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矩形棺板

作者:程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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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8 章


      时至今日我依旧没能分辨出那界归于混沌而后混沌初开的痉挛究竟是癫痫还是低血糖。我意识到我有太多书还没有读过,哪怕它们有些正平静地躺在书架里,没有看完的那种部分始终凌驾于我之上。可是即便如此,我依旧打算再读一遍我读过的书,这完全不是我的习惯,所以做的时候凭的就完全是心情了。初读时候那种欣喜与执拗不可否认,再读时候我能意识到和那时思想上的差距,这种微妙的剧变像原子内部平静的裂变。在逐渐脱离那种混乱不安中去发掘新的感知,我不再恐惧彷徨或是迷茫,我们静默地共生。恐惧也在接纳我,它也是很棒的玩偶。
      随意地翻开一页然后读下去,是013,就和这本书的字数一样。我依旧好奇1111,2222,4444这些数字的多次出现究竟有什么意义还是只是幻觉上的自我欺骗。
      它在向我描述空无,让我再次走进那个时候。一切的一切都不存在,只有漫长的时间和漫无边际的空旷。静置之下,视域里的小孩不见了,死了一样,时间也悄悄地消失了,类似于医生口中木僵的状态,只是医生不理解我在干嘛。它终止于那个小孩再度从虚无中生长出来,经历虚空之后的它更加强大,只是不再处于空无,像两个反重力的人拥抱在一起,不再听到彼此的心跳。
      我能够从圣人处学到的知识,从任何地方都可以学到,所以重要的不是圣人,是我。
      休学在家让我对日月轮转,年月相复有了一些体会,不再是终日游徙于自己的视境中对自己的肉身毫无觉察了,也逐渐理解关于上师口中那些关于前行的话了。
      我不再以表盘上的指针限制自己的思考或是行为了。它们不算是非虚幻的,只是一堆零件,与我相似的部件,我不再困囚自己。
      在人们向我开口发出聪颖的称赞时,我更加意识到安忍的重要性。
      感受到自己身上爱的流转,不是因为人类的纯净而爱人,而是不论人的身上流动了怎样的黑与白,那些是没有分别的,都只是生命的能量。
      把杯子平放在手掌上,一点点放在盘好的腿上。感受它和手掌接触时散发的热量,不用去担心它是否会掉下去,只要你的心平静下来,它就永远也不会掉下去,杯子只是一个载体,你要如何盛放你自己。
      这些天很强烈地崩塌了几次,把手上身上弄得全是血,想杀死自己,可是我的信仰不允许我这样做,于是把人头模型的后脑捅出一个洞,让手上的血流进去,至少这颗头里的血是我的。在墙上绘满符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在画,画个没完,就好像我很久以前就做过这件事一样,我控制不了我的手,是它想画,我只是长有它而不拥有它。像是萨满的图腾,一个红黑赭石色的场景。每天看到它时,不明意义。
      我们为什么要在修行里对自己那样严苛呢,严苛到刻意,严苛到不在自如,你就是那样不信任自己的。自如地发生,允许业的发生,而不是恐惧它,极力避免它,这不是我追寻的修行。那些来自他者或是自己的尖利质询是否会是以放下为目的的。戒律或是教养不应该是一种欣赏产生的自发性顺从,自发性融入吗,像回归本源,回归母体那样。那样矛盾又嗔怒地逼迫自己真的是修行吗,一切是否已经不再自然地如期发生。

      人像稚子一样会爱上自己作为另一性的样子或是将对父母的形象投射在他性身上,你强行割裂自我,去创造内啡肽的叠加。
      我时常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还了俗的僧人,既不属于寺院,又走不进红尘,于是就这样模糊可笑地活着。当我逐渐忘记真武大帝像前那声“前进吧,孩子,前进吧。”或是忘记那个跪在佛前沉静看书的孩童时,会不会就有某种东西正在老死。
      如果因果旁观,又怎么会有冲撞佛陀一说。
      那些关于青少年成长之路上的光景,那些名为自由,名为成长的东西,难道也只一种累世必经的诱惑吗。那么何称其为误,何又能站起罔顾本身而号称其确。
      也许河水能带来许许多多的顿悟和萌芽,可我穿行其间,俯仰于里,只感到自我的溃败。一种本真的解体。你无措地感知着,最后逐渐意识到这种感知也会消失。你感到恐惧,那些名为失舍的自我再一次向你聚拢。你从水中坐起,然后与河水失去感知,像是与母亲割礼。
      你不明对错,只知前进,处所确切又模糊。
      可你本该知道的,本该知道的。。
      也许我们很早先就见过的,就在这片母性的河水旁,一切都模糊着朦胧着,像在羊水里还没长出眼睛时那样。我们就通过这层河水对话,河水里面都是能量。

