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温

　　高三走读都是五点半放学，所以每天晚上放学，陈许佑都要留下来排练舞台剧两个小时。

　　饰演“公爵”的江绚戏份不多，他记忆力很好，所以短短几天他就把台词背熟了。

　　别人都还在磨台词，他就可以随意指出别人的错误。

　　“江绚，你要是急就先回去吧。”

　　“是啊，你在这刷题不合适吧。”

　　江绚拿着一本五三靠着墙在刷题，张冉看着他总觉得别扭，有一种看别人学习的心急感。

　　江绚起身，把练习册关上浅浅开口。

　　“时间不早了，可以回去了，你们要想提高效率，自己回去把词背熟，不然就是做无用功。”

　　说完，几人一愣。

　　张冉觉得他说的对。

　　“算了算了，江绚说的对，徐洋，尤其是你，最喜欢忘词，大家先回去把词记熟了。”

　　“我这词本比你们多那么多，慢点很正常啊！”

　　不久，大家都陆续回去了。

　　陈许佑背着书包，跟着江绚缓缓走出了学校，路灯下，影子被拉的很长，着走着走，影子也越来越近。

　　明天是特殊的节日。

　　是江绚的生日。

　　他们约好去月亮山上看风景，主要是陈许佑觉得去月亮山有氛围感，而且还可以拍拍照片。

　　他很久没有去拍风景了。

　　以前心情好的时候，戴星川会载着戴星淼跟他骑车去离家不远的一处山上游玩，那座山没有名字，却意外美丽。

　　五月，漫山遍野就会长满会飞的蒲公英，他们躺在草地上，数着天上的云彩，然后他就会用相机拍下此刻的风景。

　　那时候的他们是自由快乐的。

　　他这样想着，视线却莫名撇向江绚。

　　江绚将包单肩背着，他半敞着校服外衣，洁白的耳机线垂在耳下，陈许佑抬起视线，看见他微红的嘴唇轻轻抿着，高挺的鼻子上带着冷冽的锋将自己半掩在阴影下。

　　他的手指拨弄着手机，微微低头，看起来漫不经心，浅风吹过时，偶尔掀起他额前的几缕碎发。

　　良久，或许是陈许佑的视线太过强烈，他缓缓抬头，陈许佑就毫无防备的撞入他的视线里。

　　他有些别扭的收回视线将脸转过去，却在路过的玻璃床上看见了江绚在看自己。

　　他的眼神里带着不知名的情绪，似是有话想说。

　　陈许佑只好转头大方的对上他的视线。

　　他在打量他，也在欣赏他。

　　“江绚，从学校到家是两公里，我们来回四公里，算一算时间，我们一起大概走了三百公里。”

　　三百公里，都能徒步从南江走到北州了。

　　江绚取下耳机，有些不明所以。

　　陈许佑笑了笑问他：“你说地球上最远的距离是从哪里到哪里？”

　　江绚思考了一会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如果以京州为对跖点来看，京州的对跖点是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两者之间是最远的距离。”

　　“我觉得不对，”陈许佑想了想：“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应该是两个人互相转身的距离。”

　　江绚不解的看着他。

　　陈许佑解释：“转身是因为隔阂，隔阂才是很难化解，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隔阂就拥有了一道难以跨越分鸿沟，有的人或许因为这个隔阂就再也不会见面了，这难道不是最远的距离吗？”

　　江绚没有反驳。

　　他回神，两人已经不知不觉间到了家楼下。

　　陈许佑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明天要去月亮山，江绚你别忘了。”

　　他笑着跟他招手道别，转身就上了楼。

　　江绚还在想着他刚才说的那句话。

　　隔阂？

　　他不喜欢隔阂，如果他们之间有隔阂那他就负责打破，他相信就算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只要他愿意，无论要付出什么，他也一定会站在他面前。

　　次日下午。

　　阳光正好，快要入冬的南江还不算很冷。

　　可惜的是，南江不常下雪，反而北州每年都会下雪。

　　他拿着相机，揣着一个精致的袋子，袋子里是给江绚的礼物，一条深蓝色的羊绒围巾。

　　陈许佑出门前特意打扮了一下，他抓了抓发型，调试了一下相机参数，跟江绚发了个消息就下楼下等他。

　　江绚动作很快。

　　他下楼时脸上看不见其他神情，十分镇定。

　　“给，礼物。”

　　他把口袋给他。

　　江绚淡然接过，刚好拿出来看了陈许佑连忙制止。

　　“等去了月亮山在看吧。”

