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阶下囚到复国主:永嘉的逃亡路

作者:九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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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侄疑(下)


      夜风卷着寒气,吹得她鬓边碎发乱飞,他抬手替她将发丝别到耳后,动作轻得像触碰易碎的瓷。

      赵光义翻身跨上马,随即俯身伸出手,掌心温热稳稳托住她的腰。

      他刻意避开她的手腕,只借着力道将她轻轻带离地面。

      待她坐稳后,才缓缓收紧手臂,又将披风下摆往她腿间拢了拢:“抓稳缰绳。”

      李从宁心头微怔,这是她第二次与他共乘一匹马,不同的是这次他少了强迫的意味。

      她垂了垂眼,指尖悄悄攥紧披风系带。共乘一马,也许能让赵光义放下几分戒心,也能让远处的赵德昭看得更清楚,这亲近的戏码。

      她故意往赵光义怀里靠了靠,声音带着几分怯意:“今日遇着辽人,想想竟是有些后怕的。”

      赵光义指尖轻轻拂过她肩上的披风,“有本王在,必然不会让人伤着你的。”

      这话里的承诺太过动听,李从宁却只觉得心口发涩。这承诺的背后,是赵光义想将她牢牢攥在手里的算计。

      侯府门口,赵光义翻身下马,又伸手将李从宁稳稳接住。

      此时,派去王府取金疮药的人也恰好好赶来。

      “让程太医特调的,记得用。”

      李从宁从他手里接过药瓶的同时,双手便被一股温热的力道稳稳扣住。

      “阿宁...... ”他垂眸看着她,眼底多了几分认真。药瓶还夹在两人掌心之间,微凉的触感与他掌心的热度交织。

      侯府的灯笼亮着昏黄的光,映得他眼底的温柔愈发真切。

      “殿下,阿宁需要时间去接受。”

      他点头,“我知道......所以,我会等阿宁。”

      顿了好久,他才再开口:“进去吧,夜里凉。”

      夜风卷着廊下的灯笼晃了晃,李从宁转身走进屋,将赵光义的披风叠放在椅上。

      那披风上的墨香还在,可她知道,这温暖不会一直属于她,她要走的路,与他从来都不是同一条。

      “主子,我们忙活了这么一大圈,就只是把周海送进了大理寺。赵光义和赵德昭却没有撕破脸!”窅娘心有不甘

      李从宁拿起桌上的青瓷茶盏,指尖拂过盏沿的缠枝莲纹。

      “没撕破脸才好!心里的防备,比明面上的刀枪更伤人。周海以为顶罪就能万事大吉,却不知这根刺已经扎进赵德昭心里,日后只要有风吹草动,赵光义与赵德昭两人就会互相猜忌!”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腕间的赤金镶玉镯上,那是母亲的遗物,温润的玉质里仿佛还残留着母亲掌心的温。

      恍惚间,几年前金陵宫苑里的烛火又在眼前明灭,那时母亲已卧病多日,枯瘦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气息微弱却字字清晰。

      “阿宁,我的儿…… 你兄长,他是文人的心性,下笔能写尽江山风月,却不懂朝堂刀光剑影。如今南唐风雨飘摇,宋室虎视眈眈,我怕是撑不到他稳住局面了......”

      烛泪顺着烛台往下淌,像断了线的珠子。

      母亲咳了两声,眼底泛起水光,却硬是撑着坐直些,将那只赤金镶玉镯套在她腕上。

      “这镯子你戴着,日后见它如见母亲。你素来聪慧,比你兄长多几分果决,娘亲只求你…… 护住他,护住南唐的百姓,千万别让李家的基业,毁在这乱世里!”

      那时她才十岁出头,攥着母亲的手哭着应下。可没曾想,不过几年光景,金陵城破,兄长降宋,她也成了宋廷的永嘉县主,困在这繁华却冰冷的汴京城里。

      腕间的玉镯轻轻硌着手心,李从宁收回思绪。

      “主子,方才您与辽人周旋时,肩头又受了伤,奴婢帮您处理一下,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窅娘见她神色稍定,连忙取来干净的纱布条与方才晋王送来的金疮药,小心翼翼地解开她肩头的衣襟。

      布料掀开,一道新的划痕赫然在目,泛着淡淡的红,恰好叠在旧疤之上。

      窅娘指尖一颤,心疼道:“主子,这伤口…… 与上次的旧伤是同一处。”

      李从宁垂眸,看着那道新旧交织的疤痕,眸光沉静无波,指尖轻轻抚过伤口边缘,语气平淡却藏着深意。

      “我故意的。上次的伤口很深,这几日看着结痂了,内里却始终没痊愈,若是日后被旁人察觉异样,可能会坏事。”

      窅娘蘸着药轻轻为她涂抹着伤口:“可是这伤上加伤,要比寻常受伤口,疼上不知多少,主子怎么受得了!”

