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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只怕是官商勾结
大皇子这话太过直白,听到两侧静默不言的臣子耳中,隐隐传来几声唏嘘。
沈知闲立刻破防:“大皇兄这话,臣弟还真是不敢当,京城发生这样的事,说到底,禁军的责任最大,前不久皇兄才接了父皇的旨,去往禁军处历练,如今竟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闹出这样的事来,皇兄还是好好担忧一下自己的处境吧。”
经他一说,大皇子果然收敛了些,却依旧不肯饶人:“就算禁军有责任,那也该是父皇问罪,二弟此时说这个,为时尚早了吧,你说对不对,三弟?”
沈让尘抬眸扫了二人一眼,没出声。将另一人拉进彼此双方的对弈中,是他这位大皇兄惯爱用的手段之一,沈让尘深谙此理,并不打算引火上身。
沈知闲心烦意乱,也懒得理他,奈何他一直挑衅,干脆也道:“大皇兄还看不出来吗?咱们三弟如今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父皇看重,亲自给了令牌去缉拿逃犯,试问咱兄弟几个人中,谁有过这样的待遇?偏三弟争气,又立下这样一个大功,依我看,不日之后,恐怕就要超过皇兄你在父皇心里的地位了。”
此话火药味十足,不止在大皇子听来,满朝百官都屏住了呼吸,一部分人甚至偷偷瞄了一眼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三殿下,开始思量这话里的可行之处。
沈让尘轻声一笑,单手负于身后,缓缓道:“二位皇兄不觉得今日僭越了吗?百官面前,这般放肆胡言,置父皇与老师于何地?知道的,是说二位无法无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父皇和老师教导无方呢!”
“你少在这里假清高......”沈知闲愈发看不惯沈让尘那副伪善的嘴脸,当即就要戳破时,只见高位之上,一席红衣映入眼前。
却是兰越,他面容白皙,五官精巧,今日穿了一身金线缎织的朱雀纹外袍,整个人如同画里走出来似的,他道:“诸位大人久等,陛下今日身体不适,不能上朝了,若有要紧之事,可上奏折表明。”
朝臣们大都司空见惯,但仍有几位文臣对此不满,当即窃窃私语道:“仗着陛下的恩宠,站在那里耍什么威风,不过一介下流货色罢了,我呸。”
“李大人,您可小声点吧,他能站在那里也是有几分本事的,要被他听了去,在陛下面前吹几句耳边风,你这官位是要还是不要了?”
那李大人听罢,瞬觉有理,不再说话了。
兰越宣完旨意,往殿阶下行了几步,道:“烦请江太傅和三位殿下留步,陛下有话要与诸位说。”
几人颔首示意,沈知闲望向兰越,投去一抹问询的目光,兰越视若未见,兀自转过身去,在前引路。
绕过正殿,便是皇帝寝居的龙阳宫,负责侍奉的宫女太监们都候在殿外,噤若寒蝉。
沈让尘才一走近,就闻到院子里隐隐飘来的药味,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亦步亦趋地跟在江太傅身后当起了隐形人,仿佛昨夜那道奏折不是他加急送过来的一样。
对比起他,沈知闲倒是殷勤,不时问着皇帝龙体是否欠安等事,一副孝心满满的好大儿模样。
沈让尘心中冷笑,若是皇帝看到将他气出病来的好儿子这么关心自己,不知会作何感想呢,不过想来应该也没什么关系,毕竟沈知闲那位生母贤贵妃向来擅长伏低做小地装可怜博同情,只要她在后宫替自己的儿子求上两次情,说不准他这位父皇一心软,连同大位都能一并传给他。
兰越道:“二殿下一片孝心,何不进去亲口与陛下说,那样才显得心意十足。”
大皇子闻言冷呵呵地嘲讽道:“是啊,二弟在咱们面前装什么孝心,父皇的三位皇子都等在这里,倒衬得我与三弟铁石心肠了。”
眼见二人又要骂起来,伺候皇帝的高公公忙从门前迎出来:“奴才给诸位殿下请安,给太傅请安,陛下在里头等着呢,诸位随奴才进去吧。”
门帘在眼前掀开,一股更加浓郁的药气铺面撞来,沈让尘蹙了蹙眉,目光穿过正殿向书案后头看去,一袭明黄身影坐在堆满奏疏的条案前,微微垂着头,喉咙里时不时溢出几声压抑的低咳声。
江澜率先一步跪下参拜,三人紧随其后,皇帝听到动静,抬起头道:“太傅年纪大了,无须多礼,起来赐座。”
“多谢陛下。”江澜在一侧的方凳上坐下,目光落向身后依旧跪着的三位皇子身上。
皇帝脸色十分不好,并没要让三人起身的打算,他道:“太傅今日进宫,可是有事要说与朕听?”
