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如霜

　　沐仲玉被沐伯臣带到后山时就醒来了。沐仲玉现在很担心戚择生，她的伤口有一些很深，被关在西阁，她应该很失望吧，失望自己没有救得了她。
　　沐仲玉对沐伯臣道“师兄”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会劝仙尊尽快放你出来的”
　　沐仲玉紧张道“不，请师兄为我照顾戚悔，让她活着”
　　他没有办法对抗百家，他的身后还有沐氏，仙尊绝不会让他现在出去救戚悔的
　　沐伯臣心知自己的师弟的心是被戚择生给抓住了，他点点头“师兄一定尽力”说完就离开了后山，只留沐仲玉一人在结界内，他取出了怀中的灼光，轻轻的抚摸着。
　　“戚悔，你一定要没事”
　　孤云间西阁
　　戚择生慢慢的醒来，眸色恢复了正常，心中觉得可笑:她居然会相信他们会遵守承诺，放她离开。
　　她忍着伤口的疼痛，支着自己起身，慢慢的走到窗边，果然，很强大的结界，他们还真是怕自己跑了啊。
　　戚择生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刚过十五，月亮还是很圆的，想着曾经的中元节，她都会和父亲在一起待上一整夜，赏月，吃点心，然后窝在父亲的怀里，一觉睡到天亮。
　　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有风吹进来，好冷，冷的她身寒，冷的她心凉。
　　戚择生一个人回忆着曾经与父亲的点点滴滴，眼泪止不住的流。
　　这时候她听到有人在敲门，随后沐惜的身影出现在戚择生的面前。
　　戚择生运转灵力，身形一闪，掐住了沐惜的脖子。
　　此时的沐惜惊恐不已，戚择生眼中的阴狠，让他心惊“戚择生，你冷静一点”
　　“你说我如果现在杀了你，沐云远会不会为你报仇，杀了我？”说着，戚择生手上的力气加大，冷冷的看着即将窒息的沐惜。
　　“我只是一介外门修士，你拿我做要挟就更活不了了”
　　戚择生冷哼了一声，放开了他。
　　“咳咳咳”沐惜瘫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戚择生看着他，眼眸中没有任何温度。
　　沐惜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所以不怨你。来给你送一些剑伤的药，你自己上药包扎一下吧”沐惜看着现在的戚择生原本穿着的一身黑衣已经被血浸染透了，脸上也有伤口，落魄得很，哪里有曾经风度翩翩的样子了呢？心中不免难过。
　　戚择生语气冰冷“你们还真是虚伪至极”
　　沐惜心里也很难受“泠皎君被仙尊关在后山。。至于你。。仙尊说要在半个月后断你灵脉。。然后。。关在禁地。。”
　　戚择生没有说话，低着头算计着什么。
　　沐惜道“戚择生，你。。照顾好自己，只要活着，日子总能过下去的。”
　　沐惜无奈，只得离开。
　　留她一命，那她就要好好活着。她拿起了沐惜送过来的药，撒在了伤口上，钻心的疼，却疼不过她现在的心。她狠狠地捏碎了药瓶“我会让所有人付出代价”
　　第二日
　　“有人吗？”戚择生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只要合上眼睛，曲水流觞的种种就会浮现在他的眼前。
　　今日一大早，她便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拼这一次。
　　没人回应，她又大了些声音询问“有人吗？”
　　看守的修士走了过来，十分不耐烦“什么事？急着投胎吗？这一大早的”
　　“这位大人，我内急，你能否……”
