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记忆

　　眼镜男的刀子刺向庄昊的后背，眼见庄昊就要见血，沈希妍从地上向前一扑，一把抱住了眼镜男的小腿，手里的锥子狠狠地扎了上去。眼镜男惨叫出声，手里的刀子一顿，改变方向，扎向沈希妍的后背。

　　按正常情况，沈希妍是绝对躲不过去的，但是，可能是生死一瞬，肾上腺素的刺激，沈希妍竟然反应迅捷地撒手后撤就地一滚，让眼镜男一刀扎空。刀子险之又险地贴着沈希妍的肩膀，扎到地上，钢刀的刀刃居然生生插到地砖的缝隙里。

　　此时，眼镜男与沈希妍太近了，沈希妍侧头一见，眼镜男的脸就在她脸侧，沈希妍一头撞向眼镜男的脸，一下子把他的眼镜撞飞了，“啪嗒”眼镜掉在地上，碎了。

　　眼镜男明显一僵，也不知道他近视多少度，视线居然一下子就不对焦了，沈希妍几乎是没有停顿地将锥子反手横扫眼镜男的眼睛。

　　一道血光，惨叫声响起。

　　眼睛进点灰尘都受不了，沈希妍不知道是把他的眼皮还是眼球划破了，眼镜男叫的都不似人声了，他边叫边捂住眼睛，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声音凄厉。

　　下一刻，他就开始挥舞手里的刀子。

　　沈希妍侧身滚开，贴到墙边，手里握着锥子，见着满脸血的眼镜男的刀子在面前乱晃，她一直留意找机会想再插眼镜男一锥子。

　　此时，庄昊丢开程艳，回头见眼镜男乱挥刀子，随时可能划到沈希妍，庄昊赶紧过去从后面一手薅住眼镜男挥刀子的手，一手勒住眼镜男的脖子，打算把人先放倒。

　　沈希妍见眼镜男被庄昊控制，眼睛一眯，握紧手里的锥子，冲上前狠狠扎向眼镜男的胸口。

　　眼镜男的嘴里里发出一声闷哼，随即呛咳出声，嘴里冒出血泡。

　　沈希妍手还握着锥柄，她逼近眼镜男，恨声说：“你们都是恶魔，我送你们回地狱。”随即她将锥子拔出，又扎入，连续三次。

　　就在沈希妍知道他们就是碎魂，看到他们把杀人当游戏，她就厌恶这些人，他们杀人不眨眼，害得她家破人亡，这些人就是恶魔，沈希妍现在觉得，她昏迷了两年能醒来，就是为了送这些人下地狱！

　　随着锥子拔出，血迹喷溅，沈希妍的脸上和身上也被溅了血，手上更是血迹斑斑。

　　眼镜男满脸的血，分不清是从他被划破眼睛里流出的还是嘴里流出的，胸口也是一片血迹，庄昊目测沈希妍这几锥子都是扎入了眼镜男的心脏——他只是想制住眼镜男，沈希妍是直接下狠手了！

　　庄昊松开钳制，眼镜男倒地，眼看出气多，入气少了。

　　沈希妍握着带血的锥子，脸上还带着血迹，一脸的狠厉,但是，很突然的，她就觉得脑袋里有根神经猛地抽了一下，沈希妍急忙捂住头，只觉得这下抽得剧痛，但是抽痛没有缓解，反而一下一下地抽痛起来，沈希妍捂着额头蹲下了。

　　但是，沈希妍也明白这个时候，他们多留一秒，都是一分危险，沈希妍想撑起身子，但是又一阵剧痛，沈希妍疼得眼睛都挣不开了，缓了两秒，沈希妍才睁开眼睛，眼前是眼镜男一脸的血，身边庄昊扶着他，问她伤哪儿了！

　　沈希妍就觉得好像记起一个相似的画面——她在一间到处都是白色的建筑里，那里有一群孩子，他们在一起，吃饭，唱歌，画画，做游戏，每个孩子脸上的表情都是不属于小孩子的木然。