　　他这么说着，江绚只好把袋子刚了下去。

　　月亮山在学校后门，平时周末放假山长就没什么人去，今天周六，刚刚好。

　　半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到了学校门口。

　　要去月亮山，就得从学校后门绕上去，这还是吴乐琪告诉他的。

　　从学校操场绕过去，是条近路。

　　江绚没有一个人去过月亮山，他知道每年秋天，操场上就会飘下来很多银杏的树叶，学校会组织学生去打扫。

　　他也打扫过。

　　“江绚，等我！”

　　江绚走在陈许佑的前面，一下子就翻过那个不高不矮的围栏，他有些无奈，看着陈许佑腿脚不协调的样子有些好笑。

　　他朝他伸出手，陈许佑本想着缓缓下来，却在拉住他的那一瞬间脚下一滑，整个人直直地扑了过去。

　　江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推倒在地，两人重重地摔在围栏下的草地上。

　　“噗嗤。”

　　陈许佑的下巴重重压在江绚的肩上，疼的他每天皱起。

　　他呼吸有些急促，鼻尖几乎碰到了他的耳垂。

　　阳光透过围栏的缝隙洒下来，在他们之间划出细碎的光影。

　　“江绚？你……没事吧？”

　　陈许佑连忙撑起身，神色满是担忧。

　　江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一双眼睛里倒映着他的样子，他缓了缓开口：“你再压一会儿，我可能就有事了。”

　　陈许佑的脸又些泛红，慌忙爬起来后伸手去拉江绚跟他道歉：“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江绚拉着他的手，借着他的力量站了起来，随即两人都站着缓了缓。

　　等陈许佑意识到，才赶忙放开他的手，分别时，似乎还存在着对方的一丝掌心温度。

　　江绚渐起地上的袋子，等他先走了自己则跟在身后。

　　陈许佑被撞的下巴还隐隐做痛，而被陈许佑撞到的肩膀此刻却犯了麻。

　　他们沿着操场边的小路往上走，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不远就看见了满山的银杏。

　　风一吹，银杏就开始落叶。

　　金色的叶子如雨一般挥下，落到地上厚厚一层，两人踩上去还咯吱作响。

　　“你今天很紧张？”江绚突然开口。

　　“有吗？”

　　陈许佑强装镇定。

　　“不过这里的风景是真的不错。”

　　“是不错。”江绚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相机上，“待会你打算拍些什么？”

　　“拍……风景。”陈许佑顿了顿，“也拍咱们，留个纪念。”

　　江绚挑眉：“拍我？”

　　“因为今天是你的生日，本来就该留影纪念。”

　　陈许佑说完，他举起相机开始找角度，然后随手试拍了一下，觉得参数还可以。

　　江绚的嘴角微微上扬，“所以，你要带我去哪？”

　　陈许佑笑着说：“当然是山顶，不是说那里的景色最好看吗？”

　　说完，江绚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加快了脚步。

　　等他们来到山顶时，太阳又躲进云里去了，这时，陈许佑突然让江绚闭上眼睛，江绚正狐疑，一双温润的手就覆了上来。

　　那手热的发烫，让他的眼睛都暖了起来。

　　他被迫闭上眼，就听见陈许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当他的手放下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几个人扎着帐篷，手里拿着蛋糕，放起了生日歌，齐齐齐对他喊道：”江绚，生日快乐！”

　　这场突如其来的生日会让江绚有些猝不及防。

　　他心猛的一颤。

　　吴乐琪、张冉、张意如和徐洋从面前走出来，手里捧着一个漂亮的生日蛋糕，蛋糕上插着几根蜡烛，烛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陈许佑抓住机会，赶忙按下快门，将这一幕给拍了下来。

　　江绚原以为只有陈许佑一个人会来帮他过生日，他确实没有想到陈许佑居然叫了这么多人，还费尽心思地帮他布置现场，想要给他这个惊喜。

　　几个人见他来了连忙唱起生日歌。

　　等歌唱完，张冉就在江绚微微愣神中开口：“这是陈许佑的主意”。

　　吴乐琪附和着说，“是啊，他说要给你一个惊喜，而且我们刚好有空，没想到有一天能够吃上班长的生日蛋糕，那我肯定会金榜提名。”

　　江绚转过头，正好对上陈许佑的目光，他看起来有些忐忑，像是怕他自己不喜欢这个主意一样。

　　“班长，可以许愿了。”

　　张意如连忙开口提醒。

　　江绚看着那个蛋糕，是专门定制的，还是小熊□□和小猪皮杰的样式，不过奶油有些化了，看来拿到山顶确实不容易。

　　“谢谢你们。”江绚轻声说道。

　　几个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徐洋催促：“别光顾着谢，快许愿啊！”

　　江绚看着陈许佑，眼底一片清明，随后他闭上眼，在一片静默声中许下愿望。

　　他的愿望是，祝愿我们如栾秋盛况，如璀璨杏金，不负彼此，不负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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