　　不等戚择生说完，那位修士就骂道“还拿自己当小宗主呢？里面自己解决，少麻烦老子”说完，还狠狠地向戚择生啐了一口。
　　戚择生将拳头背到身后，攥得咯咯响，但面上依旧挂着笑脸“大人，算我求你，我实在忍不住了，您不忍一个女儿家受这样的屈辱吧”
　　“哼，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耍什么花招，到时候要是仙尊知道你在我值守的时候跑了，有我好果子吃”
　　“大人误会了，我如今一无所有，怎么会跑呢？您要是不信，大可以将我的手捆起来”戚择生说着还把自己的手从窗户的缝隙伸出来，以表自己的真诚。
　　看着戚择生这副模样，那守卫也有些动容“行吧，但你要是敢跑的话，我就杀了你”
　　“多谢大人恩德”戚择生低首道谢，嘴角的笑容却在低头的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时候不跑，她的一辈子就要毁在这些虚伪小人手中了。
　　那看守刚刚打开结界，戚择生掌中灵力运转，直劈守卫面门，那人来不及呼喊，就没了气息。
　　戚择生立即将看守拖到房中，悄悄地打开房门，闪身溜了出去。
　　“谁在那？”没想到迎面撞上了巡视的守卫，他们一看到西苑的门开了，就知事情不好，立即大喊“戚氏余孽逃跑了，快追”
　　戚择生闻言飞身上了屋顶，却直接撞进了一个怀抱。
　　四目对视，这样俊秀的浅眸和美眉眼加上衣袍上淡淡的清香，他虽穿着一身素衣，蒙着面，她却知道，他是沐寒，他没有放弃自己。
　　半个时辰前
　　“泠皎君，您就别难为弟子了。没有仙尊的命令，谁也不敢放您出去呀”看守的弟子十分难为情。
　　沐仲玉虽看到此处并没有结界阻挡，但自己若强行离开，便是违抗仙尊。
　　他轻叹了一口气“罢了”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转过身去。
　　“多谢泠皎君成……呃”看守的弟子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沐仲玉站在那弟子身后，剑眉微皱，随即飞身离开。
　　这是他第一次违抗仙尊的命令，无论什么后果，他都愿意承担。
　　“你怎么在这？”戚择生的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你不是在禁足吗？怎么会？”
　　“他们在那，快追”
　　沐仲玉声音低沉，牢牢地牵住了戚择生的手“跟我走”说完就御剑带着戚择生离开。
　　“你会惹上麻烦的”
　　“斩断灵脉，关押禁地，你可能活？”
　　戚择生沉默了，由着沐仲玉拉着她。
　　二人无法招摇地御剑，只得落地在树林中奔跑。两旁的景色匆匆掠过，可二人毫无心意欣赏。
　　“别跑，站住！”
　　众修士们追不上他们，只得用灵力驱使佩剑刺向二人。
　　二人脚下灵力运转，只半刻钟便将一众修士远远的甩开。
　　一路无言，二人来到苍山脚下，傍晚时分才寻到一个荒废的院子落脚。
　　沐仲玉见她一直失魂落魄，便只身寻了些野果回来，天色已经很晚，他站在门口，只见戚择生靠在窗边，独自出神。
　　原本无忧无虑开心快乐的永生门小宗主在几日之间失去了最亲爱的人，失去了生长的家园，失去了昔日玩伴，顷刻间就变得一无所有
　　她每日都为了如何活下去而忧虑，突然间的放松让她筑起的心墙瞬间崩塌
　　她无声的流泪，既是为了戚氏，也是为了自己
　　原来从云端到地狱，是这般简单
　　听到沐仲玉回来，戚择生两把抹干眼泪后转身迎向沐仲玉，可那双昔日玩闹的眼眸如今却颇多疏离“今日多谢你相助，只是一旦事发，必定诸多麻烦，你还是早日回孤云间去吧”
　　沐仲玉没有多言，只把手中的野果交给戚择生“待你离开应天，我自会离去”
