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及

　　最后两个人不约而同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随便侃天侃地侃大山，说些有的没的打发了时间，晚一点回到教室的时候，同学都是围着两个人开玩笑。

　　台词，还是真心话。

　　重要吗。

　　重要。

　　但是简籍有点不敢再去探究这个话题了。

　　这样也蛮好的，是同学，是室友，是朋友。可以一起吃饭一起刷牙，可以大早上一脚踹到某人昏昏欲睡的屁股上。

　　他和黎洺传达了奥赛的意思，黎洺对此兴趣一般，但是表明了要是能挣到钱，他可以和简籍一起。

　　两个人找到沈乐报名，沈乐一脸“我就猜到”，给两个人上报到了学校上面，又把两个人扣下分析月考卷子。

　　简籍依旧是断层的第一，但是黎洺在英语和化学两门上比简籍好了不少，沈乐一人给了块糖，叫两个人彼此教教对方，别天天课上睡大觉。

　　简籍不吃糖，把糖随手塞到黎洺校服口袋里：“我从来不睡觉。”

　　沈乐眼尖，看见了简籍从黎洺裤兜里抽出的手：“你们关系还挺好。”

　　黎洺笑嘻嘻：“托您的福。”

　　“和我有什么关系，”沈乐转过身，去继续订正化学卷子去了，“多亏了你们滚滚长江东逝水吧。”

　　七个字一出，两个人像是被电了似的，心照不宣咧嘴僵硬笑笑，转身离开办公室了。

　　月考卷子，连讲带批带公布分数，摇摇晃晃着又过了一周，来到了没有人可以忽视的期末月。

　　完全是试卷的堆叠。

　　简籍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奇形怪状的卷子，不管是什么题目都一股脑往里面塞塞塞塞，好的题坏的题对的题错的题都在一张卷子里，做到一半老师还要来改几个选项。

　　有时候简籍做的快一些，会先举手问。

　　后来就变成简籍帮忙挑题了。

　　黎洺摇摇头：“非常不合理。”

　　简籍：“哪儿不合理？”

　　黎洺：“这样烂的卷子，学校就不应该再买回来做了，应该叫那些老师自己编写卷子。”

　　简籍：“……有道理。”

　　黎洺笑嘻嘻：“看我的。”

　　说着，钻进了办公室。

　　后果确实是做上了规整的出题卷，题目品质上升了。

　　但是晚自习总是看不见黎洺了。

　　吕佳：“黎洺今天没来？”

　　简籍：“好像去办公室了吧。”

　　正说着，后门被推开，简籍手腕被黎洺拽住，还没回过神就坐到了理科办公室。

　　简籍：“？”

　　沈乐笑嘻嘻：“小简也来了。”

　　简籍：不祥的预感。

　　沈乐：“化学老师最近忙着判卷子，你们帮化学老师出一套卷子吧。”

　　简籍看向黎洺，后者正露出社畜的疲惫。

　　沈乐笑着拍了拍两个人肩头：“不会白让你们出题的，你们出的卷子不用再做了。”

　　简籍：“……这算什么奖励。”

　　就这样，两个人被理科办公室拽着出了整整三十套各科卷子，连着两周晚自习都泡在办公室，等晚自习结束回到空无一人的班级时，脚步都是漂浮的。

　　时间飞逝，就这样考完了期末考。

　　二中期末结束后，还要又一周上课时间，讲期末卷子。

　　简籍也拿到了二中的奖学金，这笔钱存了一部分，剩一部分被简籍留在手上，打算租一个小房子。毕竟寒假一个月，学校宿舍不会在这个时候打开，他需要一个暂时的容身之所。

　　但是还没来得及忧愁租房问题，沈乐又叫简籍去了办公室。

　　简籍只是盯着沈乐有些忧愁的神色，就心下了然：“我家里死人了。”

　　沈乐大惊失色：“孩子怎么说话呢……但是确实是你的外婆去世了。”

　　简籍点点头，“心脏病？还是高血压？”

　　“脑梗，这边天气太冷了，会诱发这一类心脑血管疾病。”沈乐摸出一张纸条递给简籍，“这是你舅舅的联系方式，是他联系到学校的。”

　　舅舅。

　　简籍垂着眼睛，视线落在那张轻飘飘的纸条，上面写着十一位电话号码。

　　可笑的舅舅。

　　他接过那张纸条。

　　素未谋面的舅舅只是来接走这个从来没养过的女儿，连带着顺走老人攒起来的老年工资。

　　到了殡仪馆，人还没出。

　　简籍去到柜台询问。

　　这边地方小，死了人都是要拉到这边来火化的，工作人员还记得这个前不久吊唁母亲的小帅哥，见他又来，支支吾吾说了赵亚芬的情况。

　　“没有出，是为了等我看一眼？”简籍重复着这句话，笑了，“那他花钱了？”

　　对面沉默半晌：“他没出一分钱。”

