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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碍于还在敌营深处,入间放弃了恭恭敬敬跪拜到使魔消气为止的最佳方案。只是非常拥有魔王气势的——沉默缩小存在感。只等还没来得及解除召唤就转头和几个笑的烦人的学生咆哮算账的老师想起他,然后不假手于人的赐予问题学生残忍如地狱一般的终结。
没错,他们目前确实处于敌营。但是对于几个位阶八阶九阶的的家伙而言,敌首伏诛,线人隐匿,剩下的小喽啰不成气候。本来还有些紧张警惕的入间看见自己气到在空中炸成一坨的老师像是泄愤一样的挥爪,砖石爆破声由近及远,夹杂着听不出语调的惨叫,而另外两个......
索伊很机智的藏入空气中但又被对他知根知底的老师一爪子拎出来,端端正正的跪坐也不影响他好像全身过电一样不停憋笑颤抖,而萨博诺克显得更为猖狂,即使头上顶着一头正拿他脑门磨牙的三头犬崽崽,也咧着大牙笑的没心没肺,对教师吃瘪所感到的喜闻乐见简直从他的每个毛孔中透露出来。
不管怎么样,都显得紧张不起来了呢。
在气氛僵持但不凝重,众人沉默但不严肃的短暂档口,他才有些课堂开小差一般的感觉,奇妙轻松起来,有些闲暇梳理自己的心情了。
如果排一个关于入间回归这件事情感受震动最大的表格,那无论如何没有人能越过当事人复杂的心理活动。就算没有再钻牛角尖,以入间与很多同龄少年不同的细致心思来说,他也不可能对伙伴们糟糕的现状视若无睹。
——而且也确实像艾梅莉所想的那样。每个人挖出自己溃烂的伤口,被入间一个个抚摸,温顺如同食素的宠兽索求得等待几十年的片刻平静时,相对而言的,每一片触目惊心的伤痕也落到过少年眼底,灼伤过他的视线。
他的心脏在被发现异常后一直缓慢的跳动,仿佛那沉重的苦涩一直积压在胸口。但是情绪又带着些很是空泛的激动,像是用玩游戏的手柄在操纵自己的身体,敏捷依旧,能力照常,但是一层薄薄的膜状物质好像把他和□□以一种奇异的黏连感裹在一起。不适中对外物带着几分隔岸观火的默然。唯独涉及到朋友的事情,他才能感觉到鲜明的刺痛从边边角角戳入心脏。
太差劲了,我自己。
尽管友人曾经用话语开解自己,尽管竭力振作越过伤痛唤醒伙伴沉溺于旧痛的眼睛,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几次迎来情绪的陷落。不过为了不拖成熟友人的后腿,在喘息的闲暇,入间收拢发散的思绪和推断,内视了自己的分毫变化。
现在的自己很不对劲,他知道。但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恐惧和积极解决,反而是趋于麻木一般对自身身体产生忽视。阿特利诅咒一般的话语萦绕耳畔,而他听见那像极了威胁的话语却仿佛尘埃落定,生出命定般本该如此的安心。
果然如我所料,那二十年可不是什么“迁跃”。他想。
——是冻结啊。
实际上自所谓时空穿越以来,接受破败现实后的入间一直在观察,测算。尽管友人含泪,亲人被囚,尽管灰暗与失而复得的幸福如同缚网把他悄无声息的裹入其中。但是有赖于前文所言的游离情感,他在全身心的信赖与安抚中一直留有一抹自己都未必察觉的警惕目光。于此时整合种种分析,鲜明的指出了清晰的直达线索。
