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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所以说,你真的是入间?”在这些事情差不多完全搞定后,萨博诺克抚摸着下巴上有些彰显存在感的胡茬,若有所思的问到。
他的气质明显不同于少年时的张扬和锐利,反而显得更为温吞而厚重。但是当他以评估和打量的眼神去看向某个存在时,那一瞬间不经意给予的压力还是犹如山岳。而对面的少年只是微微出神似乎在思考什么,闻言却没有丝毫紧张感地回过神笑了一下。而在旁边整理身上的武器顺便看守囚犯的隐卫更是无动于衷,没有一丝一毫被冒牌货蛊惑到要为之挡枪的模样。入间没有什么思索和委屈惆怅,对他而言这只是一个简单到无需为此惊惶选找借口的证明题,而他一向擅长于此。
“如果你说的是沙利文·入间的话,”他说,口舌张合之间字字温和,但语气果断而坚定。“我是现在十三冠的友人,无论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关系都囊括于此。我是沙利文理事长的孙子,是入间军团的入间,是你曾经视作劲敌的人类之躯,是在金翦峡谷与你渡过难关的挚友。而且......索伊还在边上着呢。”
降低存在感的刺客数次在别人的场合被提及,闻言表情生涩狰狞的露出笑容,简单冲他们挥了挥匕首。
“这些的确可以佐证,”对方眼中漫出笑意,似乎早已有了充分的信任以至于只剩下调侃好友的喜色,“但是资料可以调查,经历可以搜集,索伊被蒙蔽的可能性并不为零,”联想到几个倒霉蛋的经历,他的笑容淡了一些,“有没有什么更为彻底关键的证明,证明你就是余的劲敌?”
索伊不晓得这是第几次因为入间回来后友人们的变化而惊诧,但他因为这个骤然改变的自称抬起头来时,注意到了更加恐怖的事情。于是王孤身的信臣在当机立断准备拎起入间就走和抛下两人就走之间犹豫了一下,接着没有丝毫同伴情的抛弃二人,身体迅速虚化成风,顷刻融入世界的静谧里。
先走一步,你俩加油。
入间思索片刻,正要开口,一阵爆裂音随着撕裂的风声轰然响起,空间都仿佛在爆破中震颤哀嚎。听声音似乎直奔他们而来,萨布洛拧眉起身把入间护在身后,随着破空而来的利爪抓下的风声,恶犬狂吠的嘶吼也铺天盖地般随着大盛的金光直冲面门——或者说,入间面门。
那一刻入间大概是反应过来了,虽然他的大脑估计没能理解他做了什么,于是他只能在心中绝望的劝慰自己,人生总有那么几个瞬间身体是不受掌控的。
第一步,掏出在魔王堡中从卡姆伊鸟手夺符后一直揣在衣袋里的学生用使魔贴纸。
第二步,没有用眼睛,但是被怂恿着贴过许多次贴纸导致异常熟练的双手将贴纸严丝合缝地完美贴在手背上。
第三步,举起双手,高喊万岁。讲真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必要的召唤步骤,但是当时克拉拉告诉他的样子特别坚定,同学们也笑嘻嘻的同意她的步骤,于是这个习惯就一直坚持下去。
第四步,记忆和神志统统回笼,并且想起自己做了些什么让生命陷入倒计时的事情。
他和对面的刚刚被血之契约烤的焦焦脆脆的胖嘟嘟鸟崽沉默的对视几秒,两者不约而同地拍在地上。区别是一个正在诚心诚意的五体投地祈求宽恕,一个因为使魔攻击主人的行为刚被契约电的外焦里嫩,脚爪朝天微微抽搐,以不背光的方向非常不科学的在眼睛处打下一片阴影。
两个身形倒下,露出后面萨布洛尽力憋笑还是绷到扭曲的脸,还有索伊因为笑的太厉害从空气中坠落第三个拍在地上的样子。空气中逸散着恢复不久现在难以抑制说话欲望的话痨轻轻嘀咕的尾音。
