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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谢文瑛赶到时,凌婉心一身鲜血,仰天又哭又笑,状若癫疯。
谢文瑛看着眼前的场景寸步难行,呆傻在原地。
凌婉心笑完后,突然横刀自刎,谢文瑛大惊,扑上前去,却还是迟了一步,只来得及抱住她坠下的身体。
凌婉心下手果决无留恋,鲜血喷溅,血溅三尺扑了谢文瑛满脸。
血和泪混合在一起,谢文瑛颤抖地问她:“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凌婉心嘴角溢出鲜血,却笑着伸出手摸了摸谢文瑛的脸,“因为我是坏人啊,我抢了姐姐的丈夫。我并不爱谢延,我只是想当皇后,姐姐挡了我的路,我就杀了姐姐。现在谢延不能让我当皇后了,不能给我荣华富贵了,我也恨他,所以我就杀了他。”
谢文瑛一直摇头,她难以接受这样的理由,“我不信。”
一滴泪落到了凌婉心的眉心,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来,“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对你的好都是虚情假意,我只是在你父皇面前表现而已,我都是为了保住谢文照的太子之位。你有什么不信的?”
她口吐鲜血,却突然向谢文瑛的纤细的脖颈伸出沾满鲜血的双手。
姜南见心头一跳,眼急手快往后拽起谢文瑛,才免遭她毒手。
凌婉心骤然被摔在地上,又吐出一口血,就举着双手,做着这个怪异的举动,笑着对着谢文瑛说:“小文瑛,因为我恨你啊,你身上流着他们两个的血,就是我心中永远的一根刺。姐姐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所以我想你嫁去北烈,永远都不要回来……”
从她的角度看,谢文瑛那张和凌素心极其相似的脸,正捧在她的手心中,她幼时丧母,长姐如母,容貌倾城,温柔善良,如今却血泪纵横,哀怨痛苦,都是她害的。
凌婉心眼珠转动,看向虚无的空中,双手想向空中抓住什么,却渐渐无力,喃喃道:“你应该恨我的……”
语毕,手腕坠落,合目长辞。
谢文瑛终于支撑不住,痛苦地跪在地上。
面前躺着的两个人,都是她爱过也恨过的人,可他们死的那一刻,所有的恨都随着他们消散了,只剩下了爱。
凌婉心说了那么多,她应该恨她的,可是她恨不起来。
此刻她只能想起父皇趴在地上驮着年幼的她学骑大马,只能想起她半夜发烧小姨不眠不休守在她床边给她换冷帕,只能想起父皇送给她的那把大夏最精致的驽,只能想起小姨给她熬的那碗最甜糯的雪梨银耳羹……
是她一直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得了好还在卖乖,哪国公主能等到年方二八还未嫁人,又是谁在万贵妃暗害她时一次又一次偏袒她?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你们这么爱我,为什么又对我这么残忍?
国破,家亡。
母亲弟弟说好会陪她过每个生日,弟弟出生后却再也不带她一起回三川……
父皇口口声声说爱她们,却又娶了小姨,投降前还招她回宫拿她当礼物送给敌军……
小姨惑乱后宫,抢了姐夫害死亲姐,杀了父皇,对她好又说恨她……
她对星露赠送金钗,知己相待,星露却害死了凌枝,毒瞎了她的眼睛,在她身边潜藏三年……
“啊——”
谢文瑛突然崩溃,蜷成一团趴在地上大叫。
母亲死了,弟弟死了,父皇死了,小姨死了,凌枝也死了……
“啊——”
这世界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谢文瑛精神碎裂,嚎啕大哭。
姜南见心痛致极,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从身后紧紧地抱住她,企图组织她的破碎。
她突然发狠张嘴咬住他手臂,姜南见剧痛,但任她咬也不放手,鲜血和泪水汩汩流下,滴落在地板上,汇入了旁边的血海。
暮色时分,谢文瑛咬累了哭累了喊累了,在他怀中虚弱晕倒。
姜南见面色苍白,看也不看自己惨不忍睹的手臂一眼,横抱起她,大步带她走出这吃人的坤凌宫。
身后朱红大门关上,火焰冲天,所有血海,爱恨,旧故,都付之一炬,烟消云散。
史书记载,大夏最后一位皇帝皇后,死于姜朝元起年的一场意外大火,厚德帝姜得深感悲痛,以国公之礼,为其举行葬礼,葬于大夏皇陵。
北烈军自入主封京,军纪严明,百姓无伤,人人称赞。
厚德帝圣帝仁心,三州无不信服。
自那日起,谢文瑛大病了一场,元气大伤,瘦若西子。
