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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场冲突
自从昌平十年夏天病了一场,贤妃的身体每况愈下,即便是炎炎夏日,手脚怎么也暖和不起来。
小皇子的离去好像带走了贤妃的精气神,令她整日不得欢颜。
“阿娘,今日下午栏场设了击鞠赛场,您要来看看吗?”明功峪蹲在贤妃身前,握着她冰凉的手。
六年前,贤妃坐着就能和明功峪说话,现在,只能是等他蹲下身子,贤妃才能看着他的眼睛。
“不用了,你们好好玩,近来有些春乏,就不去了。”贤妃拍拍他的手,嘴角牵出一丝笑来。
“您都在宜臻宫待了七天又十个时辰了,看那墙角,都要长菌了,我陪您出去走走啊。”明功峪指了指门边墙角,嘴里说着,“您看妹妹最近练球练得可勤快了,要是您没去,妹妹多失望啊。”
“四娘也在?”贤妃总算有点反应,怪道,“你们一群男孩子击鞠,她练球做什么?”
四娘小时就爱武学,尚仪局那边敷衍了事,自换了武学教授越发不像话了,时常是翘了崔尚仪的课,带着两个妹妹疯玩。
“妹妹当然也在,哪次玩没带她呀!”明功峪跟贤妃一通告状,“您又不是不知道,哪次撇下她,她能把昭泰殿的屋顶都给掀了。”
少年人褪去小时的一身肉,渐渐显出大人的面庞,故作苦恼的样子惹得人心里怜爱。
贤妃被逗笑,戳了戳明功峪额头,“怎么能这么说你妹妹,被外人听见了,你妹妹的名声怎么办,还嫁不嫁人了?”
明功峪看着有戏,趁热打铁道,“妹妹都这么努力了,阿娘您就赏赏脸。”
“都有些什么人啊?”贤妃问,言下之意是在考虑了。
“十一郎和永诚,还有钟仁宫的两兄弟。”明功峪说。
“那好吧。”贤妃不忍见明功峪失望,遂点点头,同意去看看。
她也没问为什么有钟仁宫的人,这几年她甚少去中宫,同钟仁宫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阿娘最好了!”明功峪欢呼一声,快速抱了一下贤妃,趁她没反应过来就放开。
贤妃看明功峪边往外跑,一边还回头跟她解释,“我去通知妹妹这个好消息!”
“慢点!当心摔了!”贤妃不放心叮嘱道,带着点无奈的语气,对涂姑姑感慨道,“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涂姑姑也知道,她嘴边的笑骗不了人,十郎这样子才好呢。
“才十四岁,可不就是小孩子。”
“十四岁了,不小了,等明年就该出宫开府了。”贤妃略带感慨,时间无常,一转眼却过的飞快。
“娘娘。”涂姑姑看着贤妃,不知怎么回应。
“没事,扶我去小佛堂。”贤妃把手搭在涂姑姑的手臂上,慢慢起身,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好。”涂姑姑知道,她又难受了。
小佛堂是在小皇子病逝当年收拾出来的,一年四季,她就喜欢待在小佛堂里,经书抄了一箱又一箱,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您可莫要忘了时辰,午后还要去看十郎君和四娘子击鞠呢。”将贤妃送到小佛堂门口,涂姑姑不放心地叮嘱道。
“晓得,你到时辰提醒我便是。”贤妃踏进佛堂,对涂姑姑安抚一笑。
涂姑姑低头,等贤妃进去,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六年了,有些人变了,有些人还在六年前。
——
击鞠,蹴鞠的一种形式,又叫打马球,众人骑马持球杖分为两队,十二人为一队,共击一球,以将球击入对方球门为胜。
栏场早在三日前,就划定了击鞠的场地,分别在两侧立以马球门。
马球门酷似城门,九尺高,门下有约莫一尺高的开口,仿城门样式开合,门上悬有箭靶,上下排列共三道,越往上箭靶越小。
球场上,以明功峪为首的球队和明功樟为首的球队,泾渭分明。
明功峪眯着眼看向明功樟那边,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怎么了?”明功岚悠悠骑着马来,跟着明功峪的视线看过去,明功樟带着一群人在场上试球,各色锦袍在马上翻飞,乱的人眼晕。
“没有,在想战术。”明功峪摇摇头,看明功岚,“你怎么想?”
