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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春
“尝尝这桃花茶。”
魏长嗣先为宗姬倒上一杯桃花茶,再为自己倒上一杯。
清黄透明的茶水倒进白瓷茶杯里,杯中两瓣粉红色的桃花瓣轻轻打着转儿,宗姬莹白如玉的手指端起不大的白茶杯格外好看。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可惜狂风吹落后,殷红片片点青苔。”魏长嗣一身薄的青衣长衫,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完全不像平日里尊贵雍容的打扮,反而像是温文尔雅,无拘无束的谦谦君子。
正所谓“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故君子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就是魏长嗣给人的状态。
“太子怎么有空来?还有这闲情雅致?”宗姬轻放下杯子,一举一动被魏长嗣看在眼中。
魏长嗣放松了身体往后靠了一点,完全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忙里偷闲,苦中作乐。”
宗姬起身,走到一边紫檀木的摇椅上坐下,伸手抱了一个抱枕,慵懒地窝在椅子里。“太子为国为民操劳,我看'苦中作乐'应该改为'苦作乐'才对。”。
魏长嗣笑着叹了一口气,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样子,“小姐说的正是,是长嗣措词不当。”
微风卷起一片桃花瓣,宗姬伸出两指夹在手中,放到眼前细细观察着桃花瓣的纹路,人面桃花相映红。
宗姬有些慵懒道:“前段时间,太子妃来过莫梁山庄,我没有让她进来。”
魏长嗣一顿,微惊道:“我不知道太子妃来过。”那句“太子妃”,疏离地像是陌生人,竟好像太子这个人与他无关一般。“既然小姐未见,那通报的下人可有说她来是为了何事?”
“我怎会知晓?这事要问太子了。”宗姬侧过头,如羽翼般光滑纤长的睫毛半遮住玲珑的茶色眸子,那句加重了音的“太子”不禁让魏长嗣心头一怔,仿佛一种被脱光了衣服盯着看的感觉。
魏长嗣一向深沉老练、睿智过人,此刻脑袋却有些发懵。
其实,若是细较起来,宗姬的老练比他的差远了,只不过宗姬毕竟活了两千多年,俗话说得好“走过的桥比你走过路还多,吃过的盐巴比你吃过的米还多”,魏长嗣的想法宗姬又怎么看不出来。
不过太子终归是太子,短暂的失态之后,魏长嗣借喝茶的动作掩盖了尴尬,莞尔一笑,道:“小姐可知,这世间女人的嫉妒之心有多么可怕?”
“女人也好,男人也罢;妖魔也好,神仙也罢,若非看破红尘、无欲无求,嫉妒之心一起,都很可怕。都道人心复杂多变,宗姬尚且还没有亲自验证过。这人世间女人的嫉妒之心到底有多可怕,更不得而知。”
魏长嗣听着宗姬一本正经地说话,若是这世上其他女子和他说这样的话,他一定会觉得可笑至极,然而此时说话的不是别人,她是宗姬,一个什么都懂,却又好像什么也不懂的人。
她超尘脱俗,孤傲自我,明明不大的年纪,眼神却深沉似海,有时看上去,更像是个古稀老人的眼神,好像没人任何东西可以放在眼里。而极少露出的笑容里,又好似正常如花儿般年纪的孩子纯粹自然。
不知道什么原因,让她变成了这样一个极端矛盾的人?
魏长嗣轻笑,“是啊,人性多变,嫉妒之心纵然可怕,终究不是人之本性。”
宗姬转而问道:“太子认为,人之本性是什么?”
“自然是,人之初,性本善。”
“人性本善吗?”宗姬笑着反问道。“哈哈,那太子可听说过,人世间最伟大的爱是母爱一说。”
魏长嗣点头,“父母恩情,兼爱无私,恩重如山。不止人,动物亦有乌鸦反哺,羊羔跪乳,老牛舐犊。”
“那太子可知,苏夫人是如何对待苏宗姬的?不闻不问,弃之不顾,甚至苛责,完全没有母女之情。”宗姬平淡说着,若是不认识宗姬的人,或许会认为,她口中的苏宗姬并不是她本人。
魏长嗣认真地看着宗姬,没有从她的语言神态中找出任何一丝憎恨或渴望。
人世间,最深的仇恨,不是恨到痛彻心扉,不是恨到想置人于死地,而是恨到无感,恨到无所谓,恨到行同陌路。
可惜就算如此,若宗姬真的对苏夫人怀恨在心,那也不可能提出来,唯一的一点解释就是,苏夫人在宗姬眼中,什么也不是。
魏长嗣这就疑惑了,微张着嘴,不可思议叹道:“长嗣不知,小姐竟还有如此身世。”
宗姬付之一笑,算咯,孤怎么给他讲这个?转了手拿起方才放下的白瓷杯,握在手心里温温的。
魏长嗣见宗姬不愿多谈,一个眼神会意,两人静静地,一个慵懒地躺着,一个慵懒地半靠着。桌上檀香袅袅,茶香四溢。两三只桃花斜插在瓷瓶里,偶尔被风吹落一两片花瓣儿……好一幅胜过人间无数美景的画面。
暖阳高照,和风夹杂着花香。
魏长卿已久披着厚厚的白色大裘,除了脑袋,整个身子裹地紧紧的,只余手中折的几只艳丽的海棠露在外面,浑身上下,也只有眉间的朱砂痣能和那海棠争艳了。
“我不知道,长兄已经折了。”魏长卿手里捏着海棠花,哑然失笑道。
“不是说受了寒就不用来了吗?”宗姬稍稍侧起身,看了看比桌上艳丽的多的海棠花,道:“从你院子里摘过来的?也好,我也觉得甚是好看,我这院里也该种一两株。”
“三清观的后院里到有几株开了几百年的海棠树,若是有空回去,倒是可以像师傅讨两株来。”魏长卿点点头,随手递给身后的廖喜,“再去找个瓶子插上。”
“长兄。”魏长卿给魏长嗣行过礼,便坐了下来。“长兄爱好茶艺,今日长卿泡一杯给长兄尝尝如何?”
不等魏长嗣点头,魏长卿已经重新舀了一瓢山泉水进小炉子上的壶里,动作轻盈,不一会儿,水就已经咕噜咕噜起来了。
宗姬抱着靠枕,不知何时竟睡着了,魏长卿解下白裘,廖喜忙伸手阻止,连声都还没出,宗姬却醒了。
宗姬慵懒地抻着头,脚换了个姿势侧过去。晚春的天已经很暖了,除了魏长卿以外,大多都穿了薄薄的夏装,宗姬也不例外,经过一个寒冬,宗姬的身量长了不少,身形也更加玲珑有致,那一转身,一袭绯红的单衣下,纤腰素束,美腿细长,宛然一幅美人沉睡的画面。
魏长卿不自觉吞了一口唾沫,微红着脸,更加决定了要拿大裘给宗姬盖上,哪知魏长卿还没给宗姬放到身上,却见宗姬深沉的眼与他四眼相对。
“做什么?”
被宗姬一问,魏长卿更加脸红心跳,“怕你着凉。”
“长卿君还是自己留着吧,这么厚,别捂出痱子了。”
“宗姬!”
魏长卿又羞又恼,这赤果果的嘲笑,他魏长卿只有在她这里才能“享受”得到。
“哈哈哈……”看到长卿君一幅羞恼的模样,宗姬窝在躺椅上笑得直不起腰来。
魏长嗣在一旁看着他俩互动,也跟着笑起来,星眉朗目,只不过这笑中有几分真假,又有谁去探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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