      我是不健全的。明明可以在纸笔间谈天说地地描绘我,却在与人类的对谈中失声静止,脑中
      空无一物,感到坍缩,本源碎裂。我产生了怀疑,我所抵达的安定是否只是一种处于自恋形成的畸形境界,只是杯水车薪的负隅顽抗,自我困囚式的嘉奖。我抵达平静的方式会不会从一开始就不对,我明明没有一个明确的可供参考的支点,只是在拼命回避某些东西而设立出墓碑,当它们变成一整片漫山遍野的坟冢时,我就以为我找到了支点。这些就是支点的本质吗,还是说这些只是建构在脆弱之物上的混乱地构成我的部分,它们生长成纯熟的思想体系后便一边保护着我,一边架空着我,一边成为着我,一边取代着我。我只是一个盲童,在充满罪孽的躯壳里用力生长着关于逃亡青山绿水间的青芒牛背,那样就不再有烟火映照出我内在的腐烂。
      我在渐渐忘掉越来越多的事,明明在那些场景里发生过那么那么多,是多少生命死去又重来后留给我的空间。我的身体在背叛我,大脑是最为罪恶的,在你鲜少有的极怒极悲却也最清明的时候令你忘掉一切语词,像个疯傻之物一样停在原地。
      我的脑子像是被控制一样一直在运作,它不愿意停下来,然后为了掩盖这样的坍缩,我又不得不拼命地继续依赖着这样的大脑。就这样,它在我醒着的时候是疯狂旋转的,即便睡着了也依旧这样,它不受我的控制,使我永远处于疲于奔命的状态。之后依靠我那无聊的能力把它逐渐摸索成类似模式一样的东西,就像是我一直擅长做的那些非自愿的事。它像个机器一样操控着我,我不得不拼命从中找寻呼吸的空间,在那些狭窄的空隙里,我培育出了自己的支点,然后它发现了这些,再破坏掉,我再疲于奔命地奔向下一个支点,去塑造,去求救。
      在这样的病态运作下,我作为一个完整事物在尝试与其他事物之间建立联系的时候就变得很模棱两可,我找不到那种掌握感,甚至我会完全脱离控制,我制造坍塌,杀死脆弱的连接,然后逃逸回自己邪恶的坍缩。在感官过载的加持下,我每天多数时候都在睡觉。
      我甚至不再想起那些曾构成我的冲突,自发地放弃掉这些印记,以温和的方式毁掉自己,不再被判定为不详,以这种自我曲解自我扼杀的方式溃逃回也许早已不再容纳我的摇篮。
      我意识到对自己早已深植的怀疑,我看着自己写下的东西,却无法再度见到时,感到一阵巨大的恐慌,我该如何向自己证明小井的存在呢,所有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的人都不再能了。我被割裂开了,我无法证明我与之前那个家伙是同一个人,如果不是的话,我又该如何承载着它继续向前呢,那个和我有着相似音容相貌的前辈,那么多前辈。我拼命与自己相认,似乎真的变成了一个被自己舍弃的稚童,那些颠覆的疯狂瞬间构成了我极大的恐惧和新的不安。

