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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生食肆
崔寻雁极有自知之明,她虽是医学生,但医学生也分为很多种类。而她的主要研究方向是药学,对于临床和中医等其他研究方向其实并不精通,最多只是略懂一些罢了。
甚至,她觉得自己对这方向的研究还不如药类在其他领域的运用,比如药妆,比如药膳......都是她在闲暇之余热衷于研究的。
因此,她也是反复确认过这种情况她能够应对,才决定出手的。更何况,那位夫人所乘坐的马车颇为讲究,必定身份不菲,她也甘愿冒风险结交。
而以严医师对现在中医的了解和掌握,说不定,开出的房子效果要比自己好很多。因为古代的很多药材在现代已被禁用,崔寻雁不甚了解,她觉得自己说不定还能从严医师这里学到些什么。
“如何了?如何了?”严医师听见里面的动静,毫不犹豫冲了进来。
一进来,他左看看右看看,目光才最终锁定在了原本床榻位置拉起的帘幕上。严医师快步疾行至帘幕,执起垂在榻边的手,将指尖搭在了夫人的脉门之上。
他蓄着胡子的嘴唇抖了了几下,闭着眼睛沉思良久,才松出一口气来,将手收了回去,道:“情况稳定下来了,只要将烧退下去,不再反复,就没有问题了。”
说出来的结果跟崔寻雁没什么两样,在场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不是她们怀疑崔寻雁,而是严医师德高望重,颇具盛名,他说出的话比崔寻雁更有信服力。
崔寻雁也不计较,只看着严医师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她的身上。他开口道:“她的伤,是你处理了?”
崔寻雁点了下头,“是。”
“可否告诉我你是如何处理的?是否按我所说将腐肉和脓血清理干净了?不是我信不过娘子,只是这痈疽之症凶险,稍有不慎,便会伤人性命。就连我,也没有把握能将人完全治好。”严医师担忧道。
此话一出,原本才松了一口气的红英和紫衣女子心头再次一紧,焦心地望向帘幕。
“当然可以。”崔寻雁接道,随后一字一句地将自己方才的做法说了出来,“首先,我将准备好的小刀放于烛火上炙烤,待小刀烧至滚烫,再用烈酒清洗双手和伤口,这才划开了脓肿,挤出脓液,清理掉了多余的腐肉和坏死皮肤,之后......”
“我用烤过的铁针和桑皮线,将伤口缝合了起来,再撒上特制药粉,这才重新包扎了起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伤口缝合的办法说了出来。
毕竟当时在场之人并不止她一个,就算她今日瞒了下来,日后也会传播开来。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将这种处理伤口的办法教给更多的人。
这样,才不会引来祸患。
“你将伤处缝了起来!”严医师浑身一震,惊道。
崔寻雁淡定点头。
严医师不知花了多长时间,才消化掉了崔寻雁的话。他浑浊的双眼里闪过一抹精光,颤声问道:“能否让老夫问上一句,为何要这么做?”
“我看医书上说,痈疽是疮毒入体,寻常的做法一般都是将腐肉和脓液清除,抹上伤药包扎即可。可这样做,伤者死亡的情况依旧很多。”她顿了下,继续道:“而我认为,应对痈疽,不光要清除疮毒,还要应对外毒。”
严医师的眼神闪了闪,“此话怎讲?”
“我曾在书中读到过这样一句话:人食五谷,孰能无病?后来又听人说病从口入,由此可见,人身体的疾病不单单是体内的病变,还有来自于外界的‘毒’。”
“我对这些说法倒是略有耳闻,但从没尝试过。所以你今日的做法,就是为了祛除外毒?”严医师摸了摸胡子,沉思道。
“没错。”崔寻雁点头,“经过尝试,我认为沸水,火焰以及烈酒,都可以很好地将外毒清除,至于其他的,目前我还没有发现。”
受时代局限,很多现代的手段和技术都无法实现,这也是崔寻雁颇为可惜的一点。如果那些技术和器具都能带过来,她的实验或许能够有更大的突破......
“那你又是如何确定,这三种物品可以祛除外毒?”严医师眼中的兴奋几乎要藏不住了,这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对医学竟有如此奇特的见地,还颇有道理。
如果他今日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将这些知识通通汲取为自己所用,那他医痴的名号怕是徒有虚名了。
崔寻雁疲惫地笑了一下,看透了严医师的目的,她也无意隐瞒,说道:“烈火和沸水的温度极高,只需要眨眼的时间,就能将人的□□烫‘死’,更何况是外毒?至于外毒,严医师可曾试过将用烈酒清洗伤口?”
“未曾。”
崔寻雁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酒精能让细胞脱水,从而达成消毒的目的,只能笼统道:“用烈酒清洗伤口会造成难以言喻的疼痛,刺激性极强,人尚且如此,外毒又如何能抵御?”
严医师点头,陷入了沉思,似乎在思考崔寻雁所说做法的可行之处。
而崔寻雁则大方无比:“若严医师对伤口缝合及祛除外毒的法子感兴趣,过几日我可将法子记录在纸上,差人送来医馆。”
“当真!”严医师眼睛一亮,几乎要当场跪地拜师。
崔寻雁连忙扶住他的身子,让一个长者给自己下跪,她怕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她笑道:“严医师这样做可真是折煞我了,我不过是侥幸得知了这法子,有没有效果还得看夫人的恢复情况。而严医师却是实实在在救人无数,我相信将房子交由严医师之手,必能发扬光大,物尽其用。”
严医师顿时老泪纵横,拍着她的手噎嚅半天,除了感谢,却再无说出其他。
这时,一直跟在那位夫人身边的紫衣女子走了过来,冲崔寻雁行了一个大礼:“感谢姑娘救命之恩,奴婢名为白英,不知姑娘尊姓大名,家住何处?待夫人好转,我家老爷必有重谢!”