“......这不是出现了吗,自动送上门来证明身份的关键佐证。”
连带着一起变成幼崽的地狱三头犬丧失了攻击力,不明所以的顺应话音嗷呜叫了两声,舔了舔主人焦焦的脑壳。
唯一一个还未脱离学生时代的魔王大人没能和笑到几乎丧失战斗力的大人共情,只是相当绝望的思考自己是否能够脱离对方脱离这个状态后如同炼狱一般的作业人生。
而和他悲欢相同的使魔并没有来的及思考曾经问题学生在确认死亡二十年后回归的事实,他只是比前者更绝望,更认真的思考着用堆积二十年的作业以好心补习为借口砸死主人,会不会被血之契约判定袭击。
又绝望的想起答案是会,因为他二十年前就尝试过了。
如果让卡鲁耶格填写调查问卷以评价入间,他会相当礼貌拒绝并表示评价纸张不够施展不开。如果对他向入间进行贬低,他会耐心听完并赞成合理部分——剩下的发疯臆想会成为你下门课程评判得到低分的原因,暗黑大帝怎么可能会放过任何一个扣分的机会。如果和同事在居酒屋里小酌几杯或者和同期在家里餐桌上谈及学生,他会洋洋洒洒输出几个小时,中心主旨是他多么麻烦和他爷爷多么惹人生厌还有他多么厌烦这种家伙,以及揪着自己每天一丝不苟的头发在心中大喊怎么就砸在入间那个蠢货手里了。
然后在众人眼中和自己心中得到答案——他该的。于是言行之中更加显露出一丝淡淡的死意,最终决定回头多加几套作业以平心中怨愤。
毕竟他是真真切切,并在当时全无悔意的把自己自愿卖给了入间。
第二次使魔契约解除的异常顺利,卡鲁耶格提前通知入间放学去他的教师宿舍,然后带上魔界的提神饮料强迫他写了一晚上的试卷。所有窥伺的阴暗影子都被他以班主任敏锐的学生雷达揪出来一起放坐一排写试卷。克拉拉和阿斯莫德不想整活只想离入间近一点索性安排,最后天光大亮,十三个学生抽干精气般齐刷刷的趴在教师宿舍的地上,只留下眼底乌青更为严重的卡鲁耶格站在中间发出睥睨终生的冷笑。
随后,无情残忍的老师直接把学生塞教室里让他们睡觉,吃准了欧佩拉之流不会在学生学习和休息的时间打扰,何况这是双重叠加状态。在火力全开叠满buff的情况下契约终于解除,他难得心情好点的看了一眼入间,对他与其说是睡眠更像是困到昏迷的现状非常满意并希望继续保持下去。然后直接进了办公室,恭恭敬敬的把假条拍在两天多没有吸到孙子满身怨气的理事长脸上,回家顺顺当当睡了三天觉,顿时觉得山清水秀,连最大的那个麻烦都有一阵子眉清目秀起来。
但随后他并未彻底摆脱麻烦。或者说,在他终于克服心理阴影准备帮助这个家伙再次召唤一个使魔,并且在得知了人类真相之后切实定制了防止重蹈覆辙的方案后,意外陡然降临了。
在那个家伙和阿斯莫德一起失踪时,他还并未放在心上。人类的身份虽然敏感,但是心眼加起来不超过个位数的麻烦鬼意外在这一方面保守的很好,而彼时自己兄长的提点他也只以为是因为兄长工作于政府因此在魔关署有消息渠道。所以当时正在审讯希妲的众位师长没有人想到,会有组织对于魔王候补的猎杀首先拿入间开刀。
当他站在废墟里头脑有些空白时,他是这么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辩解地对巴拉姆说的。
当时魔界的天气竟然也神经病一样应景的低沉,让搜救的恶魔看着废墟难以辨别出方向。问题儿童班没有一个老师可以拉的住地从另一边开始挖了快半座山,阿加雷斯正在一点一点的翻地好像拿筛子在筛土,像是想筛出几个身体部件来又不太敢看,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苍白。利特正在闭目共感废墟之中细碎爬行的鼠蚁,所需数量应该不容小觑因此口鼻流下血痕。而卡姆伊蹲在地上询问飞禽走兽的态度凝结而郑重,其他人负责安抚克拉拉并清理好碎石,运用能力的手和腿都在抖,但是没有一个人停下。连那个被两个男生护的不行的瓦拉克,也在一次抽噎的空隙砸出了硕大的挖掘机械,转瞬之间便顶得上三人功夫。
