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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越人听小羽说死者宗楚良的小厮朝官儿趁夜到了蓝氏的宅子觉得事有蹊跷。即便宗楚良生前也是自己单独住在外宅,这蓝氏依然是朝官儿的主母。若二人是相熟的,怎么报案、过堂只有朝官儿一个人到庭。这位蓝大奶奶除了索要宗楚良的财物,其余全部隐身。这朝官儿趁夜里找主母是为了什么?
“你看准了是那小厮么?之前见过他?”阿瑞问道。
“年前宜如不是从国子监回到洛阳,同窗准备了酒席,我同小卢都参加了,席面上就有宗楚良这个人。当时他还缠着宜如问薛公子的情况说要登门拜访。那时候,这个朝官儿也在一旁侍立。吃过席面后,过来程府给宜如送土特产的也是他,所以我有印象。”小羽说的详细,那就是朝官儿没错。
“你见他进了蓝氏的宅院?”越人想了想问道。
“嗯,他敲了门,蓝氏出来开门把他放进去的,那朝官儿进去的时候还左顾右盼,感觉警惕性很高。”
“他什么时候出来的么?”
“我算了下时间,也就不到一刻。”
越人心里想着,看来自己怀疑朝官儿不是空穴来风。“蓝氏大有可疑,还是得继续盯着她。朝官儿之前应该是跟随宗楚良住在外宅。如今这外宅属于凶案现场被金吾卫把守着,需要查明这个朝官儿现在住在何处?都跟什么人往来。”
“那明日我去盯梢朝官儿?”小羽说道。
“不,不是你去盯他。之前酒宴和程府你都见过他,说明他也见过你。若是被他发现了会起疑心,我另找人去盯他。明日你约上小董,我们同薛公子一起去天宫寺进香。”
“明日我们要去礼佛?”如此紧张的时候还去给佛祖烧香,小羽很是不解。
“是,薛大公子同天宫寺的住持大和尚永宁禅师是挚友,大师父也是书道高手。明日薛公子去天宫寺是为了会友论道,小董去则是为了辨认真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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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小羽先去找小董,越人自己回到了程府找到了正愁没人玩的显山。“程小将军今日有任务派给你,你可愿往啊?”显山一见越人回来高兴地直蹦。一听越人姐姐有任务派给他自然是说愿意,这比在学堂听学究讲古有意思多了。越人从穆师爷那儿打听到这朝官儿现下的住处,带着显山一同到了那里。由于凶案未破,他无法继续住在跟前主人一起生活的外宅,只能暂且租住民房,就在北市这一带。越人带着显山一直在那片民宅外蹲守。果然,在辰时末,这个小厮一脸的困相,揉着眼睛像刚起来似的,一步一挪地走到民宅外的小摊子上买早点吃。越人一见他出来了,对显山说:“就是这个人,记住他的长相,一路跟着他,不要让他发觉。晚上我们会回程府,你告诉我他这一日都去了哪些地方,都跟谁说过话。”显山一抱拳作了一个“得令”的姿势便跟了上去。一个小孩也不扎眼,手脚又灵活,在哪玩都不会有人起疑。这活让他干最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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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人安排好了显山立刻回到简庐陟,小董和薛公子都在,几个人便一同前往天宫寺。昨日薛稷的书僮就向永宁禅师下了拜帖,今日要带自家一众亲朋访游天宫寺。到了天宫寺,接待规格十分有排面。永宁禅师是一位久修闻达的高僧大德,今日带着本寺的两位护法师父一同在正殿迎接薛公子和他带来的宾朋。