　　“戚氏虽被迫害而落败，但也终究是有骨气的宗族，不会寄希望于旁人赔上性命救我们于水火这种无耻之事。所以恳请泠皎君，定要爱己才是”
　　一向骄傲的戚择生不愿连累旁人，尤其是这般皎如明月的君子。
　　无论是前世尘缘还是兰因絮果，都应该在这时候结束才好
　　于他，可做世人眼中的泠皎君；于她，心中再无内疚之情
　　可她的心思沐仲玉这般聪明怎会不懂？
　　见她这般说辞，沐仲玉的理智告诉他二人本就不该有交集，可他的心却在近乎疯狂的咆哮着
　　他背后的拳头紧攥，指尖早已嵌入掌心“我已而说过，待你离开应天，我自会离去”
　　被强迫着接过果子，戚择生无奈 “随你意吧”说完便转身到榻上和衣而眠，不再说话。
　　见她无言，沐仲玉转身守在门外
　　二人背对，心中却有万般情思
　　夜色渐深，榻上的人察觉周身的气息平稳，猜想守在门口的沐仲玉必定睡去，随即睁开眼睛，轻声翻窗离去。
　　门口闭目之人却在戚择生翻窗离开的一瞬间睁开双眼，眼中尽是清明。
　　这样放她离开，或许她能好受一些吧
　　晨曦破晓，戚择生身披斗篷，快步下山，却一直感觉有人在身后跟着自己，只得将斗篷压的更低，加快脚步。
　　清晨的山中寂静一片，显得戚择生身后树枝折断的声音尤为刺耳，她脚下一顿下意识向一旁闪身，凌厉的剑气从她面前而过，不等她回神，第二股剑气直接掀开了她的斗篷。
　　戚择生来不及多想，掌中灵力运转，向来人袭去，可那人灵力高出她许多，加之她有伤在身，即便她招招都奔着取人性命，也没有伤那人一毫。
　　不到十招之间，戚择生渐渐力不从心，可那人却依旧游刃有余，对戚择生志在必得。
　　几日的劳累奔波，加上身受重伤，戚择生很快就被那人一掌击退，胸中灵力翻涌不稳。
　　她半跪在地上，手臂强撑着自己不倒下，另一只手捂着发闷的胸口，直直的迎向那人的目光，毫无畏惧
　　“早就听闻涟温君功法了得却从不轻易出手，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仲玉在哪？”
　　顺着戚择生的目光，沐伯臣手执朔月，气场凌厉
　　铿——
　　两把灵剑碰撞的声音惊散一树飞鸟，浮世与朔月的第一次真正碰撞让戚择生再一次在心中感叹沐氏的两位奇才
　　“仲玉？”
　　朔月归鞘，沐伯臣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从没想过自己视之如亲兄弟一般的师弟会用十足十的力量与自己抗衡
　　相比之下沐仲玉眼底的慌张藏不住他对师兄的尊敬，这般忤逆之举，他从前从没想过，也不敢想
　　稳稳的接住浮世，沐仲玉拱手请罪“师兄恕罪！仲玉无心冒犯”
　　气氛瞬间凝固，沐伯臣看到沐仲玉的身影之时气的近乎发抖
　　他已经明里暗里帮助了戚择生许多，可这个师弟却还是不知足！
　　旁宗女子哪里值得他背离宗门，放弃前途呢？
　　“沐寒，你怎么在这？”
　　其实这话戚择生更像是在问自己，在沐仲玉出现之时她就已经猜到他的用意
　　只是她不相信，不相信这个世家君子竟真的为她豁出名声和前途
　　可他们不过相识数月而已，自己怎么值得他这般对待呢？
　　“师兄，仲玉自知与师兄功法相差甚远，只是不知若仲玉拼尽全力，是否尚有一线生机？”
　　一边说着，沐仲玉一边将灵力尽数注入浮世
　　戚悔，这是我第一次离经叛道，这一次，我只要你活着
　　奉命追捕戚氏叛逃的余孽的沐伯臣师命在身，遇到沐仲玉的阻拦已在意料之外，更没想到沐仲玉会为了她不惜与师兄动手
　　师命难违，仲玉，莫要怪我！
　　沐伯臣一言不发，只见他轻轻挥动朔月，便已有压倒众人之势
　　与其灵力相差甚远的沐仲玉虽然天资过人，可相差五年的修为是他无论如何都追不上的，他悄悄握紧浮世，脚下灵力运转直冲了出去
　　两股纯净灵力的碰撞卷起尘土飞扬，随着剑锋划过，两旁的大树上落下深深浅浅的伤痕