“挑软柿子捏?”明功岚把球杖抗上肩头,在淡紫色的袍子上留下一道印记。
“……有道理。”明功峪点点头,继而说到,“明功樟不说,读书的精力都放到打马球上了。”
“他那两个伴读不知道怎么样。”明功岚计上心头,舌尖抵上虎牙,咧嘴笑道,“先打一场试试他们。”
“可以,我跟你打配合。”明功峪回过眼神,被看台上的人吸引,两个个头不高的小人儿凑在一起,朝场上看来。
那两人一人朱红衮服,越过栏杆往里头看,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另一人杏黄的衣裙在骄阳下,灵动活泼。
“十哥,你看什么呢?”明功炎也就是十一郎,立马散步而来,跟着明功峪的视线,同样看到了那俩小孩,“那是十二弟?旁边的是谁?”
“驾!”明功岚将球杖收起,一夹马腹,骏马撒蹄,往看台跑去。
“四姐。”明功烨同明功岚打招呼。
“四姐。”这是五娘明功槿。
五娘晚她三年出生,过了春末便是十岁又一。
少女双颊泛着健康的嫩粉,看人时未语先笑,身穿杏色裙袍,梳着双环云髻,腰间佩环随着她的动作叮呤轻响,是明功岚理想的乖巧妹妹。
“来啦,六娘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明功岚后一句问的是明功槿,两人常在一道玩,今日却不在一处。
“她跑到太液池玩,被康嫔娘娘罚了,还在跪着呢。”明功槿笑眼弯弯,幸灾乐祸,“等我回去会给六娘精彩转述击鞠比赛的。”
“干得漂亮!”明功岚闻言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眼神流转间默契十足。
“什么干得漂亮?”明功峪和明功炎落后一步勒马,就见两个女孩子相视一笑。
“十哥、十一哥。”
“五娘,来给我们呐喊助威的吗?”明功峪问。
“对啊,带着六娘的份,祝十哥、十一哥旗开得胜。”明功槿对明功峪挥了挥手。
“哈哈,那就承五娘吉言了。”明功峪看了眼明功岚,你教的?这么会说话?
天生的,我可教不了。明功岚回。
可见五娘是个懂说话艺术的人,年纪虽小,但是脑子活泛。
一直被忽略的明功烨,是和明功槿一般年纪,唇红齿白,青丝半束,一派端方的皇子模样,就是有些沉默,或许是跟他们无话可说。
“十二弟也来了,今日日讲取消了吗?”明功峪见明功烨看着,问候了一句,得了回答点点头也就过去了。
明功烨垂下眼眸,挡住眼里落寞的神色。
“我们要去场上遛一遛,十二弟要一起吗?”
听到明功炎的声音,明功烨回神一样,看了眼五娘,她正坐在四娘身前,不掩饰的兴奋、跃跃欲试,但抓着缰绳的手暴露了她的紧张。
“十二弟?”
“不必了。”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明功烨轻咳一声,解释道,“我在这里看着就好了。”
“那行,我们先走了。”
明功烨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马蹄掀起轻尘。
“九哥。”
与明功峪几人不同,明功樟来时,声势浩大,身后拥簇者众多,所到之处扬尘四起。
明功烨指尖微动,脚步轻抬,微不可查离栏杆远了点,他忍了忍,终究是没忍住,袖子抬到眼前轻摆两下,拂去身前尘土。
“十二弟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一起下来玩一玩?”偏偏明功樟恍若未见,摆出一副邀请姿态。
明功烨垂眸,他想这个人大概不知道,自己眼里的傲慢怎么遮掩都遮不住。
“不必了,阿娘念我年纪还小,不让我跑马。”婉拒了。
“那有什么,有九哥在,保证你安全无虞。”明功樟拍了拍座下宝马,带起他衣袍翩然。
“是啊,十二殿下,我们这么多人在,不会有事的。”说话的是东阳郡王章势,嘉亲长公主的儿子。
这位皇亲坐于马上,脚踩长靴,身着淡青窄袖袍,头戴幞巾,居高临下看着明功烨。
明功烨眼里淬了冰似的,看向章势,“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跟本殿下说话!”
明功樟被他突然的发难惊住了,安抚住□□宝马,略带责备地说道,“十二弟不愿便算了,章势怎么也是你的表哥,怎么能这么说话。”
“……”明功烨敛眉垂首,看起来委屈的模样,实际他垂下的眸子,暴戾丛生,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堪堪止住快脱口而出的蠢货。
他就不明白,这么一个蠢货,有什么值得亲近的!这个蠢货,孰轻孰重都分不清,不给三哥拖后腿就不错了!
“明功樟!你在干什么!”一声呵斥声响起,打断了明功烨酝酿的怒意。
明功烨眼里,十哥带着人赶来,马蹄高高扬起,逼退明功樟和章势等人,挡在他面前,坚定的背影像是父皇一样,他的想法更加坚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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