江澜忙拱手道:“回陛下,正是。老臣不负陛下厚望,将陛下交代臣的事情办好了,只是昨夜,陡然听到了些不好的风声,故而惶恐,想来问一问陛下的意思。”
沈知闲脸色一白,皇帝冷冷道:“太傅想问的事,朕心里明白,尘儿昨夜也上了奏折,朕已经清楚了原委,陆家当真是胆大包天。”
“臣以为,陆家将火器运送进京,意在图谋不轨,此事需得查下去,否则,这背后藏匿的人岂不让陆家为他做了替死鬼,倘若此人真有反心,恐怕后果不堪设想,还望陛下深思熟虑。”
沈让尘垂着眸子,目光落向大殿上铺设的繁复花纹的地毯上,依旧一言不发。
皇帝哪能不清楚此事利害,何况昨夜之事,处处指向沈知闲,他作为上位者,也是从皇子的位置一步步走上来的,岂能不清楚自己这三个儿子的心思。
老大奸猾,老二阴险,老三平时看着寡言少语,做起事来却丝毫不留余地,狠辣决绝,势不给自己留后患。他原以为,这兄弟三人平时争争斗斗,胆子再大也不会闹翻了天去。
殊不知,昨日短短一夜,他先后得到了老二私藏火器,老三在无召的情况下,擅自参与军火营的造器计划。两两相较之下,倒衬得老大统管禁军不利的罪名都小多了。
他气得一夜没睡,将老三请罪与参陆家谋逆的奏疏看了又看,终于在破晓之时,闷出了一口血。
近来,他能明显感受出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储位人选一事是拖不得了。
皇帝目光在眼前几位跪着的皇子身上一一扫过,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他道:“陆家有这个胆子,必是受了谁的指使,这件事既然是尘儿发现的,那便还由你接着查下去。”
沈让尘俯身接旨,等了片刻,也没听到皇帝斥责或提起他参与造器之事,虽然奇怪,但也装成无事发生般:“儿臣领旨,不教父皇失望。”
沈知闲朝身侧愤愤瞥了一眼,攥紧了拳头。
他动作虽细小甚微,却依旧没能逃过皇帝的眼睛。江澜辅佐过两朝天子,自然心细如发,察觉到异样后,又道:“老臣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说。”
皇帝看他一眼,猜也猜出他接下的话,故道:“太傅曾经也是朕的老师,有话大可直说。”
江澜拱手应了声是:“臣斗胆多问一句,江南陆家世代行商,如此庞大数目的火器,是从哪儿得来的呢?”
皇帝面目凝重,沈让尘接着话茬说下去:“禀父皇,儿臣昨夜缴获那批火器之时,曾看过一眼,单是燃料一物,质量已然要赶超军火营所造,瞧着甚是像军营之物。但儿臣只是猜想,并不敢妄言,今早已将二十八箱火器尽数转交到军火营,这个时辰,想来已经鉴别完成,父皇可传程峰程大人前来一问。”
皇帝沉吟片刻,怒声道:“不必了。当务之急,是要查清这批火器的来源。”
江澜道:“陛下英明,老臣以为,陆家能弄来这么多火器,已经完全超越了钱财所能够到的范畴,怕只怕是官商勾结。”
话音落下,满场静寂。皇帝脸色愈发阴沉,沈知闲大气也不敢出,眼见氛围就要结冰,在一侧静立许久的兰越走上前来,给皇帝添了盏茶。
“陛下,臣虽不懂前朝之事,但却略懂些为商之道,这世上大多数的事情,都讲究一个利字。臣记得两年前,驻守永州朱雀营的校尉曾上书请户部拨款,但当时正值江南水患,拨下去的款都用于灾后重建,为此,朱雀营长达一年之久,都没能按规矩上交火器到军火营。臣清楚记得,去年开春,户部的款才拨下去,仅半月时间,朱雀营就将足数的火器一同送到了军火营。”
皇帝看他一眼,脸色稍稍缓和了些,问:“你是觉得,朱雀营阳奉阴违,欺瞒于朕?”
“臣不敢,臣只是觉得蹊跷,若朱雀营不缺银两,为何还要在江南水患国库空虚之际请求拨款给他们?可若他们上奏的的确属实,为何又能在短短半月时间拿出数目如此之巨的火器运过来?除非,这是他们一早就造好的。”兰越嗓音不疾不徐,称得上掷地有声,缓缓穿透在场所有人的耳朵。
“但臣实在觉得哪里不对,他们既然没钱,又是如何造出来的呢?难道,有人比户部拨去的款项还要更快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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