　　沐仲玉深知师兄灵力之深厚，所以不遗余力的运转灵力，哪怕精魄震荡，他也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
　　原本没有把年纪尚轻的师弟放在眼里的沐伯臣在沐仲玉一番接着一番不要命似的攻击下渐渐认真起来
　　沐伯臣挡下沐仲玉的全力一击，剑锋相对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低声警告这个不要命的师弟
　　“仲玉，这样的灵力强度已经远远超过你的修为，你的精魄再震荡下去会造成永久的损伤，你的灵力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提升的！”
　　沐仲玉深知沐伯臣的性子，师命便是这个师兄一生的信条
　　既然不愿让师兄为难，那便只能尽全力将他打败，这样的话，罪人便只是他沐仲玉一人
　　“师兄，我只要她活着！”
　　伴随他张口说话，每吐出一个字丝丝血迹从他的嘴角渗透出来
　　压力，无比强大的压力随着他开口说话而向他扑面而来
　　精魄的震荡加上超负荷运转的灵力已经将他从内部掏空。与沐伯臣的正面交锋更直接给他以重创
　　他艰难的站稳脚跟，死撑着与沐伯臣较量
　　眼见着师弟面色逐渐惨白，嘴角的血迹与之形成鲜明的对比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沐伯臣第一次愤怒的红了眼眶
　　他怨，怨这个百家看好的泠皎君竟然与一个身份如此特殊的戚择生有所瓜葛
　　他恼，恼这个天资超过沐氏所有人的师弟这般不爱惜自己
　　他恨，恨沐仲玉是一个深有执念之人
　　“你是沐氏的弟子！”
　　他怒喝一声，猛然发力将沐仲玉振开数米之外
　　师命与情感的挣扎让他不知所措
　　向后退出数米的沐仲玉撞在树上才勉强稳住身形，他只觉得胸中力量翻涌，气息不稳
　　他尽力稳住呼吸，因为力量不支而颤抖的手再一次握紧浮世
　　“沐寒……”
　　一双冰凉的小手轻轻的拂上他握剑的手
　　沐仲玉抬眸便撞进了那双氤氲的双眸
　　“无需担心”
　　“我早已告知与你，我不是寄希望于你豁出前途与性命相救的无耻之徒，所以，到此为止吧”
　　戚择生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沐仲玉不敌沐伯臣，若是她功法正当盛势，他们二人联手或许还有获胜的可能
　　可如今……
　　握住沐仲玉的手渐渐放开，她如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为难
　　“戚悔，事已至此，如此便是前功尽弃”
　　可戚择生怎会不知只要她现在站出来，他就还有回头的机会
　　……
　　孤云间，禁室
　　“里面的人如何？”
　　“启禀涟温君，三日粒米未进，只喝了些茶水，一言不发，只是发呆”
　　沐伯臣微微点头，示意守卫弟子退下，一个人进了禁室。
　　“戚小宗主还不招认吗？”他环视禁室，看起来她从被关在这里就没有走动过。
　　戚择生仍旧一言不发，换了个姿势坐着，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沐伯臣。
　　沐伯臣也不在意，继续开口道“仲玉已经承认她助你出逃”
　　戚择生指甲轻勾了一下衣角，神色一顿
　　她明明已经告诉他摘清楚他自己，怎么还会如此呢？
　　“仙尊震怒，动刑审问”
　　她终于开口“你什么意思？”
　　“沐某不才，但也知道既然命中注定，就不要连累旁人一同受苦”沐伯臣语气中少有的警告此时便是痴者也听得出一二。
　　戚择生倏地抬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仲玉对你的心意便是将他推进深渊的源头”