而卡鲁耶格站在那里,三头犬愤怒狂吠犬吠之余尽量柔和的刨动石块,周围是不同科属的教师统一使用重力操控的念诵和巨石土流滚动的声音。他又站了半天,才慢半拍的想起自己原本想干什么。
哦,想凭借那条早已断掉的血之契约找一找失踪的蠢货被挂在哪根树杈上。
并且理所应当的一无所获。
后面倒霉的候补魔王没有挂到哪个树杈上,倒是在石头缝隙里捡回一条小命。
他在第二天以回家平复心情为由驱逐了一群上课心不在焉的崽子,守株待兔等他们混乱又热闹的从那两个同学的病房出来,然后兴高采烈的又加了点作业。
废了点功夫把像牛皮糖一样的瓦拉克扔出病房,他那几步仿佛耗尽了毕生的忍耐和脑子。最终只有几步路的时间,他走了半小时,杀气铺天盖地让伤员一个吓到表情空白,一个视死如归拦在表情空白的蠢货面前说誓死保护入间大人。
已经容不得他后悔了。
他把手按在对方脑壳上,另一只手按住粉毛傻子,手上几乎快暴起青筋,但是脱口而出的话已经无从更改。
“入间。再签订一次契约吧。”
“长期的。”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的格外滑稽,但他不会让自己再出口第二遍。血液在绷带上混杂着不少,随手在脑壳冒火的粉毛头上一点,转瞬之间契约已成。感觉到那种无声无息但无处不在的熟悉契约感,在悔意疯狂涌现的同时他也莫名松了口气。
没关系,他想。保护这个妄图竞选魔王的人类幼崽是他的职责,况且虽然烦人又幼稚,满脑子天真幻想还不切实际,在魔界玩什么友情游戏,但是在他的近年关照下可以看出,起码人品是没有问题的。
像这个家伙的性格顶天只能召唤出毛茸茸的吉祥物,如果带着他好歹可以多一项防身的本钱。
……可恶,感觉更后悔了。
就是这一脑门突兀窜出的热血,让他终于发现自己的日子过得没了盼头。可是他也没想过,所谓的摆脱麻烦鬼主人,靠的是天降意外。
他听见窗外的喧嚣,整理教案的手突兀停下。灵魂深处束缚的锦带像是突兀的扯下,撕出一阵连绵不绝的隐痛。当他豁然抬头时,所有少年的气息也被吞噬殆尽,任由未曾有用的使魔茫然寻找,难免接受被抛下的的事实。
蠢货果然就是蠢货,在几年后的一次夜深,他突然停下伏案的纸笔,有些愠怒的想,为什么心脏破裂战场上明明是敌对方却能想起求助师长,到了真正受袭的时候就忘了转动生锈的脑子!
他是我带过的最差学生。他笃定的想。也是他深夜会想起的梦魇。
有的时候夜里困顿,他会想起零碎的依稀片段。
“听好了入间,我可不会沦为你这家伙的使魔。”
“要是你因为在我身上套上柳锁而得意洋洋的话,我会立刻斩下你的脑袋。”
彼时他这样说,决定即使以性命为代价也要维护自己的尊严。然而一晃多年,即使永远不会承认,他也不禁有些沉浸在过往的喧嚣里了。
……沉浸个屁的过往喧嚣!
时隔二十年再次成为耶宝的卡鲁耶格无能狂怒,让脑壳飘起的黑烟都更加上窜了几分,不用警惕了这个看上去像蛊惑十三冠的冒牌货肯定是自己的失踪主人加傻缺学生,但是他真的,真的,目前没有任何重逢的喜悦和安心。
只是真的想拖着所谓主人和不孝学生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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