      李从宁忍着痛:“今日这场戏,不仅是为了挑拨他与赵德昭,更是为了让他亲眼看着我在他面前受伤。这样一来,他只会心疼我处境艰险,绝不会怀疑当初那伤。有他亲眼见证,这道疤从今往后就是最稳妥的护身符,再也不用担心暴露了。”

      窅娘恍然大悟,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主子思虑得这般周全,奴婢竟没看透这一层。只是奴婢心疼主子,”

      李从宁淡淡一笑,眼底的冷光稍稍柔和了些:“若想离开这虎狼环伺的汴京,这点疼痛算得了什么。”

      她如今步步为营,引赵光义与赵德昭互相猜忌,不过是想在这宋室的权力漩涡里,为同样困在汴京的兄长谋一条生路,为那些还在江南故土受苦的南唐百姓,寻一丝喘息的机会。

      李从宁回过神,将茶盏放在桌上,茶盏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周海虽入了大理寺,但赵光义绝不会坐视不理,定会暗中动手。接下来,我们只需等着看,晋王府会闹出多少动静。”

      她指尖在桌沿轻轻敲击,节奏沉稳,像在为一场即将拉开帷幕的大戏,敲打着前奏。

      窗外的夜风卷着灯笼晃了晃,映得她眼底的光忽明忽暗,汴京城里的权力漩涡,才刚刚开始转。

      夜色渐深,晋王府书房内烛火通明。

      赵光义背着手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窗棂上的雕花,方才在侯府外对李从宁的温柔,此刻正在渐渐褪去。

      “殿下,大理寺那边传来消息,周将军被关在天字监牢。”

      心腹侍卫周琼躬身禀报,声音压得极低,“赵德昭还派了自己的人在监牢外值守,看样子是怕有人动手劫狱或是串供。”

      赵光义猛地转身,玄色锦袍扫过案几,上面的青瓷笔洗被带得微微晃动,发出清脆声响。

      “赵德昭,以为这样就能困住周海?”

      他冷笑一声,走到案前,拿起一枚刻着晋王府印记的令牌:“你拿着这个,去见大理寺卿张大人,就说本王有要事相商。”

      “殿下放心,殿下对我们兄弟二人有知遇之恩,相信兄长定会守口如瓶,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会往外说的!”

      赵光义闻言,指尖捏着令牌的力度微微一松,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快得像烛火的虚影。

      他垂眸时,又瞥见那枚坠穗垂在令牌旁,穗子随着窗缝钻进来的夜风轻轻晃动,像极了李从宁那日递给他时,指尖微颤的模样。

      他自然知晓周海、周琼这对双胞胎兄弟对自己的忠心,当年周海在战场上为他挡过箭,周琼更是多年来贴身护卫,这份情分他记在心里,可眼下局势复杂,容不得半分侥幸。

      “本王自是相信他的忠心,但难保赵德昭不会用些阴私手段。”

      赵光义走到案前,拿起砚台旁的狼毫笔,在宣纸上随意画着圈,“带句话给张大人,若有人敢对周海动刑,或是逼他招供,本王定不饶。”

      周琼躬身接过令牌,指尖触到令牌上冰凉的纹路,语气坚定:“属下明白,定不会让兄长受委屈,也绝不会让殿下的谋划,出半点差错。”

      说罢,他将令牌揣进怀中,转身快步走出书房,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响,只留下一道残影消失在廊下。

      赵光义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缓缓放下狼毫笔,目光重新落回窗外。

      庭院里的树在夜风里摇晃,枝叶摩擦发出沙沙声响,像极了朝堂上那些若有似无的议论声。

      他心里清楚,周海是他布下的重要棋子,若是这颗棋子折了,不仅会损失一员心腹,更可能让赵德昭抓住把柄,到时候别说储君之位,恐怕连现有的权势都保不住。

      他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幅汴京地图,手指落在大理寺的位置,指尖轻轻敲击着墙面。

      “赵德昭啊,赵德昭,你以为守住监牢就能赢吗?” 他低声呢喃,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这汴京城里,本王能调动的力量,远比你想象的要多。”

      赵光义的指尖在地图上停留片刻,忽然转身走到案前,拿起一封密信。

      信封上没有署名,只盖着一个小小的狼图腾印记,那是他安插在禁军里的暗线专属标识。

      他拆开密信,快速扫过内容,眉头微微舒展。

      信中说,赵德昭派去大理寺值守的人手,多是禁军里的新卒,虽忠心却经验不足,只需略施手段便能牵制。

      “看来天助我也。” 他将密信凑到烛火边点燃,看着信纸化作灰烬落在铜盆里,眼神愈发深邃。

      他早已在汴京各要害处布下暗线,大理寺有他的人,禁军里有他的眼线,就连后宫和太医院也不例外。

      赵德昭以为的严防死守,在他眼中不过是漏洞百出的摆设。只是眼下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得先稳住局面,再寻机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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