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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礼
林昭如平常一般入座、用餐。
坐在他对面的御史大夫易邑抬眼,又收回了目光,和身边的礼部侍郎攀谈。
林昭用完了餐,永王那御史大夫也结束了攀谈。因为帏帽的缘故,再加上大部分人并未见过,这位传闻中体弱多病的玉安公主。
并没有多少人凑上来与林昭闲聊,最多不过是问安,便匆匆离开。
易邑起身,随着宫宴散场的人离开了皇宫。
如今,才是家宴正式开始。
群臣散去后,皇子和公主们回到了后殿,殿中丝竹不绝,轻歌曼舞。
老皇帝冲林昭招了招手,“璥儿,来。”
“今日是璥儿的生辰,也为了赏赐璥儿为朕立下大功。朕命人打造了一枚金凤簪,来看看合不合适?”
身旁的罗承平走上前来,身后跟着的侍女捧出漆盒,里面静静的放着一枚两翅展开,尾巴翘起,振翅欲飞的凤凰簪。
这一枚凤簪大约巴掌大小,在身子后面用钗连接固定,可以直接簪在发髻正面,如同凤冠一般。但是对于她来说,凤冠属实僭越。
老皇帝招手让她上前来,“快试试。”
太子和太子妃对视一眼,永王和景王也看着这个妹妹。
林昭低头,伸手将自己的帏帽摘了下来。身后的司霜揭过。
她背对着殿中,面前只有老皇帝一人。老皇帝亲手拿起凤冠,簪在了她的发髻上。
随手拍了拍她的手,林昭点了点头,向后转去。
“林昭?!”
太子最先回过神来,“原来最近在京城中风头正盛,断案如神的林少卿。”
永王也是一愣,自从妹妹进入道观修行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难怪见到林昭的时候,总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从六岁到现在,十四年未见了。”
“皇兄上次见我,说似曾相识,想来是还记得我这个妹妹。”林昭笑着走了下来,回到席间,与自己的亲哥哥问候。
“是,当时景王殿下也说似曾相识,如今看来,倒是都没感觉错。”
赵知瑜愣愣的看着她,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太子的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阿瑜还没回过神来?”
赵知瑜看了太子一眼,又低下头,没有说话。
太子笑了笑,“阿瑜这几日,可是在林少卿手底下学了不少东西,如今发现林少卿竟是自己的皇姐,反应不过来了哈哈。”
赵知瑜这才抬起头,“皇姐……”
林昭挑了挑眉,“阿瑜天性聪慧,也在流云宫清修,说起来还是我的师弟,我与他很有缘。”
“师姐。”这一声师姐,让赵知瑜感觉没有那么别扭了,但是林昭是他的阿姊这件事,还是令他久久不能思考。
三辆马车从宫门驶出,永王的马车率先离开,向着永王府的方向。
元柏舟悠闲地驾着车,前方景王府的马车骤然停下,他也慌忙拉起缰绳,不让两车相撞。
“会不会驾车啊!”
赵知瑜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林昭掀起门帘,看了他一眼,“景王殿下有何指教?”
见他只是不说话,就站在那里,林昭从马车中走了出来,“说起来,我就要离开大兴了,还没有感谢景王殿下替林家翻案。”
她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衣裙翻飞出利落的弧度,“走吧,我送你一点谢礼。”
赵知瑜抿了抿唇,没说要,也没说不要,跟着林昭向前走去。
元柏舟摸了摸脑袋,“那我?”
“你先回府吧。”林昭回头答道。
赵知瑜想了一下,也对杨骁衡说道,“你也回去,我一个人走走。”
“是。”杨骁衡看了元柏舟一眼,元柏舟已经一脸开心的驾着马车向延康坊驶去。
杨骁衡看着自家殿下的背影,和那位玉安公主,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他自小跟随殿下长大,对于殿下的心意,比旁人更了解一些。殿下的心思,是万万不可被人知道的。
八殿下的手段,实在是高明。隐姓埋名于大兴城中,从科举开始做到如今的四品少卿。看圣上的意思,幽州回来后,应该还会提拔。
想到这里,杨骁衡心中的不安更甚。过往的公主确实无法参与朝堂斗争,但自从几十年前女子入科举开始,女官也已经习以为常。
那,既然如此……
玉安公主真的只是帮助永王殿下对付太子吗?
“你早就知道?”赵知瑜跟在林昭身后,不知道她要去向何方,但是寂静的街道里空无一人。
“知道什么?”林昭的脚步没有停下。
“知道你是我皇姐。”
“自然。”
“那你就看着我这么亲近你、信任你,一步一步喜欢上你?”赵知瑜拉住她的手。
林昭笑了起来,“亲近信任喜欢自己的皇姐,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你!”赵知瑜哑口无言,“你要带我去哪里。”
“快到了。”
林昭又拐过一个街角,秋日夜里的风萧瑟,少有人烟的街道边长出了些许杂草,不知名的小虫在其中吱呀叫嚷。
赵知瑜看着眼前破败的门户,“林府?”