　　这些话戚择生心中明白，但她现在前路未卜，只得一时在口舌上把自己与沐仲玉划清界限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你们的弟子眼花了，没有人救我，是我自己跑出去的，听不懂吗？”
　　听到这话，沐伯臣长叹“可仲玉一口认定是他带你离开，并且杀了看守弟子，即便是身受蚀骨散，也没有改口”
　　戚择生呼吸一滞“他失心疯了，涟温君也信他吗？”
　　“真相如何我们三人心知肚明，可这只是细枝末节，如今最重要的是仙尊震怒”
　　“所以呢？”戚择生坐正身体，靠在椅子上，双手抱胸，眼中的防备不言而喻。
　　“蚀骨散乃是孤云间最厉害的刑罚，中蛊之人每两个时辰便会经历一次筋骨尽断之苦，即便是意志再坚定的人也挺不过三次，可仲玉已经忍受三日”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戚择生背后的拳头咯咯作响，却依旧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沐伯臣接着道“仙尊有令，两日内，你若再不认罪，沐氏内门二弟子沐仲玉褫夺泠皎君称号，贬入外门”
　　闻言戚择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沐仲玉是给沐氏长脸的，沐云远拿这种自折羽翼的事情来威胁我？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戚小宗主，不要害了一个一心为你的人”说罢沐伯臣长袖一挥，一幅景象出现在戚择生的面前“请小宗主高抬贵手，饶我师弟一命”
　　戚择生随着镜像看过去，只见沐仲玉一身白衣正跪坐在石床边，一只手自然垂在身侧，另一只手搭在床沿，苍白的面庞微微低垂着，眉头紧皱，已经干裂的嘴唇往外深着丝丝血迹。
　　那日与沐伯臣交手已而动摇他的根本，一但精魄受损那他一辈子便全毁了
　　戚择生心如刀绞一般，就想冲到他身边给他两巴掌打醒他，问一问说谎就这么难吗，这种时候只保全自己就这么难吗。
　　“这是沐云远下的蛊，要求你去求他，来与我聒噪些什么？”戚择生硬生生的别过头去，不在看镜像中的沐仲玉，她怕自己控制不住露的担忧，让沐云远的威胁得逞，胁迫自己认罪。
　　抱歉，这种时候，我们必须是陌生人
　　“戚……”
　　“我就不送涟温君离开了”说完戚择生闭目养神，丝毫不在意沐伯臣眼中的怒火。
　　“如此，便是沐某高估了戚小宗主的人品”说完便拂袖而去。
　　他们之间无比默契的隐瞒那日苍山相遇之事，沐伯臣也只说偶遇戚择生，与沐仲玉交手之事更是只字未提
　　戚择生如今只能赌，赌沐云远不会冷血到亲手毁掉自己的得意弟子。
　　沐仲玉，我的生机已经渺茫，你又何苦搭上自己？
　　“仲玉，你还是如此执拗吗？”沐伯臣实在恨铁不成钢，却也实在心疼眼前落魄的师弟。
　　“仲玉有错，杀害我门弟子，望仙尊降罪”沐仲玉强撑着跪直身体，向前行礼。
　　“仙尊已经降罪，仲玉，我的师弟，你什么时候能清醒一点，戚择生根本不领你这个情，你却要将自己也搭进去吗？”
　　“戚悔并没有杀害沐氏弟子，望师兄明察”
　　“我看着你长大，你什么品行我最清楚，这样替人领罪，何人会信？不要辜负仙尊和沐氏的信任”
　　说完沐伯臣便拂袖而去，他相信仙尊不会忍心真的惩罚沐仲玉，如今只担心仲玉走上弯路
　　无论什么规劝的话，只看仲玉自己如何选择
　　“师兄……”沐仲玉还想说些什么，却哽在喉中，无语凝噎。
　　抱歉，戚悔，一次又一次的放手，本以为是你的解脱，却将你进一步推入深渊，走进死局
　　或许一开始我就该争，你就不会受这些伤痛，也不会陷入囹圄
　　沐氏外门
　　“我跟你们说，我听说仙尊给戚择生下最后通碟了”