家系法力导致陷入虚假幻境的可能性已经从师长友人们真实又带着陌生的反应中排除,而其他可能性也被他悄然纳入考量再排除,直到现在锁定了一种。
十四岁之前一直生活在人界的入间曾经阅读过大量文学作品。
尽管友人们在寻找他的漫漫长夜里面阅读过很多品种的人界文学,但是想也知道大多数是囫囵吞枣——自己在伙伴心中的地位入间还是隐约有数的,推己及人,入间也想不出自己收集友人遇险资料时会认真研读娱乐小说的可能性。而曾经为了生计给多位漫画家当助手甚至自己上手创作的入间,却曾经真实研究过一阵子异能力题材。
在人界家乡隔海相对的遥远异国,有一种设定叫做“时空缝隙”。
被能力抹除的人会进入时空缝隙,处于虚与实的量子叠加状态。或者又像薛定谔猫,在被观测之前不知道是死是活。缝隙里的时间混乱而扭曲,也许在时空缝隙里停滞分秒,但出来时却世界便已经是瀚海桑田;又或者误入者停滞在空间内足足数亿年,外界看来只有半秒不到一个人便在短暂的消失后落地成灰,只留给家人无限惊哀。不过更大的可能是瞬息之间被卷入时间裂痕,然后头脚出现在不同的时间段,自此身首异处,迎来死亡。
在巴比鲁斯学校并非没有家系魔法涉及空间理论的恶魔,他的推测不是空穴来风,而巴拉姆老师的检测某种意义上也是如此这般的有力论据。
而与虚拟文学的设定不符的是,入间相当幸运。没有受伤,没有死亡,只是意识被禁锢。他冷静分析道。
他应该是进入了类似于空间裂缝的浅层空间,时间流逝与外界速度相同,但拥有类似“保鲜”的停滞权柄。陷入意识清醒但没有五感的缝隙里时,身体的自我保护在几乎停滞的地带里耗费现实生活中数年的时间里做了最后一件事,就是封闭了知觉感官,造成了他记忆停留在遇袭时候的现象以保护理智不被虚无所拖毁。
黑暗中独行的无数年足以让任何坚韧的灵魂崩溃,而他硬抗了很长时间只是刚解脱时身体僵硬代谢迟缓,不能说不感谢这种危机关头敏锐的反应和自身本就吃透苦头的人生。
……这么一想似乎更惨烈了。
可能与现实真相还是有所冲突。但是对于入间本身而言,这已经是最大胆且拥有现实证据的推测。这么说他已经得到了大多数被卷入时空裂缝的人求而不得的幸运。身体完好,神志清醒,尽管冻结了很久但是再次降临的时间节点还有亲友存世。放出去也要被称一声顶尖幸运儿的程度了。
他想起来曾经二十年前的伙伴们,笑吟吟站在一起。还没有经历这样噩梦般的成长和分离。他有点想他们了。
如果能回到过去就好了。他的大脑划过这样一句话。
可是,自己真的只是靠运气活下来的吗?
他拧眉细思,再次陷入到未与伙伴诉说的心事里。而浑然不觉吵嚷声逐渐降低,剩下几人的目光全部凝聚在他身上。
数道目光其中最为拧巴想说点什么的,要数刚刚见面就是大怒大惊,现在想说些什么,还一句话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的卡鲁耶格。
最终一句话也憋不出来的他莫名其妙的恼羞成怒,凭借所谓主人突然走神而没有解除召唤的五短身材高高跳起,一脚跺在入间的头顶,压得他脑门差点锤在地上。
“......不敢了卡鲁耶格桑!”被强制开机回归现实的入间暂时顾不上细想整合自己的分析了,他抱头,看见使魔从他的头顶轻轻松松的跳到地上,瞅着他的惨状明显心情好很多的样子敢怒不敢言,“不是故意想要召唤你的,但是看在现在我们还是在六指众敌营的份上就不要纠结这个了吧!话说我们不是应该去找阿兹他们吗......”