“是啊,当年以谋反论处,抄家流放。这里是反贼的旧居,又地处偏远,也无人买卖,就此荒废了。”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林昭自顾自的抬脚,挑着没有被荒草挤碎的青石板路,“不是说要送你点谢礼吗?”
“谢礼?在这里?”
“对。”林昭说着,熟练的进入房内,走进了右侧的柴房,打开了已经腐朽了的木柜。
一阵尘土飞扬,赵知瑜嫌弃的伸手,用衣袖挡住了柜门上的落灰。
蹲在地上翻找着什么的林昭看见,小声道,“谢了。”
“这里都烂成这样了,你找什么?”赵知瑜皱眉,“就算有东西,也应该不能用了。”
林昭一脚踹烂了木柜的底部,在凌乱的木屑中,拿出了一柄长枪。
还真在这里……
林昭借着月光看了看,“这么多年了,也就剩下这个了。”
“林家家主的破甲枪?”
林昭点了点头,将长枪拿了出来,枪身也是用官铁锻造,这么多年也未曾有丝毫腐朽,只有经年累月的战斗,在它的枪身上留下的道道伤痕。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林昭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拿着那把破甲枪,到了院子里,数着脚下的青石板,“一,二,三……”
数到十二的时候,她蹲下敲了敲,声音明显与四周不同。
确认好后,她将破甲枪用力向下一掼,地上的青石砖碎裂开来。她握着手里的枪,脚尖一踢,一块碎石就被掘开。
随着青石板被挖开,底下露出点不一样的颜色来。
林昭扫了扫浮土,从一个青砖垒起的小空仓里,拎出了一坛酒,“给你,谢礼,五十年陈酿,女儿红。”
赵知瑜抱着手中的小坛子,愣在原地。
林昭拍了拍坛口,揭开封纸,一股浓烈的酒香弥漫开来。
她举着那坛酒看了良久,想说点什么,但是却什么也没说。半晌,她伸手,将酒倒在地上,画了一个圈。
赵知瑜眉头紧皱,“你到底是谁?”
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她也许,并非他的皇姐。
“你怎么会对林家如此相熟?”又为什么如此执着于为林家翻案。
“有时候,看起来越不可能的那一个,才越有可能是答案,不是吗?”
赵知瑜手中的酒坛失手,却并未落在地上。林昭弯腰,伸手接住了这坛酒,重新将它放回了赵知瑜的手中,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有这两坛,拿稳了。”
说完,她不等赵知瑜有什么反应,转身离开了林府。
林昭回到自己的府邸时,已近子时,府中四处灯火通明,云升还在打点着行囊,生怕落下一点东西。
幽州可不必大兴,虽说也有很多新奇的物件,但是日常的精致用度总是不及京城。
徐十四坐在林昭惯常喜欢的树下,抬头看着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林昭做到她身边,自然的拿起一杯刚泡好的茶。
“主上。”看见是她,徐十四起身行礼,“我只是,只是有些迷茫。”
“不知道离开的决定是否正确?”
“嗯。”徐十四低低的应了一声。
人在自己做选择的时候总是如此,一切的后果由自己来承担,就是自由的代价。
“我教你一个办法吧,你爱吃什么?”
徐十四想了一会,道,“牛乳酥山。”
“好,”林昭传令,“让小厨房做两碗牛乳酥山。”
不一会,林昭递给徐十四一碗酥山
看着她舀起,送入口中,问道,“好吃吗?”
徐十四点了点头,“好吃,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酥山。”
“可不要为了我的面子故意说好吃,你仔细地尝尝,真的好吃吗?”
徐十四有些疑惑,但还是又认真的吃了一会,郑重地点头,“好吃。”
“有人告诉我,当你觉得你在做一个重大决定,却不知是否正确的时候,就去吃你爱吃的东西。如果你觉得一如既往的好吃……”
林昭看向徐十四,“那我想,你的决定应该没有错,至少,没有违背本心。不会让你觉得那么抗拒。”
“是,我觉得很畅快。”徐十四喃喃道。
林昭看了一眼徐十四,两人相视一笑。继续舀起了碗里的酥山。
“好啊,你们在这里吃不叫我。”云升走出来,坐在徐十四身边。
徐十四双手捧上一个银匙,“来,云大人请!”
“酥山一定要配山楂,才够清爽解暑。”
“还有,人人都爱夏天里吃,我偏爱冬日里吃……”
“坐在有地火龙的屋里吃吗?”
“不是,坐在大雪纷飞里的北风里吃!”
“那也太冷了。”
“等我们去幽州的时候,我带去吃,有座山上常年有雪,可以坐在山顶上,带上山楂糕,一边吃一边加。”
林昭听着云升又提起雪山上的霜,好心提醒道,“你上次吃完可是腹痛了好几天。”
“我这次少吃一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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