到顾安家楼下时，只看到了一个倒在地上的身子。

　　王家瑞一把抱起他，然后打车送回了家，发现他有些发烧了，王家瑞就守了一夜，等发烧渐渐好了，他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

　　陈轩走的那天，他不在文城，所以，他没有见到陈轩最后一眼。

　　听说办陈轩葬礼的，其中一个是他哥店里的员工，所以他发了一个消息给他哥。

　　“火化后把他骨灰撒了吧。”

　　面对这段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消息，王家段显然不理解，其他人更不理解。王家瑞说：“他一生都太执着着风了，就找个好地方，把骨灰撒了，让他跟着风，去他想去的地方吧。”

　　陈执手和陆飞不理解，也不能理解，但还是照做了，真的在某一个风大的日子，把骨灰撒了。

　　这段故事过去了很久，但他始终没能忘记，每每有人提起，王家瑞总说：“自从顾安走后，他得了一种偷东西的毛病，他常常偷别人的小物件，然后丢在房间里，等过一段时间，又丢掉。”

　　“后来，他喜欢上偷别人的照片，他说他偷的不是照片，而是别人的回忆。”

　　“确实，那个时候，他的记忆越来越不好了，有的时候，连我他也记不住了。”

　　“但他记得顾安，虽然他也记不住顾安长什么样子，也记不住和顾安发生了什么，但他记得他要一直等，说等着顾安回来。”

　　“我知道他多半是精神分裂了，许昕的事，顾安的事，后面听说他还莫名其妙冒出了个哥，估计想起了以前不好的记忆，整个人就不太正常了。”

　　“大概都会觉得他疯了，但我去见过他的，他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疯，至少我看到的依旧是一个长得像猫，坐在椅子上，很安静的男孩。但他确实也会无缘无故发疯，说些胡话，可能是疯的时候，会再看到顾安吧。”

　　“我很羡慕他，我不羡慕他最后的结果，但是我羡慕他至少爱上了一个爱他的人，只是可惜了，也不知道他最后到底知不知道。”

　　“可能也有人会说，他害了许昕，所以，他活该。不过这倒是很符合他的性格，他确实是那种不择手段得到想要得到的东西的那种人，也许，他也是因为这个，最后选择离开吧。”

　　“反正都过去这么久了，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我想，他应该已经到了想去的地方，也找到了自己想找到的东西。”

　　“最后，如果你喜欢一个人，那么不要犹豫，遵从内心，因为，爱本身就无错，我们永远不会知道意味会不会在下一秒来临，请珍惜眼下的你我他。”

　　“再见。陈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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