“顶礼大师傅,久日未见,今日叨扰,薛某实在有愧。”说完便合十礼以表敬重。
“贫僧有礼了。”大师傅笑着点头对薛公子还礼,将众人迎入内堂。
昨日越人是以游客的身份在对外公开的区域游历了一番。今日是跟随住持从内堂穿过斋寮,到了平日大师父修禅讲法的内坛。这里的环境更为幽深整洁,花草树木一山一石都是精心打理过的。行过花坛是一条小径通往高处的一座亭子。越人放眼望去,那个亭子里安放着一座巨大的铜罄,这应该就是武皇后特赐天宫寺的镇寺之宝“声震九霄”。由于形制巨大,罄下面还有一个木制的磬荐,形状与铜磬底部相契合,中心有一个凹槽,刚好可以稳固地嵌入铜磬底部的凸起。寺里专为这罄搭建了一座凉亭,专为其遮风挡雨。
永宁禅师一面带着众人赏游,一面为大家讲解名胜古迹。走到这巨罄面前特地停下来讲述了这罄的形制,造法和来历。“此乃天后御赐天宫寺的‘声震九霄’巨型铜磬,御旨亲批:晨钟暮磬,晨一击、暮三击唤醒全寺,声传三坊;讲经法会开坛一击,段落间三击镇场肃静,断除杂念;皇家祭祀,九连环击与宫廷雅乐合奏,声动宫阙。”
正在此时,一位僧人带了两个小徒弟从凉亭所在假山的另一侧绕路而来,同越人这一群人走了个正对面。越人本还没太在意,突然觉得自己袖子被人一扯,回头看,是小董在跟自己使眼色,示意刚才迎面走过去的僧人便是。越人赶紧朝那僧人看去。那是个年轻的和尚,头上受着戒,身着袈裟,眉目算的上清秀,但是眼神中透出一股子冷意。面无表情地向永宁禅师行了礼,即便看见住持师父身边一群客人也没多加理会,带着自己的小徒弟径直走出了内堂。越人记住了这个人,这就是那晚在天宫寺后巷密会蓝氏的那个和尚。越人低声对薛公子说:“烦请薛郎问问禅师刚才过去的那个僧人的来历。”
薛稷一听便知是这人没错了,随即笑着对永宁禅师说:“平日见大师父身边的护法多是年高之人,刚才过去的那位小师父看着可是面生啊。”
永宁禅师以为是刚才那僧人只对自己行礼,并未对众宾客有所表示,让人家挑了理,连忙说道:“那位是显通,是当今天后派到寺上专为守护御赐神罄,不是老衲自己度化的弟子。”
“这显通师父也是与本寺福缘深厚,年纪轻轻就成了护寺师父了?”薛稷希望能从永宁禅师口中得到更多关于显通的信息。
“阿弥陀佛。贫僧也只是知道他为洛阳本地人。先前在天后驾前办事得力,特奉旨剃度出家入了本寺。”永宁禅师话里话外对这个显通透着些忌惮。越人同薛稷对视一眼,心下明白,看来出家是假的,只是奉旨而行。
禅师又带着众人在寺院前后景致优美之处赏游了一番,又到了厢房请众人喝茶歇息,礼数周全、待人和气。越人对这位大师父印象很好,也有可能是跟刚才那冷冰冰的显通形成的对比太过于鲜明。薛公子说还要同永宁禅师交流一下书道,其余几位起身告辞,一起出离了天宫寺回到简庐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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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见那显通是硬角色,他是武后的人,住持大和尚对他都忌惮着,还是不要先碰这个石头。今日派了显山去盯着朝官儿那小厮,我觉得从这种市井小子身上会得到更多的线索。”越人喝了口茶分析了今日的收获。
“那日晚间见这个显通对蓝氏还好,两人拉扯着倒不似今日这般轻慢无礼。”小董也喝了口茶说道。
“对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自然是轻慢,那蓝氏可是曾与他议亲之人,本应该成就良缘的。如今僧俗两隔也是唏嘘。”一说到议亲小羽就比较有话题。
大家聊了一会,这时薛稷从也天宫寺过来了。
“侍才又同永宁禅师私谈了一会,怕当太多人面前有些话不好说出口。结果大师父同我说,那个显通原本是在御前办事的梅花内卫。”薛公子一到简庐陟就跟大家说了这条消息。
