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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以孙中山未收的北伐军,推翻了腐朽、懦弱的清政府。1912年元旦,孙中山先生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一职,正式宣布使用“中华民国”之国号,此年亦称作民国元年。
北京城里的四喜班是老北京众多戏班子中的一个,虽然够不上最上面那一层次的顶级戏班子,但也算是中等偏上的那一堆。
今日四喜班上的是台柱子月红的戏,平日里总是专心致志的看着戏的客人们今日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的。众人的心思全都放到了最近成立的中华民国还有中华民国的临时大总统身上去了。
四喜班住着的院子就位于戏园子的后边,紧靠着,为了演出方便,班主便直接打通了园子和院子。
“瑶光师兄,瑶光师兄,你听见客人们说的了吗?”园子通往院子的门被推开,刚进门就能见着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少年正漫不经心的坐在院中的石椅上,右手捻着一枚黑色的棋子,一下一下轻轻敲着棋盘。
“他们说现在是民国了,中山先生做了大总统,颁布了三民主义,你说我们以后是不是就有好日子过了?”
“难道班主平日里待你不好么?”看着兴冲冲跑过来的师弟福禄,顾瑶光摇了摇头。中山先生这临时大总统能不能成为真正的大总统还不一定呢,民国会如何,难说。
如今这世道,四处打仗,外国人和外国人打,外国人和中国人打,中国人和中国人打,中山先生这临时大总统一没兵二没权的,迟早要把位子让给其他人。
“也好。”福禄闻言愣了愣才回道。四喜班的班主人好心善,对手底下这班子人自然也不苛刻,能有他一口热汤那必然也是少不了班子里这一群老老少少的。
故而顾瑶光这么一问,福禄愣了半响才发现,外面客人说的那些好的坏的,似乎都和他们没啥关系。
顾瑶光看着被自己一句话问蒙了的师弟摇了摇头,小家伙还是太嫩了。
乍一想外面的世道变没变确实和他们没啥关系,毕竟班主人好心善,可他们过得好不好除了仰赖班主还得看整个班子的进项,太平日子里戏班子过得必然是要比打仗的时候更好一些。
可如今这民国是什么样还说不清楚,顾瑶光自然也不会放任这些孩子们将外面的世道同他们的生活联系起来。
这些孩子们如今只要晓得班主对他们好,就够了。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事情?”将棋盘上的棋子都收入棋盒之中放好,少年转头看向这个时候应该在后台帮忙的师弟。
“哦对了,师傅叫你去上妆,《游园惊梦》,扮红娘的瑶舟师兄崴了脚。”
今日院子里唱的是大戏汤显祖的《牡丹亭》,改编自昆曲的版本,主要角色除了为情而死、又因情死而复生的杜丽娘和寒门出生的状元郎柳梦梅外,杜丽娘的丫鬟红娘也是这部戏中极为重要的角色。
顾瑶光红娘唱得极好,只是因着年纪的关系,还没挑过梁,只唱过几场送客戏,也算是在观众老爷们面前露过脸有过几分好评。
这一次扮红娘的瑶舟师兄崴了脚,也是实在没了法子,虽然同月红没有磨合过,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让他上了。
顾瑶光晓得事情的严重性,当下应了声,便朝后台跑去,如今听着前面的动静应当是找了其他师兄来垫场,给他留出时间来上妆带头套。
虽有师兄垫场,但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还是得抓抓紧才是。
五年后,北京城还是那个北京城,并没有因为到了民国就变得更好,反倒是因为各路军阀来来去去,倒是显得极为热闹了。
但这对四喜班来说,只要没有影响到戏园子的生意,这个世道如何,大总统是谁,抑或者谁又要复辟,都是与他们不相关的。
五年前被捉去救场的唱红娘的小少年,如今也长大了不少,安稳的过了变声期,没有倒嗓,成功的在戏班子里立了起来,算得上是月红的接班人了。
“师兄,要出门啊?”福禄和福寿在收拾明日要用到的道具,譬如红缨枪等,见到裹得严实的少年,有些疑惑。
瑶光师兄怕冷又怕热,娇气得很,不太像是戏园子里养出来的,大冬天的若非必要,那是绝对不出门的。
“嗯。”顾瑶光点了点头。他前些天在琉璃厂见到了一副品相极好的榧木棋盘,当时钱没带够,便央着老板给他留几日。
可谁料这几日接连下雪,温度骤降,都不太好出门。今日是难得的晴天,哪怕室外温度依旧不低,他也打算带着钱将那榧木棋盘买回来。
以免留的太久了,夜长梦多。