　　简籍嘴角咧起嘲讽的弧度，低下头，半晌又仰起头，笑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最后才拍出一张银行卡：“多少钱，刷这个。”

　　才存进去的奖学金，还没待热乎，就又这样沉重却轻飘的溜走了。

　　卡里的不够，简籍又补了一些进去。

　　人都死了，何必在棺材、火化、墓地上苛责呢。

　　简籍这次回到学校，肩膀上是红色的星星。

　　黎洺盯着简籍看了两秒，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紫色的棒棒糖：“吃吗？”

　　简籍眨眨眼，这个紫色相当眼熟，他接过棒棒糖，问道：“买555失败了？”

　　黎洺被戳到痛处，捂住胸口道：“不光这个，去买烟还被家里发现了，这下彻底扫地出门了，连赵奶奶和赵澎莱都一起被骂了。”

　　简籍终于露出点笑：“活该。”

　　黎洺假装流泪。

　　半晌，他终于收起表演欲望，凑到简籍身侧，认真问道：“你假期住哪儿？要租房子吗？”

　　简籍瞥了他一眼：“怎么？”

　　“还能怎么，过两天宿舍一锁门，我无处可去，你要是也要租房子，咱们可以一起。”黎洺朝简籍挤挤眼睛。

　　简籍问：“怎么不自己租一个。”

　　黎洺嘿嘿笑了一下：“一起住，便宜些。”

　　“……你缺钱？”

　　“不瞒你说，被扫地出门的时候，连带着银行卡也一起收了。”黎洺神色痛苦，“他们说有钱了会去买烟，但是天地良心，我真的一个月只抽一包。”

　　简籍盯着他看了会儿，道：“那一起吧，要是碰到合适的房子也和我讲，我们一起看看。”

　　晚上，沈乐把简籍叫去办公室，推出手上一张新的纸条，上面写着几个电话号码：“这是我刚来这边工作的时候，校长和主任们推荐的几个好房东，当时我去看过，各有各的优势，后来住了员工宿舍，没有用上，你看看你有没有需要的。”

　　简籍摸过那张纸，愣了下：“老师怎么知道……”

　　沈乐拍拍他的肩头：“你要是个女生，我会把你带回我家的。”

　　简籍笑了：“谢谢老师。”

　　“有什么谢的，这个条子留在我这儿也没用，”沈乐摇摇头，把桌上的两个苹果塞到简籍手里，“有需要，和老师讲。”

　　——

　　简籍把行李箱扣上，站在宿舍门口，见黎洺正把衣服塞到箱子里，就像是第一天来到这里一样。

　　房子找到合适的了，毕竟是按照“老师来学校上班”的原则推荐的房子，就在学校附近，步行七八分钟就走到了，价格谈了下价格后租了一年的，两个人摊开，已经比住校还要便宜了。

　　两人便退了学校的住宿。

　　毕竟在学校终究是有不方便的地方。

　　把行李搬下楼，再搬上楼，新家不大，但是住两个人还是足够。

　　简籍的箱子空空的，就像是银行卡一样空空的，他沉默了会儿，还是看向了坐在椅子上喝水大口喘息的黎洺。

　　“有没有地方招化妆师，摄影师，或者家教之类的？”

　　黎洺看向他：“你要打工？”

　　“嗯。”

　　“我可以帮你问问赵哥，他们乐队应该了解这方面多一些，”黎洺想了想，“我也确实缺钱，我也要打工。”

　　简籍道：“就是童工违法……”

　　黎洺摆摆手：“我们这边不讲究这个。”

　　微信消息发过去，黎洺拍了拍手，“打扫一下？”

　　话音落，一把扫把从身旁飞来，正是带着手套的简籍。

　　房东把房子管理的很好，即便有段时间没住人，却还是很干净，两个人没怎么大力打扫，就已经可以吃饭睡觉。

　　折腾一番早已经是筋疲力尽，黎洺看了眼时间，又叫着要去买点面条回来煮着吃，简籍没反对，换了睡衣冲了澡摊在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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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简籍从睡梦中惊醒，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儿了。

　　梦了个非常诡异的梦，但是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

　　他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看厨房，别说黎洺了，第二个活着的生物都没见到过。

　　买菜买到哪儿去了……

　　简籍才摸起手机，就听见房门吱嘎一声被拧开了。

　　“怎么才回来？”

　　简籍问。

　　黎洺只是在门后鬼鬼祟祟，不进屋。

　　简籍上前一步拽开房门，就见黎洺左手拎着几个袋子，看得出来是些蔬菜肉类，另一只手臂正夹着什么，看起来体有点大。

　　接过他手里的塑料袋，简籍忍不住朝他右手臂看过去：“……这是什么？”

　　有些暗，只是依稀看见什么东西动了下。

　　比黎洺声音更早出现的，是一声脆生生软绵绵的叫声：“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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