“程宜德将军前往长安履职前曾同我说过,除了禁军、金吾卫和千牛卫这些正规军队之外,武后自己在宫中豢养了一批梅花内卫,专门为天皇天后收集当朝有异心官员的首尾错处。这些内卫平时行踪诡秘,能行正规军所不能之事。先前片妈妈说过,自蓝氏被嫁与宗楚良后,那宋源便负气去了长安投军。也许是参军之后在某种机缘下到在武后身边成了心腹,才会派到洛阳天宫寺。名为看顾御赐之物,实为武后打探洛阳虚实。”
“如果是这样,那会不会是他杀的宗楚良?他有动机也有手段。”阿瑞说道。
“有这个可能,但是还是回归到问题的关键。根据朝官儿的口供,那日除了邵姑娘并没有外人到他的外宅。如今若想证明邵姑娘的清白,一是邵姑娘自己说出当晚情形证明自身无罪;二是找到朝官儿口供的漏洞,证明他在说谎,这口供不成立便会被全部推翻。”越人说道。
这一日的光景很快就过去了。到了傍晚,缮家三人一同回到了程府小院。事前跟显山约好的,傍晚回来听他这一日盯梢朝官儿的汇报。显山在缮家三人到了没多久也回到程府,见了三人先是要了壶水,咕嘟咕嘟地大口饮下去,这一日是为难这小郎君了。
显山清了清嗓子对大家说起这一日朝官的路线图:“首先在街市上买了点早点对付一口之后便一头扎在南市的樗蒲坊,那里是专门用樗蒲做筹码的赌局。那小厮在里面赌了两个时辰才出来。出来之后到食肆买了几张胡饼,喂饱了肚子又跑到建文坊的隙地。那里有个露天的斗鸡场,好多人围在那儿斗鸡。我看见他跟鸡社头说了几句话,应该是认识的,便从鸡社头那儿赊了一只鸡跟另一个人的鸡斗了起来。二人赌斗了多时天都暗了才收手。那个小厮把鸡还给了鸡社头,自己溜达到了南市那边,我见他进了一座大酒肆,牌匾上写着“广寒谣”三个大字。我本也想跟着他进去,但被门口把守的人拦了下来,说这地方不给小孩进。我只好跑回来了。”
越人听完显山的讲述,知道这个小厮就是个赌娼伥鬼之徒,笑着对显山说:“感谢你今日劳苦,快去吃饭,然后好好休息。”
“那我查访到的这些有用吗?”显山仰着小脸,此次出任务可是使了十成的气力,多么希望自己能派上大用场。
“有用,太有用了,有扭转乾坤之用。”越人拍了拍他的头,小郎君顿时胸脯都高了三寸,扭搭着走去找他娘吃饭去了。
缮家三人坐下来分析目前的情形,这次是由缮之羽复盘整理思路:“蓝氏与显通本应成亲,但是被宗楚良抢先。婚后,蓝氏与宗楚良常年感情失和不在一处。两年前,显通在武皇后的指派下到洛阳天宫寺出家看护圣物,应该与蓝氏又相遇再续前缘了。宗楚良补了缺准备赴任江州,在临走之前被人毒杀。唯一的口供指认邵姑娘是死者被杀前唯一见过的人,所以被列为头号嫌疑犯。口供提供人小厮朝官儿日前租住在民宅内,平日只喜好赌博和狭妓。”
“如果把这些线索平行着来分析,宗楚良之死哪一方获取的利益最大,谁就最有杀人动机。”越人接着说:“出樗蒲、斗鸡和广寒谣都是耗资巨大的营生。朝官儿是一个听使唤的下人,他哪来那么多钱干这些勾当?有一种可能,是他杀了宗楚良,把收在外宅内的财物自己扣下了。另一种可能,显通为了能跟蓝氏长久地在一起,因情谋杀了宗楚良。”
缮大和缮三听完觉得很有道理。阿瑞说:“既然我们得出这样的线索,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越人思索了片刻,将那两位拉近小声地说了一个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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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首先薛稷派了手下的门客亲自到府衙将一封书信递到了穆师爷手里。这几日,刺史罗大人十分作难。那死者宗楚良是个阙官,如今三司要求立即审理结案。头号嫌疑犯邵妫是个冥顽不灵的,打,怕给打死,审,就无供。