　　然后，画面不停地闪现：穿着各异的，忧心忡忡的大人，穿着护士服说着八卦的女人们，嘲笑孩子们病症的护工，总是不怀好意地盯着女人看的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脑中画面不停闪现，直到——她被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带到一间屋子。

　　白大褂男人很高，她好像还是一个小孩子，是仰望男人的视角。

　　男人带着消毒水味道的大手摸向她粉嫩的小脸，她下意识扭头躲开，男人又摸向她的脸，她再次躲开，男人似乎有点恼了，他伸手要抓她，她盯着男人，向后退去，算计着怎么能逃开他。

　　这时候，门被大力的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闯了进来，女人打掉了男人的手，然后开始跟男人争吵，女人似乎在指责男人什么，什么“畜生”“不得好死”“你威胁我”之类的话语断断续续。

　　然后男人暴打了女人了，女人不敌，被打倒在地，男人狞笑地扯开了女人的衣服，女人痛苦地挣扎着……

　　她站在角落，冷眼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开始扫视桌上，笔、剪刀，裁纸刀，订书的锥子……笔不够锐利，剪刀不好使力，裁纸刀太薄，对于小孩子而言，订书锥最合适，小小的她冷静地分析之后，踮起脚，才抓到办公桌上的订书锥，她把拿着锥子的手藏在背后，一步一步向男人走去。

　　男人在女人身上逞凶，女人发出痛苦的叫声，男人嘴里骂骂咧咧地，直到她走近才发现，男人扭过头看到她，好像才想起她，嘴角泛起邪恶的笑——她讨厌那种笑，所以她又走近了一些，嘴里问着“你在做什么”，还不待男人回答，就一锥子插向男人的眼睛。

　　锥子扎入又被她拔出，男人的血喷了她一头一脸。

　　男人捂着眼睛惨嚎着翻倒在地，在地上打滚，翻腾，痛苦地叫着，像垂死挣扎的鱼。

　　她站在那里看着痛苦的男人。

　　而地上的女人狼狈地爬到她身边，抢过她手里的锥子，扑过去，对着地上男人的背腹部疯狂地刺，反复地刺。

　　男人的惨嚎已经不似人声，女人手里的锥子也没停，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不再发出任何声音，满手满脸血的女人才仿佛力竭地停下，呆坐在地上，她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

　　不久，那女人从地上爬起，将被扯开的衣服拉拢回去，走向她——

　　此时，沈希妍猛地看向墙边的程艳，程艳颓在那里生死不知，但是那张枯槁的脸和记忆里那个女人的脸重合了。

　　庄昊不理会生死不知的程艳和眼镜男，他见沈希妍捂着脑袋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又捂着脑袋，看程艳，庄昊不明所以，只是想扶起她。

　　沈希妍却被刚刚的记忆震撼，分不清记忆与现实，见庄昊用力扶她，下意识拿着锥子对着庄昊。

　　庄昊只当她是刚刚应激反应没有恢复，抓住她的手腕，叫她的名字，沈希妍开始反应不过来，庄昊叫了她好几声，她才觉得的眼前的一切从模糊变得清晰，她耳朵嗡嗡的，身体开始发软——记忆纷繁复杂，地上的眼镜男，似乎也依稀在哪里见过——他好像是记忆中那群孩子里的一个——她，记忆里的那白色的建筑，是曾经在幸福疗养院吗？她是不是曾经去过那里？那是她失去的记忆吗？

　　庄昊不知道沈希妍的回忆，他将沈希妍半扶半抱地扶起，见沈希妍清醒了些，就道：“我们出去！”

　　沈希妍此时脑中纷乱得很，但是理智地点头——她知道此时不是追究过往的时机。

　　庄昊见她眼神清明了些，从地上拾起眼镜男的短刀，插入腰后，才携着沈希妍，顺着走廊继续往外找出路。

　　两个人都有伤，每一步都那么漫长。

　　黑暗的走廊，一眼看不到尽头，两边的房门全部紧闭，有窗户的也落满了灰尘，外面还有铁栏杆，四周模模糊糊，也看不清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

