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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香.
1 国破
十一岁那年,东虞皇室再添喜事一件,太子百里染分化成了乾元。
而就在百里染分化后不久,西黍威远将军宁昭德的铁骑,踏破了东虞的宫门。
那人一身玄甲,眉目冷峻,却在见到皇姐百里任华的第一眼,眼底的寒冰便化作了春水。
百里染知晓,皇姐曾在宁昭德执行任务受伤时救了他一命。
宁昭德伤愈后,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在皇姐的寝殿里留了许久。百里染曾在廊下远远看见那高大的将军俯身吻住皇姐的唇,而皇姐的手,轻轻抚过他的后颈。
那是乾元最脆弱的地方。
那时,百里染以为,宁昭德是真的爱上了皇姐。
可后来,百里染才明白,有些人的爱不过是刀刃上的一层蜜糖。
西黍以和谈之名,联合南济设下杀局。
一名使臣死在了东虞的驿馆里,而西黍的皇帝震怒,声称东虞蓄意挑衅。
城破之日,百里染被推入密道,听着外面刀剑碰撞、宫人惨叫的声音。
最后一次回眸,百里染眼睁睁看着往日里言笑晏晏的皇姐倒在了自己面前:
“阿染,活下去……”
“殿下,走!”
百里染来不及说什么,便被暗卫裹进斗篷里,从密道一路潜出皇城。身后火光冲天,东虞的旗帜在风雪中燃烧殆尽。
“西黍的人不会放过皇室血脉,尤其是……乾元,”
暗卫在临死前,将最后一瓶敛息丹塞进了百里染手里,“殿下,往西黍皇城去,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
东虞亡了。
百里染在尸山血海里爬出来,浑身是血,颈后的腺体因长期服用敛息丹而灼烧般疼痛。
敛息丹能压制信香,却也让他浑身发冷,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可百里染知道,一旦暴露,等待他的,就是死路一条。
他不能死。
百里染孤身一人,混在流民里,一路向西。
没过多久,西黍已然觉察不对,分派大量官兵在各地搜寻他的下落。
东虞太子乃是乾元,他们要的也是乾元。
百里染终是将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腺体。
2 寻香
西黍的冬日比之东虞寒冷更甚。
百里染用匕首划破颈后时,手指很稳。
锋刃割开皮肤,鲜血顺着苍白的脖颈蜿蜒而下,浸湿了衣领。
剧痛直让他眼前发黑,周身梅香丝丝缕缕不受控制地溢出。
腺体受损,信香便会紊乱。如此一来,即便西黍的官兵见到他,也再难辨出他的身份。
风雪愈大,百里染的视线逐渐模糊。
……
恍惚间,百里染似乎听见了脚步声。
有人停在了他面前。
“还活着?”
声音冷淡,百里染勉强抬头,只看见那人眉目如画,眼底却凝着霜雪般的寒意。
西黍人。
百里染本能地绷紧身体,手指悄悄摸向袖中的匕首。
而下一刻,那人忽然俯身,指尖抵上他的颈侧。
“腺体受伤?”
百里染瞳孔骤缩。
被发现了?
猛地攥紧匕首,可还未动作,那人却已经收回手,淡淡道:
“像是个被遗弃、追杀的坤泽,救下吧。”
季蔚白路过巷口时,闻到了一丝极淡的梅香。
清冽,冷傲,是雪地里难得盛开的花。
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季蔚白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少年。
少年颈后的伤口狰狞,腺体几乎被割裂,可即便如此,他的手指仍死死攥着一把匕首,仿佛随时准备暴起杀人。
像极了他自己。
季蔚白轻笑一声,命人将人带回了季府。
3 兄长
百里染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颈后的伤已被妥善包扎,敛息丹的药效仍在,信香被完美隐藏。
警惕地环顾四周,在看到案边的人时,百里染一怔。
是那个西黍人。
那人正低头看书,察觉到他的视线,头也不抬道:“醒了?喝药吧。”
话音未落,那人忽地掩袖咳了几声,端起手边药碗仰头——抿了几口。
倒像是怕极了苦味。
皇姐也怕极了苦药。
家国已破,何处可栖?
许是那人让百里染想到了皇姐,又或是那人是唯一一个上前救了他的人,百里染沉默片刻,垂下眸去。
被追杀的人还能去哪里呢?