自己做洛阳刺史这几年也经历了一些大案要案,像这样的还是头一遭。正在此时,自己的师爷来找罗大人,低声说了几句,大人一听喜上眉梢,看来事情是有新进展了。立刻将三班衙役调动起来,按照师爷给的方案抓人,自己整理袍服到府衙公堂准备二审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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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公堂之上,差役提上来两个人,一个是死者宗楚良的小厮朝官儿,另一个是宗楚良的妻子蓝氏。
“堂下小厮报上名来。”罗大人正襟危坐,官威甚重。
一清早衙役上门,这小厮还没醒呢,直接从被窝里给揪出来了。上到公堂一看,蓝氏也被提审到堂,心有些发虚。听大人问自己的姓名,声音有些发抖:“小人朝官儿。”
“死者宗楚良是你什么人?”
“回禀大人,是小人的主家。”
“好,说的好。既然如此,本官问你,既是主人你为何要谋害于他?”
那朝官儿一听大人如此说,立刻大喊冤枉:“大人明鉴呐,小的怎会杀了自己主人。主人是在简庐陟的邵姑娘走了之后才身亡的,小人冤枉呐。”这小子誓要把这盆脏水扣在邵妫身上。
“噢,那本官问你。身为一个小厮,整日出入赌坊和妓馆。你倒是同本官说说你哪来的钱赌博、狭妓的?”
那朝官儿一听大人问这个顿时语塞,支支吾吾地。罗大人一见他支吾立刻板起面孔大声喝到:“是不是你杀了宗楚良,将他收在外宅的财物私自藏匿用作赌资了?”
朝官儿一听连忙喊冤:“大人呐,主人的财物都在外宅私库里收着,小人没动过。不信的话大人可以派人去外宅查看。”
罗大人一见他入了套立刻又厉声喝到:“若不是藏匿了宗楚良的财物,那便是你家主母予你的钱财,是不是?”
朝官儿又立刻大喊了起来:“我平日只跟着主家出入,与大娘子毫无往来。”
罗大人怒声道:“毫无往来!那你倒是同我说说,前日晚间亥时,你去到蓝氏宅邸都做什么了?”
朝官儿一听这话吃惊不小,心里立刻失了主意。这大人怎么什么都知道?从赌博到妓馆,前日晚间去找蓝氏要钱的事儿也被他探知了?顿时口里横长竖短地没一句整话了。
罗朝应大人一拍惊堂木,吓的这小厮一哆嗦。大人怒道:“你这小子满口谎言,来呀把他拖出去杖四十。”两边衙役出列,直接薅住这厮拖到了中堂院子。没什么忌讳直接按那就打。上一次邵姑娘被杖责二十已经是皮开肉绽了。如今这小厮挨上双倍,只消二十几杖就打的他哭爹叫娘,口中嚷嚷着:“莫要再打了,要打死了。是大奶奶让我毒死主人的。”行刑的衙役一听有招,立刻汇报给公堂上的大人。
大人一听心下痛快,只要撬开一个嘴巴这事情就好办了。让人把朝官儿拖回来,四十杖尚未打完这小厮挺刑不过直接就终止了。即便如此,整个人也被打得皮开肉绽,根本无法行走,被衙役拖回到公堂之上。
“从实招来。”
朝官喘着粗气,一停一顿地说:“那日主人请邵姑娘来外宅,想的是将要去江州赴任,临行前再要些钱。我奉了蓝大娘子的指使,先行在主人平日喝的茶壶里下了毒,想着等邵姑娘来了,他们在房间密谈,若是在这期间主人把茶喝了,当场毒发,便直接坐实了邵姑娘杀人的罪行。可没想到,他们没谈多久,邵姑娘就回去了,宗楚良在交谈期间应是没喝茶。我只能等着,等他喝了茶毒发之后才能报官。”
“蓝氏,你家小厮说受你指使毒害你丈夫,你可有话可说?”大人阴沉着脸问堂上的蓝氏。
这蓝氏一脸的木然,对大人的提问半点反应都没有。这可把大人气坏了,这些人怎么都是一个路数,都无供。气的一拍惊堂木,怒喝道:“蓝氏,你休要猖狂,如今有证词指认你杀夫,你最好说出实情。”问了半晌依旧没答复,罗大人直接越过她,问朝官儿:“你说,你家主母为何要指使你杀了宗楚良。”
“我家主人发现大娘子与外人私通。”
“噢,同何人私通?”