　　庄昊和沈希妍彼此搀扶着，顺着通道往外摸索，走了一段，看到一扇开了一半的门，两人停下，庄昊把门推开是一间屋子，屋子里有一排置物架，堆放着一些杂物，还有几个玻璃瓶，每个玻玻璃瓶里都有黄色的液体，泡着圆滚滚的白色的东西。

　　屋子另一边的门开了个缝隙，庄昊扶着沈希妍两个人穿过屋子打算从另一个门出去，庄昊走过才发现，玻璃瓶里那圆滚滚的东西，是一颗颗泡得肿胀发白的人头！

　　任是庄昊冷静自持惯了，也被这样的场景惊了一下。

　　他伸手遮住沈希妍的眼睛，不让她往那边看，仿佛怕吓到她。

　　其实沈希妍已经看到了，只是没有太大的反应，任由庄昊扶着穿过了这个恐怖的房间。

　　两人就这么摸索着往外走，不知道多久，沈希妍已经走不动了，就在她已经力竭的时候，庄昊找到了门，他推开那扇通往外面的大门，沈希妍感觉到了风。

　　庄昊拉着沈希妍出来时，外面已经一片夜色，不见星月，好像快要下雨了，空气中都是阴冷潮湿的感觉，还有一丝臭味，一点光都没有。

　　四周很荒芜，风很大，在走出门的刹那，沈希妍一个踉跄就摔到了地上。

　　庄昊停了下来，把她半拖半抱地拖了起来。

　　沈希妍的记忆却越发清晰：

　　记忆里，白大褂女人就是程艳，她帮自己擦去了脸上的血迹，用湿毛巾擦去了衣服上的血迹，留下一片湿淋淋的水印，程艳握着年幼的她的手，将她带到一处小凉亭，让她在那里等她的妈妈，程艳走的时候说：“你跟我们不一样，今天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是梦，忘记吧！”

　　然后程艳就走了。

　　她站在哪里，不久，就看到白色建筑里燃起了火光，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妈妈跑了过来，抱着她跟着医院的人群往外跑，匆忙中母亲没有发现她身上湿淋淋的印记——

　　沈希妍觉得眼前一切仿佛都在扭曲，记忆和现实交替在她脑子里闪现，她觉得头都要炸了，双腿还在机械地费力跟着庄昊的步伐。

　　耳边是庄昊着急的声音：“希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沈希妍沙哑着嗓子想说，庄昊你走吧，别管我，但是昏眩让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庄昊眼见沈希妍快要支撑不下去，就尝试着抱起她。

　　沈希妍费力地从唇角挤出一句：“庄昊，你先走，找到人再来来救我。”

　　庄昊没有说话，但是沈希妍感觉庄昊还在尝试抱起她。

　　沈希妍用力推庄昊，想推开庄昊，让庄昊更难抱起她。

　　沈希妍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走稍微长点时间都会气喘吁吁的，加上刚刚的激烈对抗，还有脑子里杂乱的记忆，在这个时候，她已经是油尽灯枯的状态，不想走了。

　　但是，庄昊根本不听她的，抱不了她，就尝试着背她。

　　也不知为什么，沈希妍突然爆发出了力量——她不能再连累庄昊，她不走，庄昊不会自己走，不知道碎魂那些人会不会终于沈希妍扶着庄昊的手臂勉强地站了起来，她不要庄昊背她。

　　即使眼前一片血色，但是她依然扶着庄昊机械地迈着两条已经失去知觉的腿。

　　逃！逃！逃！

　　跑！跑！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突然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明亮的车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沈希妍已经不知道他们跑到哪里了。

　　但是耳边能听到一个崇海口音浓重的男声说：“哎呦，你们这是怎么了？”

　　庄昊说：“我们遇到打劫的了，师傅，你拉我们上车，我们要打电话报警……”

　　作者有话说：码小妍妍暴扎眼镜男的那一幕，脑子里闪现的居然是《生化危机2》中，米拉女神暴打畸形怪物，最后发现那怪物是第一部中跟她同生共死的马特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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