　　沐惜本就无心练剑的手一顿“什么最后通碟？沐梁，你说清楚点”他不是没听过近几日的传言说泠皎君为戚择生说情惹怒仙尊，此事大家虽说的有鼻子有眼，可他却一直不信。
　　“还能有什么？戚择生将自己杀的那名弟子推到了泠皎君的头上，泠皎君心善不忍澄清，就被仙尊下令说要贬他入外门”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
　　“什么？！”
　　“这邪道之女怎么如此狠毒，将如此死罪推到泠皎君身上？”
　　“亏我之前还觉得她战胜萧凛常好不痛快，如今真是觉得与她讲话都是下贱”
　　“沐惜，你怎么不说话？”
　　沐惜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我……没什么可说的”
　　沐梁义愤填膺“听说她就关在禁室我们去骂醒她，省的她纠缠泠皎君”
　　“好”
　　说着，一群人就浩浩荡荡的要往外走
　　“沐惜，走啊”
　　“我就……不去了吧”沐惜有些不自在，一个人拖着剑就要往回走。
　　沐梁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平日里泠皎君待你最好，如今他被邪道之女诟陷，你却无动于衷，实在是狼心狗肺”
　　沐惜猛地一把便将沐梁推了个趔趄，大吼道“爱去你们自己去，我说了不去，听不懂吗？”
　　众人被沐惜给吓愣了，他们从未见过这样失态的沐惜。
　　沐灵见状立即闪身上前挡住要还手回去的沐梁，解释道“沐惜这两日只是心情不快，并非有意如此，还请诸位见谅”
　　沐梁看在沐灵的面子上并未还手，只是冷哼一声“但愿不是被邪道之女蛊惑了吧”说完狠狠地瞪了沐惜后带着一群弟子离开
　　看着众人离开，沐灵拍了拍沐惜的肩膀，转身离开，只留他一人矗立原地。
　　他不比沐惜，与戚择生有那么多交集，却也不能完全冷下心肠，似沐梁一般视戚择生为死敌
　　……
　　身处禁室的戚择生强忍着自己焦急的内心，尽管看着沐仲玉日渐惨白的面庞内心自责不已，表面上依旧云淡风轻。
　　“戚择生，你要还有一点良心的话就赶紧认罪，不要让泠皎君因你被贬入外门”
　　“戚姑娘，今日是三日的最后一日了，我们求你了”
　　“残害同族，何等大罪，戚择生你如此忘恩负义，陷害泠皎君”
　　说实在，戚择生心里慌了，让她牺牲沐仲玉，她做不到
　　她虽不愿这般被百家诟陷冤枉，但是即便她想活命，却也不能搭上沐仲玉的性命
　　戚择生狠下心来，一掌打翻桌子上的茶盏
　　“你们叫沐云远过来，就说我有话要与他说说”
　　半月后，缚仙台
　　沐云远在缚仙台上朗声道“今日本尊为保正道宗族百家安危，除邪道之女，但为展示我沐氏宽容仁义，只废其灵脉，囚于禁地”
　　戚择生在一片叫好声和谩骂声中被押解出来
　　她不动声色的查看周围的环境，缚仙台四周都被宗室弟子围得水泄不通，各式浅淡颜色的族服似百花争艳一般，却唯独少了让她最亲近的黑色
　　一上缚仙台，两名修士将她的手镣和脚镣打开，正在这一瞬间的时候，戚择生掌中灵力运转，将两名修士打到在地，接着向萧勇与萧凛常袭去。
　　这是她最后为戚氏报仇的机会，等灵脉被废，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即便不能活命，她也要拉上萧氏陪葬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萧凛常根本躲闪不及，被戚择生的灵力在脸上深深地一道口子，深已露骨，无比骇人。
　　萧勇见状一掌击开戚择生，接住深受重伤的儿子
　　萧凛常已经疼的瘫倒在地，惨叫道“杀了她，爹，杀了她”
　　沐云远没想到已经认罪的戚择生还有胆量在百家面前动手，这等自寻死路之事她竟也敢做
　　他反应过来之时只稍微抬手便用灵力束缚住戚择生的手脚，接着稍稍牵动便将她绑在缚仙柱上
