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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里的承诺与裂痕
陕北的冬天来得猝不及防。周启悦带着团队在黄土高原上验收光伏电站时,鹅毛大雪突然席卷而来,瞬间将整片山坡染成白茫茫一片。安装队的老张搓着冻红的手,哈着白气说:“周主管,这雪再下下去,电缆接头怕是要冻裂。”
周启悦蹲下身,用体温焐着冻得发硬的绝缘胶带,指尖触到冰冷的光伏板边框,像摸到块烙铁。她想起出发前林景逸的叮嘱:“陕北冬季昼夜温差大,记得带加热毯裹设备。”此刻他寄来的加热毯正裹在最关键的逆变器上,红灯亮着,显示运行正常。
“把备用电缆拿出来,咱们先换接头。”周启悦站起身,雪花落在她睫毛上,瞬间化成水珠。团队里的年轻人小王突然“哎呀”一声,原来他戴的手套被电缆划破,血珠滴在雪地上,像朵绽开的红梅。
“快用这个。”周启悦从包里翻出创可贴,是她特意备着的——父亲周建国总说,工地上磕磕碰碰难免,多带点伤药总没错。她替小王包扎时,发现他手背上全是冻疮,新旧交叠,看得人心头发紧。
“你们平时都不带暖手宝吗?”她轻声问。老张叹了口气:“山里信号差,充电的玩意儿没用。再说了,干起活来哪顾得上冷。”周启悦看着雪地里整齐排列的光伏板,突然觉得这些蓝色的板子不仅在发电,更在凝聚着一群人的体温。
傍晚时分,雪终于小了些。周启悦站在窑洞门口,给方锐霆打视频电话。屏幕里,他刚结束一个跨国会议,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眼底带着疲惫:“那边冷不冷?我让司机送点羽绒服过去。”
“不用啦,村民给我们煮了姜汤,暖和着呢。”周启悦把镜头转向窑洞,炕上摆着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墙角堆着村民送来的红薯,“你看,张大爷还杀了只鸡,说要给我们补补。”
方锐霆笑了,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格外温柔:“注意安全,别逞强。”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审计报告通过了,董事会没人再提反对意见。”
挂了电话,周启悦发现沈梦琪正对着手机抹眼泪。“怎么了?”她走过去,看见屏幕上是沈梦琪母亲发来的消息:“你爸的腿又疼了,想让你抽空回趟家。”
“阿姨怎么样了?”周启悦记得沈梦琪的父亲是老电工,年轻时爬电线杆摔断过腿,一到冬天就犯疼。沈梦琪吸了吸鼻子:“我妈说他昨天还去帮邻居修电路,结果冻得直哆嗦。”
周启悦突然想起什么,翻出包里的抗寒手册——那是林景逸整理的,里面记着各种冬季施工的注意事项。她指着其中一页:“你看,这里说可以用光伏板给取暖器供电,咱们给张大爷装一套,也给叔叔寄一套过去?”
沈梦琪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周启悦点头,拿起笔在手册上画起来:“用两块柔性板就行,贴在屋顶不占地方,发电量够取暖器用的。”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两人趴在炕桌上画图,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混着窗外的风雪声,像支温暖的歌。
第二天一早,周启悦带着团队给张大爷家装取暖器。光伏板刚架起来,就引来一群孩子围观。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指着板子问:“姐姐,这玩意儿真能让灯亮起来?”
“不仅能亮灯,还能让你家的电视一直有信号呢。”周启悦蹲下来,把小姑娘冻得通红的手捂在自己掌心,“以后冬天写作业,再也不用挨冻啦。”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头,从兜里掏出颗冻硬的红枣塞给她:“给你吃,甜的。”
中午时分,取暖器终于通了电。张大爷摸着暖烘烘的外壳,眼泪掉了下来:“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神奇的东西,不用烧煤不用劈柴,就能暖和起来。”他拉着周启悦的手,往她兜里塞了把花生:“这是自家种的,你带回去尝尝。”
离开陕北那天,天放晴了。阳光洒在光伏板上,反射出耀眼的光,电缆线在雪地上蜿蜒,像条闪光的银蛇。周启悦回头望时,看见张大爷带着村民站在坡上挥手,小姑娘举着块写着“谢谢”的纸板,红扑扑的脸蛋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回到公司,等待周启悦的却是场风暴。方明远虽然撤了绿能的投资,却在背后散布谣言,说寰宇的扶贫项目“虚报成本”,还匿名给几家媒体发了“证据”——那是他篡改过的预算报表,把“安装人工费”改高了三倍。
“现在网上都在骂我们吃扶贫款的血馒头。”沈梦琪把手机摔在桌上,屏幕上的评论不堪入目:“果然是资本家,连农民的钱都骗”“那个周主管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周启悦的手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她想起那些在雪地里冻裂的手,想起张大爷塞给她的花生,这些人怎么能如此轻易地诋毁别人的心血?
林景逸推门进来时,手里拿着份文件:“别生气,我找到证据了。”文件里是银行的转账记录,每一笔安装费都清清楚楚,收款人是安装队的工人,备注里写着“陕北光伏项目”。
“这是我让财务部调的流水,”林景逸的镜片上沾着雪水,像是刚从外面回来,“还有工人的考勤表,每天的工作量都记着呢,根本不可能虚报。”他说话时,鼻尖冻得通红,却笑得格外明朗。
周启悦看着他冻得发紫的指尖,突然想起他总是这样,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暖。她递过一杯热咖啡:“刚煮的,趁热喝。”
方锐霆赶到时,技术部正在紧急处理舆情。他看着屏幕上的恶意评论,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来。“让法务部发声明,”他声音冰冷,“把转账记录和考勤表全公开,再把媒体记者请来,我们现场演示光伏板的成本构成。”
演示会那天,来了几十家媒体。周启悦站在台上,手里举着块光伏板:“大家看,这块板的生产成本是800元,运输费50元,安装费120元,加起来不到1000元,远低于网上传的‘3000元’。”她身后的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着安装队的工作视频——工人们在雪地里扛板子,在窑洞里啃干粮,在星光下接电缆。
有记者突然提问:“周主管,有人说你做这个项目是为了往上爬,你怎么看?”周启悦愣住了,台下的方锐霆突然站起来:“我可以证明,周主管团队的奖金,全部捐给了农村光伏普及基金。”他拿出捐赠证书,上面的金额让全场哗然。
会后,方锐霆把周启悦拉到楼梯间。“刚才吓到了吧?”他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不经意划过她的脸颊,带着滚烫的温度。周启悦摇摇头:“还好有你们在。”
“以后我会一直在。”方锐霆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得像在做技术承诺,“不光是项目,还有……”他没说完,但周启悦懂了。楼梯间的窗户透进束阳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给这份未说出口的承诺,镀上了层金边。
许雅琴在电视上看到了演示会。她关掉电视,走到书房,从保险柜里拿出个旧盒子。里面是方建业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今天看到村里的孩子在光伏灯下写作业,突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她摩挲着泛黄的纸页,突然给方锐霆打了个电话:“周末带周主管回家吃饭吧。”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方锐霆抑制不住的喜悦:“妈,您说真的?”
许雅琴没回答,挂了电话,望着窗外的阳光笑了。或许有些偏见,就该像冬日的冰雪,在足够的温暖里慢慢消融。而那些关于光的故事,终将在风雪过后,迎来更明媚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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