崔寻雁摇头,“举手之劳,不必挂齿,夫人的伤需要静养,我医术尚浅,还请严医师为夫人开一副退烧的汤药吧。”
严医师一愣,“以娘子的造诣,尚浅恐是自谦了。”
白英也笑着点头。
崔寻雁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愿开,而是我常年随师父待在山上,侥幸学得了一些雕虫小技,对此类方子不甚了解,实在比不得严医师医术高明,恐耽误了夫人的病情。”
严医师显然不相信崔寻雁的说辞,但她都这么说了,自己再推辞也没有必要,“只要娘子信得过老夫,开一剂退烧的方子又有很难?来人,拿纸笔来。”
不一会儿,便接过纸笔在桌上写写画画起来。
白英微微笑了下,再次走到崔寻雁面前,行了个礼,“若夫人醒来得知我们没有感谢救命恩人,怕是会怪罪,还请姑娘给我们留下个联系的方式吧。”
崔寻雁顿了下,突然想到些什么,开口道:“如果非得感谢的话,一月后我家食肆会在西市开张,到时还请夫人前来赏脸。”
经此一事,她终于想通了该开什么铺子来建立自己的势力了。如她所说的那样,这里的其他产业和产品她并不熟悉,硬挤入某个行业只会赔了夫人又折兵,但有关药类的延伸产业,她倒是因为兴趣研究过不少。
在此之前,她其实并不是没有想过,要不然也不会给孙掌柜那么多药妆的方子,可后来,她又放弃了。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彩妆产品价格高昂,而晟朝才进入和平社会不久,很多人并不愿将银钱花在此类可有可无的产品上,相比彩妆,实用的器具和粮食才是时人的首选。
而彩妆的消费群体大多是年轻女性,很多男性,老人和小孩对此并不敢兴趣。如此一来,就会导致消费客户太过单一,无法达到她想要建立情报网的目的。
而且就算初期有人因为新奇买了她们家的产品,但妆品耐用,除非不断推出新品,否则敛财的目的也很难在短时间内达到。
而吃食就完全不一样了,民以食为天,如果她今日的观察没有出错,上京城还并没有以养生食疗为招牌的食肆或者酒楼。东西吃到肚子里就没有了,还想吃的话就得消费,再加上养生食肆的噱头和这位不知名夫人的赏脸。
她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家食肆的名声就能在上京城打开。
而吃食更是不限男女老幼,尊贫贵贱,她敛财和建立情报网的目的也都能达到,可谓是一举多得。
白英身子一松,笑道:“一定一定。”
伏在案前的严医师显然也听见了这句话,眸光闪了闪,将此事记在了心中。
崔寻雁最后叮嘱了一遍每日换药的方式和注意事项,以及如果有紧急事件可以来寻严医师,她有办法知晓,便匆匆离开了。
严医师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院门口,急急写下了最后几个字,便将汤药交给药童煎熬,着急忙慌地跟上了上去。
崔寻雁走出巷子时已是精疲力尽,她强撑着多绕了几步,确定没有别人跟上来后,才爬上了隐秘处的一辆马车。
“让你多管闲事!”崔望见她这副耗尽全身气力的模样,忍不住吐槽。
崔寻雁躺在车厢内喘了几口气,道:“别说了,赶紧回府吧,我快累死了。”
崔望冷哼一声,眼中关切之意一闪而过。他脑中全然是崔寻雁最后的那副虚弱模样,几乎立刻驾着马车重新驶上了街道。
因此,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巷尾有一个暗暗观察他们的严医师。
严医师眼睁睁看着,那位神秘的医师小娘子上了忠勇将军府的马车,眼中浮现一抹了然,“我说崔家小姐的身子怎么突然好得这般快,原来是府里有这样一位医术高强的医师啊,怪不得,怪不得!”
他面上了然之色更重,心中与那小丫头结实的念头却更加坚固。
“西市新开的食肆是吧,老夫记住了。”
他转身时,崔望已驾着马车行驶出了好长一段路。
“你要的消息我都查到了,今日在百草堂门前求医的丫鬟,是兵部侍郎夫人的贴身侍女。”
“兵部侍郎?”崔寻雁早就掀了帷帽,毫无形象地仰躺在车厢里休息,听见崔望这么一句,蓦然惊醒。
崔望听见里面的动静,皱了下眉,“你别激动,我只是觉得你今晚不听见这些消息,是不会安心睡觉的,索性现在说了。”
崔寻雁躺回去,“嗯”了一声。
“兵部侍郎王康年,为人奸诈重利,好色多情,府中小妾便有足足七个。去年年底,前夫人被小妾害死,他转头便娶了现在的夫人,大概五日前,现夫人被小妾推入湖中,不幸小产,想来伤也是在那时受的。”
崔寻雁蹙了下眉,道:“我记得朝中对官员品行颇为看重,他竟如此宠妾灭妻,纵容府中小妾谋害正妻,就没有官员弹劾吗?”
话语落下很久,都没有听见回应。
崔寻雁睁开眼,心中猛地一沉。因为她发现,马车,正在缓缓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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