“是天宫寺的护寺僧人显通师父。”此话一出,堂上哗然。出轨和尚这种丑事竟然出现在公堂之上。
朝官儿实在是被打怕了,直接伏在地上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主人发现与大娘子私通的是天宫寺的僧人,便以此为要挟,让大娘子和显通筹集钱财予他。说等事成之后便会写下休书,放蓝氏自由身。他自己也即将赴任江州,自此两不相欠了。那显通和尚真的筹来了三百绢帛送给了宗楚良,他也写了休书。”
“既然如此,为何蓝氏还要指使你杀了宗楚良。”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是那一日,大娘子找到我,给了我毒药,传授了方法,嘱咐我下完毒之后把主人写的和离书拿给她。她说事成之后,主人在外宅私藏的财物会尽皆归她所有,她会将其中一半予我。我平时豪赌,花销大,所以,所以就依从了这计谋。只是如今外宅被看管不得进入,我又手痒想赌,所以那晚去找大娘子套些个钱花。”
罗大人听完口供,看了一眼旁边的书吏,见尽数誊写完毕后,又对朝官儿念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让其画押,然后把朝官儿直接扔进府衙大牢听候裁决。
“蓝氏,你还是不说同显通合谋杀夫的事实么?”
“大人明鉴,显通并未与我合谋,是我一人想除掉宗楚良,才指使他的小厮下毒谋害。”蓝氏打破了沉默,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无供,也会被拉去杖刑,与其受罪不如干脆认了所作之事。
“既然你愿意开口,便说与本官知晓。你是如何谋划杀夫的。”
“妾身是被逼着嫁与宗楚良的。这十年来未过上一日快活日子。他整日四处游走结交攀附,也从未把我当作大娘子对待。那一日我发现他竟写下休书,他想休了我!这十年的光景难道就任他予取予求么。我不甘心,如果真的被休我将失去一切。便同他小厮合谋杀了他,把休书付之一炬。这样我便是遗孀,可以接管宗楚良的一切财物。就是如此,是因财谋杀。”
“照你这么说,此案同天宫寺的显通和尚没有关系。”
“是妾身一人所为,请大人不要牵连他人。”
“噢,是这样啊。那你能同本官解释一下,为何在宗楚良外宅内起出来的绢帛中夹带着一张天宫寺的福田券?那可是一张记录着布施者的姓名、田产位置和面积的地契。这分明就是挪用庙上香客放在扑满内的田产,兑了财帛交给宗楚良的。”
蓝氏一听这话也愣在了原处。她不明白,难道是显通太过于着急筹钱,没留意才夹带上的?罗大人见她一脸茫然,知道在这种时刻定要一鼓作气,问出全部口供,不能让她有喘息之机。
“蓝氏,你同显通的过往本官已经知晓。显通和尚,本名宋源,你们本是旧识。若无宗楚良你也早已许他为妻了。可是如今各种证据都表明显通私下挪用了天宫寺的庙资给了宗楚良,无论他是否参与了你毒害亲夫一事,都会背上私匿僭用的罪责。”
