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祸:苗山蛊,红颜祸

作者:半酒梨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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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8 章


        夜半,圣女殿回荡着锁链声,兰钰被提着一只手腕吊在房梁,脚下是七枚镇魂铃连结的骨铃阵。

      在镇上发生了这样的变故,温迎带着兰钰先行回山,虞浣溪责令圣女禁足半月,在惩戒兰钰前,温迎将圣女殿外门封锁,最后才锁上了内殿大门。

      她本可以眼不见为净,却偏将兰钰锁在身边。

      “是你想要的吗?这样我们就能一直待在一起了。”温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她坐在案前给自己包扎手心伤口,听着兰钰的血淅淅沥沥滴落在阵心,却置若罔闻。

      “主人…”兰钰虚弱地动了动脖子,哑着嗓子去够阵外的影子,温迎忽然将药瓶砸向阵符:

      “住口!我不配当你主人!”

      兰钰瑟缩身体,任由骨铃阵震出的音波割裂后背。

      “若阿夜有事,我第一个脱不了责任,我真该用离火烧透你这身贱骨!”温迎的银针狠狠刺入他天突穴,给他上药的力度重得发狠。

      兰钰闷哼着后仰,脸上挤出破碎的笑,他该庆幸温迎还愿意给他止血疗伤。

      温迎也乱了,她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难道当真就控制不了千年蛊?

      纵使怒火攻心,温迎还是想听他的理由:“为什么对阿夜出手?”

      “他伤了你。”兰钰如实回答,提起白天的事,那张惨不忍睹的脸竟挂了下来,“您何等身份,区区蛮横小儿,还需要主人亲自抱着哄着对他笑,我为了哄您开心都需费尽心思,他就……”

      说到一半,兰钰自觉状态不对,抬眼发现温迎果然盯着他看,尾音又缓缓弱了下来,蔫回一副犯错后失理的模样,眼中的不甘却是半点没褪去。

      温迎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却不敢深想,毕竟阿夜只是个刚会说话的孩子。

      要不是确信兰钰不会骗她,温迎差点都有些恐惧了,她极轻地舒了口气,像是叹息:“要不是我也会对你笑,我差点以为你..在..吃..醋。”

      说罢,温迎自嘲般勾起可笑的弧度,像在自我安慰,又像是试探。

      这句话果真把兰钰吓得不轻,他思绪一片空白,他也只会在面对温迎的时候,无意识流露出这种诚惶诚恐的表情。

      噬心蛊再次发作,兰钰掐着心口拼命忍受,温迎看他突然冷汗直流,以为是他不舒服,锁链松动的瞬间,兰钰像只断了翅的鹤落在阵中。

      拴在手腕上的玄铁链被卸下,而后兰钰脖颈一凉,清脆的上锁声在耳边响起,与锁链相连的束蛊枷被扣在了他脖子上。

      事实证明,再多的禁制也压不住千年蛊魄,兰钰的一成力就足够掀起滔天巨浪。

      *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两人就这么安静待在内殿日夜相伴,兰钰很乖,温迎誊抄蛊经的时候,能从铜镜看见背后那道视线,依旧是明目张胆的,不加掩饰。

      温迎性急,这也是从小到大虞浣溪用罚抄来折磨她的原因,少一个字,受一杖刑,因此温迎第一次被发现偷工减料时,足足受了七十六杖刑。

      炼蛊先炼心。是虞浣溪教她的第一条规矩。

      这期间,兰钰主动提出可以帮温迎抄录,温迎头也不回:“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

      可岩朗就行。

      这么一想,兰钰体内千年蛊又开始腾腾苏醒,起了躁郁之势,他立刻闭目凝神,在不惊动束蛊枷的情况下平息蛊魄,复以多次,他竟也能从中探出些门道。

      温迎笔尖不停,一门心思却在回想兰钰失控的缘由,第一次是他擅动千年蛊息,帮她镇住沾酒暴动的天蛇蛊,第二次失控伤人不是本意,保护她才是。

      现在想来,她才是兰钰失控的节点,生死羁绊是注定的结局。

      殿内的孔雀竹正日渐腐烂,夜半时分,兰钰蜷缩着醒来时,温迎并不在榻上,为了确认,兰钰轻手撩开纱帘,床榻果然空无一人,然而内殿大门依然紧锁着,没有打开过的迹象。

      “主人?”兰钰低唤了一声,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回响。

      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走出了骨铃阵,束蛊枷也被取下,没了禁制缚身,兰钰被莫名的不安感笼罩,一种被抛弃的恐惧让他陷入了绝望,他在殿内环顾一番,终于发现了那道墙后敞开的秘室。

      门缝后透出微光,兰钰仿佛受到蛊惑般走近了,毫无防备地推门走入。

      “主人?”沙哑的声音像蒙着层雾气,兰钰引着火折子照亮脚下的路,火光点亮秘阁的瞬间,他看清了这遍地狼藉——

      从脚下延伸出去的是满地五毒尸骸,蝎王蛊,蛛蛊,蜈蚣蛊不等,皆是万里挑一的五毒王蛊!