姜南见忧心忡忡,生怕其香消玉殒,想来各种法子逗她一展笑颜,都收效甚微,偶寻到一民间戏班,发现她有点喜欢,然后就天天到处搜寻话本,请戏班来演,谢文瑛一看就是一天。
人人都传,淮王不关朝事,只爱红颜王妃,为博佳人一笑,戏园子都搬家里去了。
为此,淮王没少在早朝上被厚德帝砸奏折。
外人只当笑话来看,姜南见却毫不悔改,面对帝王的责问,也只嘻嘻哈哈,玩世不恭,继续我行我素,每天围着王妃转。
朝臣们见他这样,那些想与他多交往的人,都纷纷停下了脚步。
暗叹,此子不成大器。
看来太子人选,非昭王莫选了。
昭王近日,厚德帝派了他几个朝堂事务,他都办理得游刃有余,颇得帝王欣慰,可谓意气风发,门客络绎不绝。
儿子如此出色,昭王的母妃开始动了想给他选王妃的心思了。
姜得在当北烈王时没有封过后,无论是北王姜过岭的母妃,还是昭王姜取夏和青王姜千秋的母妃都不是正妻。
姜过岭的母妃是一个年长女奴,受不住北烈的风寒早早就过世了。
而昭王和青王同出一母,是古泽部落首领的长女,嫁给姜得时是侧妃,本以为姜得收服大夏成为了姜朝的皇帝,自己就能变成皇后了,谁成想,姜得依旧没有给她封后的意思,只分封她为季贵妃。
季贵妃恨极了,她知道他的后位是留给那个大夏贱女人卓初荷的,却也只能咬碎了牙齿和血吞。
而姜南见不仅娶了大夏公主谢文瑛,还比他哥哥先成了亲,更是让季贵妃恨上加恨。
好在姜南见是个不成器的,跟他爹一样是个情种,甚至比他爹更甚,每天围着女人转,不务正业。
不过这样最好,他平庸无能才是最好。
天气寒冷,姜南见命人打通了几间房的隔墙,重铺了地砖,专门做了一个有地龙的戏台屋。
谢文瑛正磕着瓜子,看最近最火的一本话本子排的戏,叫女探花。
故事讲一个江南首富长女,女扮男装进京赶考,爱上同窗男生。男子家贫无书以观,女子借书给他,男子受人欺凌,女子护他罩他。女子考上探花,男子却落了榜,在女子为他难过,为他求师时,男子却气不过,一纸信笺将女子女扮男装之事诉至公堂。
女探花身份暴露,被以欺君之罪压入大牢,含恨而终。
可惜十年寒窗苦,敌不过一纸忘恩负义书。
满腹经纶,敌不过女子无才便是德。
连身边的小丫头们都看得痛哭流涕了,谢文瑛若有所思,这故事倒让她想起昔日太学一起读书的一位故人。
她向戏班老板要来了话本子,右下角“作者:向天再借五百年”几个字,映入眼帘,谢文瑛挑挑眉,没想到孔侍郎家的那位清冷病弱的探花郎孔子银,私下性格竟如此跳脱,笑了。
周围人都大眼瞪小眼,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王妃终于笑了!
谢天谢地,王妃终于笑了!
淮王说了,王妃笑一次给他们涨一两月银。
谢文瑛身后的两个小丫头,没忍住相互握紧了双手,激动得差点叫出了声。
偏偏王妃的笑还没持续多久,坏气氛的来了。
宫里来人,宣季贵妃将在宫中举办赏梅宴,邀请各家贵女都进宫,同时也请淮王妃一起去。
谢文瑛倚在毛茸茸的狐裘垫里,眉目低垂,轻轻咳嗽了几声。
笔墨立马上前说道:“这位公公,麻烦转告季贵妃,我家淮王妃身体不适,恐不能出席,多谢娘娘好意,王妃将给赏梅宴提供些薄礼,聊表歉意。
公公一甩浮尘,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王妃从成亲那天起就未曾进宫给季贵妃娘娘请过安,未免也太过无礼了。淮王幼时颇受季贵妃照顾,养母之恩,连一杯茶都请不动淮王妃吗?王妃贵为大夏公主,若是这点礼数都没有,也不怪大夏能亡国了。”
谢文瑛盯着这目中无人,大放厥词的公公看了一会儿,就在众人以为她要发怒时,她却闭上眼挥了挥手,“季贵妃娘娘有心了,本宫会去的。”
小太监一甩浮尘,虚虚行了一礼,“那就恭候淮王妃了大驾了。”
晚间,姜南见回来听说了此事。
谢文瑛早已睡下,他脱了外袍,躺下从后抱住她,知道她没睡,“不想去就不用去。”
谢文瑛没理他。
夜轻悄悄的,不知过了多久,谢文瑛都快睡着了,迷蒙之际听见他在她身后说了一句对不起。
赏梅宴前晚,一夜大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梅园暖亭里,宫女们早早就备好了茶点,围炉里炭火也燃得很旺。
各家贵女们三五成群,结伴而来,好不热闹。
纷纷行礼见过季贵妃,季贵妃喜笑颜开,和颜悦色地让大家入座,却见左手边给谢文瑛留的主位还空着,脸色瞬间就有些不好了。
她冷声问小太监,“淮王妃还没到吗?”
小太监冷汗津津,还未及答,远处袅袅婷婷来了一抹倩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湘水也跟着回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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