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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账时间大法(二)
师父用自己灰色的衣袖把河边邻近的两块石头擦了擦,自己坐在其中一块上,示意明夷坐在另一块上。
明夷一袭红色斗篷,斗篷的边上缝上了一圈的兔毛,红白交织上是一张瓜子般小巧的脸蛋,明丽圆润的眼睛,乌黑的发。
师父问,“明夷,你在害怕什么?”
明夷:“师父,这是杀人之物。”
师父道,“难道没有你,就不会有别人制造此物吗?”
明夷沉默了。
师父又道,“而且你制作此物,必定是因为有所想,不是吗?”
明夷不语。
师父道,“明夷,刀剑可杀人,亦可组人,关键在于使用刀剑的人,不是吗?”
明夷点点头,“可是,我无法掌控手握刀剑之人。”
师父笑问,“那你相信你自己吗?”
明夷疑惑地看向师父,不知何解。
师父道,“若果你相信自己,那你就让自己,成为那个手握刀剑之人。”师父看向远处的工坊和牧场,“你知道为师为何不把这些土地归还于民吗?因为为师觉得,这些土地,在明成宫的手中,会比在平民手中要好。
人皆有私,你若为此忧心,那你便自己成为那个藏私之人。
然而明夷你也是人,你能确保你藏的这份‘私’,真的不会成为一己之私吗?
要知大禹为万民奔波治水,被后世奉为贤王,不也传位给了启王,开启了家天下吗?”
这里也有大禹,不过和明夷那个世界不同,这里的大禹是冬朝的国君,不过依然有大禹治水的典故。
“禹王是人,启王是人,师父是人,明夷也是人。”
明夷沉默了良久,点了点头。
之后明夷把春禾和惟惠带到河边,在他们面前炸了个竹筒后,把□□给了他们。
没想到的是,惟惠非常生气,明夷从来没有见他如此生气过,脸都红了,疾声道,“你以后不可再侍弄此物!”
明夷不解,“为何?”
惟惠厉声,“你怎能靠近如此暴戾之物!”
明夷:“...”总觉得自己昨天有点浪费感情,转头看了看春禾,也是一脸严肃的样子。
想了想,明夷道,“我自有分寸。”
惟惠朝她吼道,“你若有分寸,又岂会制出此物?!”
明夷也生气了,“你若知道分寸,你又怎会把本子给我?!”
“我那是让你有难处的时候找我!”
...明夷这是真的有点尴尬了,但理不直气也壮,“你不说我怎么知道!”顺便咆哮,“我怎么知道你们神神秘秘的整天都在干什么!!!”
惟惠倒是冷静了些,“我是怕你陷入危险。”
“这里对我来说就是危险的,但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投河自尽吗?!!”说着说着,自己不争气地哭了出来,明夷捂着脸,内心泛出了一股隐秘的羞耻感,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下一瞬就被些不管不顾的情绪掌控了,“你们欺负我!”
她这样一哭,惟惠和春禾顿时都慌了,手忙脚乱的,但明夷也算是大姑娘了,他们两个也不小了,不能抱不能哄的,两个人在那里急得团团转,明夷蹲在那里捂着脸不理他们。
两人无法,只得一人蹲在明夷一边,轮流说好话。
惟惠:“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欺负你。”
春禾:“是师兄的错,不应该这样。”
惟惠:“我真的错了,我大错特错,以后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春禾:“师兄错了,明夷想要什么,师兄都会做的。”
惟惠:“我错了。”
春禾:“我也错了。”
明夷被他们逗笑了,明夷用手擦了眼泪,春禾拿出佩巾给她,明夷简单擦了擦脸,起身便走,“我回明成宫了,我想一个人安静下。”
明夷到内庭,又再次见到那棵霜雪满头的梨树,抬起手臂,抱住了树干,头靠着树上上,默默无语。
她自从第一次见到这棵树的时候,就想起她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话,‘它们没日没夜地站在那儿,从你没有出生一直站到这个世界上又没了你的时候’*。
它深刻亘古,它象征着大地,象征着无声的生灵,象征这个世界的一切。
她眨了眨眼,眼泪终是无声地落下,渗入了树干,沿着树身,沉入了大地。
内庭的门外,惟惠无声地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春禾,春禾依旧用白绸蒙着眼睛,沉默地摇了摇头。
惟惠默默地收回目光,慢慢地退向内庭的墙边,整个身体都贴着墙面,沉默地感受着里面的动静。
冬天的风寒冷而凛冽,呼啸在明成宫的上空,吹出一片湛蓝泛白的天空。
等内庭里沉寂下来,惟惠轻轻推开内庭的门,发现明夷靠着梨树,沉沉地睡过去了。惟惠没有叫醒他,只是把自己的狐裘褪下,披在了她身上,随后往书室走去。
师父似乎正在习字,见惟惠走进了,便放下了笔,和蔼地笑着道,“你来了。”
惟惠行礼,“师父。”
师父问,“明夷呢?”