这个家伙明明已经展现出来自己比起众人记忆中更成熟强大的一面,但是转移话题的本事拙劣到几乎没资格嘲笑别人的样子啊。毕竟虽然论摸爬滚打的经验和遇到危机的理智明显比他们所预估的要多很多,但这家伙在真诚真心的特点上还是如出一辙的毫无长进——或者说已经到达顶端没有上升空间了吧。索伊盘腿坐在刚才战斗激起的满地尘灰里,拍了拍翅膀上的灰印,有些惊奇和想笑地想到。
而暗黑大帝明显没有被学生幼稚的手段绕开,甚至可以说是充满嘲意的点了出来。
“你那小鬼一样的转移话题确定要对我使用吗?沙利文·入间。尽管我是你的使魔,但也是你的班主任,你这家伙脑子里都掺着些什么,我就算猜不出来也能有些大概的了解。或许说,”他带着些幸灾乐祸的笑意眯眼咧开嘴,“你还没毕业吧,入间。”
在场的三个学生同时打了个寒颤,尽管早已毕业十几年的学生也无法避免的在联想起“作业”和“卡鲁耶格”两者关联的瞬间于背上爬满冷汗。
“所以,”在心理战中碾压得胜的卡鲁耶格洋洋得意的翘了下爪子,又不动声色的收回来。“为什么受到攻击时没有求助理论上最容易回援的普尔森和萨博诺克,反而故意召唤不知道血之契约横跨二十年的空间断层是否依旧稳固的使魔,入间。
刚才你的大脑出走那一段时间,索伊已经分享了你现在的情况,我以为你起码有一些判断现状的理智存在,而不是尽管其他都勉强有所增长,唯独危机意识和寻求帮助方面一无长进。”
而处于下风的入间蹭了蹭脸上的灰,听见对方的声音居高临下犹如宣判,“告诉我你的理由。”
理由是什么?他思考了一下,刚才没有细想所以企图绕开的回复在脑中逐渐清晰,具现了起来。
“毕竟刚才卡鲁耶格桑攻击的力度太吓人啦,是把我当做敌人了吗?我判断单凭我虽然可以躲开但大概率会受伤,下意识就想到寻求老师的庇护......完全忘记考虑老师不愿意变成使魔的心情了真是对不起!我应该去拜托索伊和萨布洛的。”他轻声这样说,语调到最后还垂下一缕失望低落的尾音。少年低下头,内疚和检讨似乎从坦然的后颈自然而然流露出来。
周围环境落针可闻。
原本低头的入间迟疑抬头,被鸟崽漆黑如墨的脸色吓到一抖,连后面两个背景版憋到变形的脸色都顾不上观察,“啊,我理解错了吗?”
“完全理解错了,”索伊悄声说,有些奇异的不爽从语气的边角流出,“但是某种意义上完全是卡鲁耶格卿的原因吧。”
“谁让他总是把脸绷的像每天都想随机干掉几个上课捣乱的蠢货一样?”萨布洛若有所思,“不过不愧是那个入间啊,简直是暴击一样的伤害,局势翻转了呢。”
卡鲁耶格死死盯着对面那张和曾经记忆中的样子分毫不变的蠢脸,一时不知道对方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然而少年的神情中,坦然和担忧缠绕生长,还有几分战战兢兢地忐忑。那张脸的存在感太过明显,让他甚至无法让他看清眼底是否有笑意丛生。
算了,他强压怒涨的火焰,不管是否故意的,这个家伙连愚蠢都毫无新意。
自己是在乎他遇到危险时叫不叫自己这种事情的恶魔吗?完全不是!只是担心他遇见危险......不对!只是恶心他那个讨厌的爷爷和见鬼的管家!只是巴比鲁斯的学生不能在和他有密切关系的前提下出事!
变成使魔这种该死的事实虽然还是想想就让他破防,但是他已经从主动签订长期契约之际就趋于认命了,对于被召唤的事情,虽然不太满意他关于现状人选的处理,但是对于他信任师长的行为还算赞许,他竟然因为这个道歉!
他是什么让他召唤出来还委屈他了的恶魔吗?!他还想要几个使魔?
但是。他怀着怒气和一些欣慰,本着尽量不和失踪人口争执的想法放弃追究这个恶心的话题,“算了,没什么。”
他想了想自己应该对几乎确认死亡的学生回归说些什么客套话。欢迎应该有的,询问应该有的。按照巴拉姆的安抚经验,好像也是应该哄一哄的。还应该说些自己对他的真心话。
想说回来就好。想说自己一直在关注使魔契约,想说连绵不绝的隐痛在刚才的瞬间被召唤时终于被补足。想说你其实不用感到压力,至少无论如何,保护主人是使魔的义务。想说虽然是个蠢货但也是个倒霉蛋,在使魔方面还是要让他出手帮衬才能减少脆皮弓手中道崩殂的几率。
然后他冷哼一声。
“既然回来了,”在入间的良心发现下,他刚刚恢复自己的身体,咔嚓咔嚓转动了几下脖子,阴湿老师露出终末日前夕一般会出现的可怖笑容。“那么堆积了二十年的作业,你也该开始补了吧。”
奇里欧会因为自己昏迷错过这个场景而捶胸顿足。
看见久违的问题学生失去色彩的样子,卡鲁耶格神清气爽。
什么哄人,什么剖白?还是这种场景让他最舒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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