蓝氏一听刺史大人谈论她的过往,精神上再也支撑不住,眼泪止不住的流,当着满堂公差瘫坐在公堂之上,啜泣着说:“宗楚良就是一个虺蜴为心的贼子。他发觉了宋郎与我重逢,直接厚颜无耻地敲诈我,说他如今是天宫寺的护持,是天后派来的近臣,自然有办法弄到钱财。他应承我只要给了他足够的钱,便写离合书放了我,让我们逍遥自在。于是我便将此事告知给宋郎。他让我放心,钱财的事情他来想办法。可我没想到,他说的办法是从天宫寺挪用香客放在庙里的财物。他说先用这些换那离合书,还我自由。至于挪用的,他日后慢慢再想办法。可是,这十年的光景我可是太了解宗楚良的为人了。只要被他咬住,根本不会有松口的那一日。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知道他的外宅内存放了这么多年他四处敲诈来的财物,肯定比宋郎在庙上挪用的多。所以我便想,若他死了,便是永诀后患。把那休书毁了,我还是他的大娘子,可以得他所有的财物,便能把宋郎挪用的补齐,不连累他担惊受怕。”
罗大人见一旁的书吏奋笔疾书,将刚才蓝氏所招认的分毫不差地落在纸上。确认后让蓝氏在上面画押收入女监。罗大人签发官文到天宫寺汇报案情。根据本朝对僧道的专用律条《道僧格》,显通为出家人,挪用庙资属“盗常住物”比照《唐律·贼盗律》规定:“监临主守自盗”官物者,赃满三十匹即处绞刑。由于涉及本案的显通是朝廷特派的监寺僧,身上有朝廷的敕封,现将显通缉拿发往刑部和御史台核实案情。若证实显通挪用天宫寺庙资情况属实,以刑部和御史台联合审理最终结案为准。洛阳刺史罗朝应把这烫手的山芋推给了中央的刑部和御史台,这是跟穆师爷讨论之后的结果。蓝氏和朝官儿都是平头百姓,可以按照法度依法量刑。可这个显通是当今天后派到洛阳的人,跟蓝氏私通又涉及谋害亲夫、挪用庙资这种上不得台面事。若是在自己手里给裁决了,怕是会折辱了天后的颜面。倒不如把案情审问清楚,各方口供俱全,递交给中央酌情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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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姑娘经过那日越人简单的治疗,这两日休息的不错,身上的伤结痂了,除了疼,不会有感染撕裂的风险。身上的枷被卸了但脚镣还在。这时,牢房的门被打开,进来两个女狱卒一边一个把她架上了公堂。
“堂下可是邵妫。”
“民女在。”
“此案已然水落石出。宗楚良之妻蓝氏伙同小厮朝官儿将宗楚良毒害致死,本案与你无关。只是在公堂之上你断然无供,也是藐视我朝堂威仪,受此一难也需谨记。虽然你不愿提及与宗楚良的过往,但也正因此事才会被讹诈掣肘。本官有管束教化本地子民之责,此等孽契在册之事你定要扪心警策。今日便放了你归去。”说完,一旁有差役将邵姑娘的脚镣卸了。
邵妫听大人说“孽契在册”这四个字不由得潸然泪下。是冤孽才会遭此劫数,的确是要自省。平日觉得自己慧质聪敏,可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若是没有越人和众人的鼎力支持,以及刺史大人的雷霆手段,自己这条命怕也就终止在府衙的女囚牢里了。想到这,向罗大人叩首谢恩,实在不便行走,依然由两个女狱卒架出了公堂来到府衙外。
缮家三人、薛郎和小卢早就在府衙外翘首以盼多时了。一见人被架出来了赶紧上前,让家丁用软榻将邵姑娘抬回简庐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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