惟惠:“在内庭的梨树下睡着了。”
师父点点头,“好。”
惟惠:“师父。”
师父:“嗯。”
惟惠似乎不知从何说起,欲言又止的样子,师父没有催促,也没有开口,只是那样平和安静地看着他,于是他慢慢也冷静了下来,“师父,明夷刚刚哭了。”
师父问,“你是想要明夷不要哭,还是不要悲伤呢?”
惟惠想了想,“不要悲伤。”
师父道,“那你就让她哭吧,她哭一会,就好了,悲伤会随着眼泪流淌出去。”
惟惠问,“可是,明夷为什么会悲伤?”惟惠觉得,明夷父母双全,家庭和顺,在明成宫更不会有人欺负她,明成坊有春禾在打理,不应该有什么烦恼,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哭。
师父道,“明夷的悲伤,来自她诞生以前。”
惟惠:“诞生以前?”
“是。”师父缓缓道,“算是,生而知之的代价吧。”
惟惠沉默了。
师父脸上倒是不见沉重,只道,“惟惠,你身为王子,有你不得不做的事,也有你自己的难言之处,明夷也一样,春禾,和孟乘亦是。
你站在内庭外没有进去,和明夷知道你们的动作却没有细问一样,是一种相互的体谅。
你想让明夷置身于危险之外,明夷也不想你陷于她的悲伤之中,也是一种关怀。
只是明夷没有阻碍你去你的事情,你也应该让明夷,去做她的抉择。”
惟惠沉吟良久,行礼退下,“我知道了。”
明夷在树下缓缓醒过来的时候,首先发现的是身上不属于自己的狐裘,随后发现隔了半个手臂的地方,也靠着梨树坐着的惟惠。
少年长大了些,眉眼轮廓更加立体鲜明,乌发红唇,在背后雪景的衬托下,有一种不似凡间的美感。
明夷认真地看了好几眼后,一边在感叹这真是艺术,一边睡前的记忆慢慢涌上来,然后徒生的尴尬感让她有点无措。
收回目光,缓了几息后,倒是慢慢平静了下来。
惟惠也发现她醒了,笑着问她,“醒了?”
“嗯。”
惟惠:“师父让我不要干涉你。”
“嗯。”
惟惠:“所以我想,若果你还是想要去侍弄那些火药,那你就去吧。”
明夷虽有些不解,但还是道,“嗯。”
惟惠:“不过我不放心。”
明夷:“嗯?”
惟惠灿烂一笑,“所以我跟在你旁边看着你吧!”
明夷:“...”
好一会,明夷道,“火药已经完成了,配方也已经给你们了。”
惟惠:“所以你不造火药了?”
明夷:“我造火药...火药也不能卖,只是以防不时之需...它能杀人,也能救人。”
惟惠点头。
明夷起身,把身上的狐裘还给惟惠,“我不造火药了,所以你不用跟着我。”
几天后,明夷问站在一旁的惟惠,“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惟惠笑道,“因为我想。不过,你这在簪子里藏针的想法,还挺有趣的。”又收了笑,严肃道,“不能瞒着师兄做些危险的事情。”
明夷:...
算了,他爱跟着就跟着吧。
明心五岁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抱怨上学之苦,是习惯了,也知道了抱怨是没有作用的。
而明夷在工坊的能工巧匠的帮组下,搞出了一堆什么类似,钗子里藏针,鞋子里藏刀,袖子里藏剑诸如此类的东西。
明成山众人都在里面挑了些自己合适的,连师父都挑了一根藏了针的簪子。
造出来的东西,一半藏在明成山的地窖,另一半被惟惠拿走了。明夷欲言又止,惟惠毫不客气,直接找明夷要了图纸。
惟惠也不藏着,“师兄之后可能要做些危险的事情,得多准备筹划一下。”
明夷看着他随意坦荡的表情,反而不知道从何问起,只得道,“若你有事,须得提前和我说...若你有难处,也可与我相询。”
惟惠看着她,眼神柔和,“自然。”
经过这五年的发展和扩张,他们在整个吉朝,已经拥有数十间店铺,主要以既卖吃食工具也卖纸书的明成坊为主,针对高端客户的明成阁只有三间,分别在王都,齐国的都城临淄,和楚国的都城,郢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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