      我的腿受伤了,照顾祖父的阿姨带着祖父下楼看我。我知道它只是想积累一些谈资,毕竟它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结果的人,它要把结果说给那些在那一天目睹我受伤的所有人类。我并不在意这些正在上演的愚蠢行径,可是妈妈把我的蛋糕送给祖父这件事完全打乱了我的节奏。程序出现了错漏,我不知所措,很愤怒,把剩下的蛋糕捏碎了。
      我说它们只是多管闲事,好奇没意义的事情。说这些的时候我看着妈妈的眼睛,我看到它在听完这些后心里最后一点愧疚慢慢地消散。它离开了房间,不再管我。
      语言不清明,夹杂着人类不纯粹的爱的语言就更不清明,你知道你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吗,为了掩盖那些群居升起的浮杂念头而自我欺骗,为了缓解对秩序崩塌后混乱的恐惧而发出粉饰太平的乏味陈词。
      世间的贫瘠处生长出那形似幸福与爱之物时,我感到迷惘困顿,似乎这趋求享乐主义的悲哀正在与我那根固的出离之心相冲撞。浪漫主义所具备的那位置未知的阴暗面带着自我属性的温床。在人群消失时,你不再具备寻找平庸同类的眼睛,到那时,你还能信奉你曾信奉的吗。
      那些反智主义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你的脑子,从黄土底下自与你脚掌接壤开始就荼毒你,威胁你,然后亲吻你,拥抱你。之后引导你用你枯黄的皮肤继承下来,你是罪恶最温良的祖先。可是你也只是一串谈不上精密的神经计算,你的传承只是一种低劣的复制,你与你的后代浸淫于自由意志的幻觉里,在繁复的空白里书写里醒目的庸常。你成为某一种执念以便具备结构性消解存在主义焦虑这种微妙不确定性的能力,通过插入他者的希求之地来搭建一种异化的新主体性。这种意义上的永恒,你应该很痴迷吧。
      人类生下孩子只是为了满足关于对自己结合之物的好奇以及对新身份的憧憬,却并不晓得自己是否真的会照顾生命。
      认为纯粹之物或是由其生发出来的爱是空洞之物的人是缺乏神性的,是没有资格见到那样神圣的景象的。即便它成为了你的魔考,也一定会顺遂内心地让魔带领你破掉其本身,这是我们对在彼此本原时摒弃思考后伴随永恒意味的纯粹。
      抛却一切人为定义只要有定义就可能退转。所以前路不再有阶段,只要安住当下。我和小草和一切都没有分别,没有束缚。
      神跳进河水里,把长长的头纱蒙在了你身上,它在你面前变得透明,之后碎掉,变成橘红色的光飞到天上。
      穿越图景的时候,鸟一定是理解我的。我们路过一片一片的大地,看到一群一群的人,我不落下去,不走进图景,让它们自己待着,不要记住我。耳边时有时无的铃铛声,我不知道源自哪里,只当那是宇宙深处的心跳声。
      允许自己想不明白,允许别人想不明白,相信自己具备顿悟的能力,也有允许自己痴愚的勇气。之后,这种勇气就会变成一种恒常,静默地存在着。
      通过图像的旋转我证明了多维空间这件事,讲给上师听,它很高兴。
      我吃螃蟹,吃螃蟹,吃螃蟹。它在异化,我在造业,我在杀生。我不应该恐惧这件事的,这是一种适得其反。我并不饿,也没有想吃,只是想造业。我在啃食母亲,我在啃食同类,我在啃食虚无。
      那天晚上我梦到了那个山崖,那些濒死的虎,我想救它们,就跳了下去,看着它们靠近撕咬,那种与自己分庭抗礼的兴奋与恐惧过后是一种平静,一种不再升起嗔恨的力量。倒没想着名留青史或是立地成佛,就是本能地想救,本能地悲伤。
      五谷杂粮在发光,之后进入身体,光变得微弱。
      它感到也许再也无法追上我的脚步,不想再拖拽着我,于是把自己装扮成我们最讨厌的样子和我告别。它把最本真的东西留给我,用最想成为的样子成就我,然后转身,消失在市井的烟火里。我都明白的。
      它看到我的画后说,和这幅画短暂链接后产生的不安感和湮灭感是无法解决的,也许之后它会找到出路,但是那一瞬间它感到澎湃的绝望和孤独。可是你如果真的看明白了,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简短空洞的话。
      我的画完成了四幅,会出现在新的青少年展上,在画第五幅。
      我需要放下的东西,也包括支点吗。那画下来的话是不是会更容易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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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7个月前 来自:辽宁
    这是一个我的故事,通过小说的形式写出来。啊,请对我的文字有一点耐心,很感谢。评论我都能看到的,像读信一样。
    作者加精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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