冬日里的北京城又冷又干,顾瑶光一来心里着急,二来也不想大冷天的在外面吹冷风,便走得急了些,没成想到了个转角,一下子没注意,撞到了人。
“不好意思小兄弟,没摔着吧?”浑厚的带着几分亲切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也是我自个儿没注意,不妨事。”顾瑶光利落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着的雪,眼睛的余光打量着被他撞到的这个男人。
对方是一个看上去有些健硕的青年,也难怪明明是他撞得人家,结果摔倒的却是自己。这人穿着青黑色的长袍马褂,人高马大浓眉大眼的,嘴上还留着两撇大胡子,看着似乎不好相与的模样,但气质却很平和。
“小兄弟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啊?”对方问道。
“去琉璃厂,今日事情着急了些,他日若是有缘定好好向先生赔罪。”顾瑶光心中顾着榧木棋盘,抬手朝青年抱拳作了个揖,便匆匆走了。
到了琉璃厂,交了钱拿到了棋盘,在温暖的室内顾瑶光也放松了些许。
今日四喜班没有排戏,他也不急着走,就坐在人家店里仔仔细细的欣赏着他这副刚到手的棋盘。
老板这会子也没啥生意,顺手沏了一壶茶,坐到了顾瑶光身边,两人说起了话。
“现在这日子呀,过得是胆战心惊的,要不是舍不得店里这些玩意,我早就收拾收拾回乡下去了。”
“您不会。”顾瑶光盯着榧木棋盘头也不抬,这棋盘似乎是用一整块的木头做的,又或者制作者手艺高明,他在这整个棋盘上找不到一处接缝。
这是很难得的,特别是对于有些年份了的棋盘。
而他这块棋盘,据老板说是唐时的传世古玩,这从棋盘上自然润泽的包浆就能看出来。
一开始收到这棋盘的时候老板是看新的,毕竟这棋盘品相的太好了,来卖这棋盘的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好好保养这棋盘的样子。
但不管老板怎么研究,甚至还叫来了几位前辈掌眼,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唐时传下来的。
本来老板是打算将这棋盘收了自用的,但他一眼就看中了。
加上虽然棋盘品相好,又是实打实的老物件,却没个什么来历,让这棋盘的人家也只说偶然得到,其他的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老板也没那么执着,只是价钱要足了五百大洋,一分也不能少。
“你这小子,又知道了?”老板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了顾瑶光的面前。
顾瑶光笑了笑,前段时间闹得厉害,若是老板想要离开北京城,早就可以离开了,又何必待到现在?
虽不知道日后北京城里会有个什么事儿,但至少这一阵子是安稳的。
既然如今是安稳的,那老板自然更不会走了。
“您今后有什么打算?”顾瑶光端起茶抿了一口,是雨前的龙井,口感清新微带点苦味,余味回甘,算是不错的茶了。
至少普通茶楼喝不到这个味道的茶叶。
“也就守着这个铺子了。倒是顾先生,您围棋下得这般好,就没想过从戏班子里出来?就算做个教下棋的先生也比做伶人好些。”
老板说的情真意切,顾瑶光看得出来,但他还是摇了摇头。“以后再说吧。”
不论是对围棋还是对唱戏,他都没什么执念,但班主对他极好,师兄弟们也都相处的和谐友爱。
“您啊,还是太重感情了些。”
老板会下棋也爱看人下棋,空闲的时候就会摆两手,铺子里除了古董还搜罗了一堆的棋谱。
顾瑶光是因为找棋谱和这老板认识的,两个人来往的多了,也就熟了,关系也渐渐近了起来。
老板也就知道了,顾瑶光除了是四喜班这几年捧出来的角儿,还下得一手好棋,看一见百。
“您不也是么?”顾瑶光拿起老板棋罐里的云子,拍在了棋盘上。
声音清脆、悦耳,棋子稳稳的落在棋盘之上。“可惜了。”可惜了,这棋子配不上这棋盘。
“若有空,你帮我留意些有没有合适的棋子还有棋盒。”
“那可不容易,若真有合适的棋子棋盒,至少也得这个数儿。”老板笑了笑,朝顾瑶光比了五根手指头。
“什么这个数儿?老刘你有客人?哟,这棋盘可真不错!”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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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了一下时间线,突然发现顾先生将近四十岁的时候自己去找死,可能算不上英年早逝
不过前面懒得修了,就当顾先生给自己脸上贴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