      凡人炼出其中之一便倾尽心血,如今这些蛊王残核却成了任人践踏的污秽之物,但远远不止这些,兰钰越往里走去,还看到了锁链,咒符,以及用过的银饰发绳,沾满了腥膻血气。

      兰钰意识到不对,瞬间反应过来——这间秘室,以及在他出现前发生的一切,都早有预谋,温迎一直在试炼禁蛊,她先前就养过别的蛊人,这些蛊王核是那些失败残次品的命蛊。

      那些蛊人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是不是温迎亲手了结的他们,现在都已经是一堆废物。

      他不是唯一,只不过刚好因为他是千年王蛊。

      兰钰心中巨震,爱恨交织,又愤懑难平,平静过后只剩下一抹挥之不去的凄楚。

      不是温迎选中了他,一切都只是恰恰正好,或许有一天,温迎也会像杀了他们一样,毫不留情地杀了自己。

      兰钰一直清楚,对温迎而言重要的不是他,重要的只是千年蛊,只是她想守住的秘密。

      “他们同样用了我的血,但不是天资愚钝就是想忤逆。”

      温迎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从暗处走出,半张脸隐没在暗影里,光影在她脸上映出晦暗不明的情绪,那冰棱似的声线直穿肺腑,听在耳中仿佛结起霜花:“在你上一个居然还想着杀了我,被我碎尸万段了。”

      “你很聪明,所以能留下来。”

      没有半分骄傲的欣喜,唯生滔天妒意。

      兰钰一点点转过身来,柔软到稀碎的眼神,充满了伤寒和空洞。

      你特别是因为你听话,如果你一样有半分违逆,下场亦是如此。

      温迎没有感受到他身上的波动,一步步靠近他,火光照不到的地方,竹刀被她别在身后。若兰钰躲不过这场试探,与她失控动手,温迎就会把他永远留在这道门里。

      哪怕她并不想。

      她祈祷千年蛊暴动不是源于嫉妒,不是源于对她的情。

      温迎看见兰钰眼中的暴起的金芒,随着她的靠近渐弱,当下他不带一道禁制,连安抚的镇魂铃都彻底卸去,一头长发垂落肩头,温迎封锁了圣女殿内外,如今又将他引入秘室,就算出现变故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兰钰一张脸惨白着,却还是极轻极轻地笑了,“如果我也死了,那就是我护主不周,您杀了我也是应当的。”

      “我只是…舍不得。”

      意料之外的,兰钰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反倒流露出了不属于他该有的情感。

      “舍不得什么?”温迎追问。

      “您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兰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继而道:“如果我死了,主人不要再炼蛊人。”

      温迎目无波澜地望着他,过了半晌,像是妥协,又像是下了某种决心,面不改色道:“好,你一定是最后一个。”

      兰钰神色微动,尚未露出表情前,温迎袖中竹刀落地,先他开口:“虞祭司承诺饶你一命,你再次发疯动手前,我不想杀你。”

      半月禁闭一过,温迎上祭司祠请罪,呈上四百多页的手抄古籍,眼下浓重的乌青让她整个人散发旺盛的死意。

      当过大祭司弟子的都知道,虞浣溪查阅功课有一目十页的绝技,书页翻飞间,她还留了须臾间隙扫了一眼温迎,“那狼崽子没跟你一起来?”

      “自然是来了,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我也害怕。”温迎已经有了大风大浪后的平静,虞浣溪却禁不住嘲笑出声,“你跟他夜夜隔墙入睡还会害怕?”

      听起来奇怪异常的话,温迎选择性耳聋无视。

      最后一张纸页从虞浣溪指尖擦过,温迎的心脏也跟着提了起来,好在虞浣溪还算满意,万字抄录一字不差,温迎不吃眼前亏,犯不着给自己找皮肉之苦。

      直到虞浣溪声音落下:“二十七卷章引有错字,罚你一丈。”

      温迎猝然抬头,满脸难以置信,但她不用确认,也不必怀疑虞浣溪的眼睛,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

      只有一丈,虞浣溪必定使出十成的力,这老不死的妖婆,占便宜从来不…!!