　　居高临下，百家弟子那怨怼的神色在戚择生的眼中愈发清晰
　　“你们不敢杀我，沐云远，你个虚伪的小人，他日我一定取你性命，将你的项上人头祭拜我戚氏亡灵”
　　沐云远听着她的咒骂，不屑道“狂妄小儿”接着施展阵法，用灵力强行斩断戚择生的灵脉。
　　她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这是她最后的一点尊严，她可以保护住的尊严
　　可是真的好疼，她曾经以为剥离索魂的时候已经是毕生能忍受的疼痛之最了，如今真的被割断灵脉，却是比剥离索魂疼上千百倍，仿佛有人拿着刀子凌迟她一样。
　　索魂剥离之时尚有沐仲玉护法，极大的减轻她的痛苦，可如今她独自承受，这般痛苦此生之最
　　“无耻小人，你们若不杀了我，来日我一定加倍奉还”戚择生已经疼的近乎晕厥，却还是要用言语与百家对抗。
　　萧勇见着自己的儿子被这个邪道之女所伤，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诅咒她受不住折骨断筋之苦，骂道“不知悔改！如此毒女，天应诛杀！”
　　萧凛常已经被萧氏弟子抬到别处治伤，但还是依稀能够听到他的声音“杀了戚择生，给我杀了她”
　　“戚氏没有错，我父亲不会残害无辜，你们这些正道修士都是冠冕堂皇的伪君子，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我就算是化成厉鬼也会找你们索命”
　　戚择生疼的已经没有知觉，她还是在痛斥百家，这样可以让她保持清醒，她不可以晕倒，戚氏不可以倒下。
　　“不知悔改”
　　“还真是邪道之女，邪门歪道都渗入骨子里了”
　　“戚氏作恶多端，今日事罪有应得”
　　“戚断鸿死了，还真是痛快”
　　戚择生听着百家修士的议论，突然替父亲感到不值，这些年戚断鸿坚持做善事，从不允许弟子作恶害人，还与正道结盟铲除恶灵，导致戚氏元气大伤才导致如今的戚氏不堪一击，落得这幅田地，他的这一生又为了什么？为了这些愚昧无知的百姓吗？可是他们根本不记得戚断鸿对他们的好啊。
　　戚择生依旧坚持着“戚氏没有错，戚家功法没有错，错的是你们，是你们枉为修士，是你们是非善恶不分，是你们”
　　“戚氏没有错”
　　“我父亲没有错”
　　“雁鸣山百姓没有错”
　　戚择生紧咬牙关，由于剧痛而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变成了喃喃细语，自顾自的念着。
　　“我父亲没有错……”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渐渐的感觉自己再幻化不出一点灵力，她的灵脉，就这样被沐云远强行斩断，她，彻底变成了一个废人。
　　她已经疼的浑身没了力气，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缚仙柱上飘落下来
　　重摔在地的戚择生被沐家的修士搀扶起来
　　她脚步徐晃，在推开修士的同时自己也向后退了两步，险些又一次摔在地上
　　“滚开！”
　　她踉跄着，一步一个血脚印，却无比坚定的走到沐云远和萧勇面前
　　她是被剪去羽翼的鹰隼，没有锐利的獠牙，也失去了拥有自由的可能
　　“我会来找你们索命的”
　　沐云远见到戚择生眸色冰冷，活脱脱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煞神，越来越觉得戚择生像是百年前的妖祟之主
　　但还好，她兴不起什么风浪了
　　“将她带走”
　　沐伯臣答应了沐仲玉，好好照顾她，即便他对戚择生颇多怨言，可还是对她以礼相待“请吧，戚姑娘”
　　戚择生一把挥开沐伯臣的手，吼道“你们凭什么关我，沐云远，你是非善恶不分，枉为仙尊”