倒不如……
百里染再度抬起头来,张了张唇,正思忖着要如何才能留下,那人却是眉梢微挑:“总归你也没去处,不如——以后我就是你哥哥了。”
后知后觉,百里染才意识到他的这位兄长是早有“预谋”。
百里染改换姓名,成了那人的“义弟”。
渐渐地,厘追才发现他需要季蔚白的救扶,季蔚白也需要他。
腺体伤口久久不愈,东虞的人亦联系不到,厘追整日眉头紧锁。
府中下人见到他都恨不能离他远远的。
只有季蔚白,明明见他阴沉着脸,还会若无其事问他衣裳可还暖和,夜半可会做噩梦,丝毫不计较他的无礼。
厘追却不相信季蔚白的“好”。
季府不过是他暂时的容身之所,而他也不信季蔚白轻易就会全心信任一个半路捡来的可能招致祸患的腺体残缺的“坤泽”。
或只是临时来了兴致,想养着他取乐罢了。
这也正中厘追下怀,原他还想着要如何不让季蔚白厌弃他,直至待他伤好。这下,索性季蔚白也不在意,他也不必伪装。
厘追更不喜说话了,甚至惹得季老夫人特意嘱托季蔚白多加照顾他。
假好心。
厘追才不信。
直到——
厘追发现季蔚白好像真的把他当弟弟看待,特意叫人去寻了和他年纪相仿的孩子喜欢的玩意给他。
看着面前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厘追依旧不言语,甚至是嘴角抽了抽。
他自幼被冠以皇太子的身份,旁人只告诉他应当如何如何,却从未有人真正问他想要什么。
最后,厘追沉默着将那堆物什收进了柜子最底层。
是夜,季蔚白照例来见厘追,未曾见到自己苦寻已久的那只纸鸢。
厘追看他的神情与往日一般无二。
“我白日里叫人给你送来的东西,你?”
但见厘追紧抿着唇,神色复杂,季蔚白恍然:“不喜欢?”
环视一周,季蔚白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脸色微沉:“扔哪了?”
厘追是不会动那些玩意的,季蔚白既已经误会了,不如就由他。
也省得总派人来烦扰他。
于是乎,季蔚白三日都没有再来厘追的院子。
厘追本该高兴的。
季蔚白不来见他,那他暴露的风险便越小。
可偶尔听见下人议论自己是“白眼狼”,辜负了季蔚白一片好心,厘追总会暗自捏紧了拳头。
季蔚白当真对他那么好?
那为何还不来看他?
就在厘追忍不住要去找季蔚白时,季蔚白来了。
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
厘追哼了哼,故意不去看季蔚白。
季蔚白便自顾自走到厘追面前,弯下腰,将糖葫芦强行放在他手中。
“咳咳。”
季蔚白又在咳嗽了。
厘追不知为何心脏揪紧。
转眼,季蔚白还没说什么便吐出一口血在他面前昏倒。
厘追霎时脸色煞白。
4 新年
季蔚白昏迷时,管家周至告诉厘追,季蔚白身体一直不太好,谈到原因是什么时,便有些语焉不详。
看着榻上昏睡的人,厘追心中亦不是滋味。
对他这么好做什么?
真是、有病。
季蔚白醒来后,厘追也不见了身影。
再几日恰逢除夕,忆起那人眼里的幽怨,季蔚白弯眉笑了笑。
除夕那日,季蔚白问厘追,可要和他一起守夜。
厘追应了。
破天荒的。
还唤了他一句“兄长”。
5 沉心
季蔚白厌恶乾元,这是厘追没有想到的。
初见,季蔚白认错,厘追只当是敛息丹的作用,而后想来,应是季蔚白没怎么接触过乾元的原因。
这个兄长……
每每念及此处,厘追只能无奈摇头。
日久,季蔚白对厘追已无甚保留。
厘追这才知道,季蔚白的父亲曾在季蔚白十二岁那年因信香失控伤害了季蔚白的妹妹和母亲,季蔚白因此大病一场,醒来身体便日渐微弱。
而季蔚白会救下厘追,或许也因为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可厘追是乾元。
季蔚白厌恶乾元,那他便一直服用敛息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季蔚白体弱,身上带有药香,他便日日替他煎药,让苦涩的气息浸透衣袖。
季蔚白说想要帮助坤泽与中庸,那他便为他出谋划策,让季蔚白所想落地,盛放。
季蔚白想要亲父偿命,他便暗中为他清扫障碍,手上染血,面上仍笑得温软。
不知不觉,厘追有些分不清他所做的到底是因为他与季蔚白之间的兄弟关系,还是,旁的。
若是兄弟,他何以见到季蔚白便觉颈后难耐,何以,想要占有季蔚白。
厘追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便反应过来,他喜欢季蔚白。
6 罪恶
厘追喜欢季蔚白。
季蔚白,只能是他的。
他会让季蔚白也非他不可。
兄长最是心软,倘若他知道自己的乾元身份,只怕,自己与他再无可能。
若兄长不是中庸便好了,好想与兄长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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