      还未想完,骨杖就重重砸在温迎背部最薄瘦的地方,更膈应人的是打她之前,虞浣溪还在骨杖上布了荆棘!

      荆棘刺破肌理,温迎的雪色外衣很快被鲜血浸透,听到闷哼的一瞬间,门外传来窸窣响动,但终是按耐住破门而入的冲动。

      这才是虞浣溪真正想惩戒她的手段,罚她疏忽人命,纵容下属。温迎再次挺直了腰身,沉下气来:“我最后一次把兰钰托付给你,如果别无他法,我会把他送回属于他的地方。”

      送走兰钰,温迎回到圣女殿时坐立难安,一时间觉得偌大的宅邸空寂得落针可闻,一想到那个人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她只是坐着都浑身难受。

      思来想去,温迎决定下山沾些人气,否则像青月总说她身上一股纸钱味。

      *

      穿过人声喧哗的闹市,人间烟火化不开她身上的冷意,只要是朝她瞥来目光,路边嬉闹的孩童都下意识对她避让三分,那张脸再好看也不敢去靠近。

      没有笑容的时候,温迎清楚自己并不讨人喜欢,但她偏偏不需要任何讨好感,也能身居高位。

      温迎漫无目的地踱到蛊医堂时,才发现根本无处可去,云雀在药摊前跟人讲价,余光注意到温迎时,脸上笑意一滞,转头招呼了伙计,放下药篮朝温迎跑来。

      “圣女!”云雀面色忧虑,扑向温迎急着转了两圈,从头到脚都确认无误后才安下心来,语速飞快:“您没事吧?那天我看到您把兰钰哥带走了,大祭司什么也不愿意说,他好像很危险,您没受伤吧?快告诉我!”

      “我没事,你别怕。”温迎安抚性地对她笑了笑,云雀身上总有一股韧劲,每每看见她,温迎都会短暂地忘了烦闷。

      温迎总觉得十六岁的自己,应该像云雀这般恣意灵动才好,这样的感觉和兰钰很像,只是远远看着,就足够让她对过去的一切望眼欲穿。

      云雀松了口气,眨眼又吊起眉梢,小心翼翼地问:“兰钰哥呢?他怎么了啊?他…”

      “还活着吗…”云雀转为气声,像是在打听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深知蛊术者的手段,更何况是兰钰这种犯了错的仆,会被怎样处置不是她一个门外人敢想象的。

      温迎眸光晃了晃,像是被惊动的琥珀泉池,“活着,他只是修术不精,被命蛊反噬了失手伤人,大祭司在看着他。”

      云雀会这么问,大概也猜到她和大祭司整治人的方法阴毒,比如把兰钰扔进万蛊窟活活喂虫。

      云雀也没过多纠缠,她更多的是担心温迎,说从沅水寨回来后,她去过圣女殿拜访温迎,可看到的是殿门紧闭,云雀在外喊破喉咙叫唤捶门也没人应声,她害怕圣女出事,直到刚刚心还是悬着的。

      温迎一时讷讷,而后嘴角微松,脸庞掠过一抹柔和,谁都无法拒绝被人在乎着,云雀心善,比她更适合当医者。

      辞别了云雀后天色渐晚,温迎独自往回山的方向走,踏过石孔桥时,云雀又火急火燎地追赶上来,喘着粗气向她招手:“圣女!有东西忘了交给你!”

      云雀张开手心,上面躺着一块乳白色的昆仑玉珏,玉色剔透滑腻,底下缀着藤色穗苏。

      “这是什么?”温迎不解。

      “今年的生辰礼啊,您生辰不是快到了?我一直记着呢。”云雀得意地晃着脑袋,梨涡渐深:“我知道您什么都不缺,去年编了个手绳给您,想了很久觉得太不值钱了,所以今年我爹命人打了个玉珏佩,供奉过山神四十九天,保圣女岁岁平安,一世无忧。”

      “也寓意佩戴者温婉如玉,如珠似宝。”

      温迎轻轻垂下眼帘,目光落在那块玉珏上,转瞬间忽然笑了,眼中有着温柔的光芒,又有历尽沧桑后的感伤。

      她不爱世人,世人却向她传递真心和爱意。

      温迎接过玉佩攥在手心温热,“我会好好珍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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