　　萧勇由于自己的儿子被戚择生毁容已经想要杀了她了，现在她又这样公开挑衅，他闪身上前一把掐住了戚择生的脖子“仙尊是秉公处理，留你一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你不要不知好歹”
　　戚择生只觉得自己的喉管快被掐断，她拼命地要掰开萧勇的手，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飘摇如尘“我一定杀了你”
　　沐伯臣见事态不好，拔开荻月一剑挥开了萧勇的手“萧宗主，对于戚择生的处罚应该由沐氏来解决”接着对倒在地上大口呼吸的戚择生道“走吧”
　　萧勇此时就算是百般不愿，涟温君出手，他不得不给沐氏几分面子，只能看着戚择生活着离开。
　　在众人的叫骂声中，沐伯臣将戚择生押解到禁地，禁地曾经叫恶人谷，是百家关押无法清除的恶灵的地方，这里常年阴森森的，附近的百姓早就不堪其扰，搬离出去
　　“沐寒……怎么样了？”戚择生还是没有克制住，问了出来她一直担忧的事情。
　　“你既已认罪，他自然无碍”
　　戚择生心中的石头落在了地上，没有说话，气氛重回安静。
　　正在他们下山之时，见到山下万家灯火，戚择生不禁疑惑“今日是中秋吗？”
　　“不是，还有五日才是中秋”
　　“那他们为什么大摆宴席的庆祝？”戚择生又看到一群沐氏弟子押着一众戚氏弟子上山，突然明白了，自嘲道“奥，我明白了，邪门歪道，作恶多端的戚氏被灭门，确实值得庆祝”
　　“其实，仙尊也有他的苦衷”
　　“是啊，他有苦衷就可以滥杀无辜”
　　沐伯臣知道此时与她说什么都没用了，她对正道百家的怨恨不是靠一句他们有苦衷就可以抵消的。
　　接着二人就这样安静的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戚择生一个没有灵力的人都能感受到阴森恐怖，可知恶人谷究竟有多险恶。
　　戚择生紧了紧身上带血的衣衫，既然要死，也要死的体面些才好见九泉下的戚氏尊长
　　悬崖旁，沐伯臣终于停下脚步，道“下面就是恶人谷禁地”
　　戚择生没有说什么，依旧往前走着，她像是感受不到阴森一般，毫无畏惧
　　“戚姑娘，这是仲玉托我交给你的，他说应该物归原主。”沐伯臣原本还觉得沐仲玉对她的心意不值当，如今看来，这般气魄怕是在百家之中也找不出几个
　　他叫住戚择生，从怀中取出了沐仲玉在乞巧节送给她的那块玉，这玉在她进剑阁之前就被收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沐仲玉的手上
　　戚择生转身，就看到安静地躺在沐伯臣掌心的玉佩，她伸手接过来，并未发一言，可眼中闪过的是曾经的点滴
　　那一夜，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美好
　　沐伯臣的语气略带警告“仲玉为你已经做的够多了，他的一片真心，会要了他的命”
　　“他是泠皎君，也只能是泠皎君”戚择生当然知道沐伯臣的意思，沐仲玉是天下人仰慕敬佩的泠皎君，而她是百家喊打喊杀的邪道之女，能有什么结果？如今进了恶人谷，即便她不死，怕是要此生不见了吧。
　　那就希望他能做一辈子的泠皎君，不要再沾染凡尘一丝一毫了
　　她手中紧攥着玉佩，纵身跃下了悬崖。
　　沐伯臣见她毫不犹豫，果真是没有半分牵挂，他替师弟感到难过，他第一次看到仲玉对一位女子如此上心，而这段情就要如此结束，心中觉得可惜却又无计可施，只得叹了口气后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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