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少侠不靠谱

　　这一个多月来，大家跟着苏长玉这个行走的钱袋子蹭吃蹭喝，每到一处，只要他拿出小牌牌晃一下，都有人把他们请进城中最好的酒楼里最好的房间，再用舒服的大马车把他们送到下一处。

　　而大家没有忘记苏长玉是在离家出走跑路，也曾问过他为什么跑得如此明目张胆，就不怕他家里知道他的行踪吗？
　　而“钱袋子”答曰：无所谓。
　　于是大家也就更加“无所谓”了。

　　就旅途的舒适程度和裴牧舟多管闲事的卓越天赋来看，他们极有可能会在路上磨蹭个大半年才能到地方。
　　但可惜的是，伏清门师姐弟急着回洛月城，所以现在，旅途的进度条马上就要到底了。

　　这地方叫天水城，是洛月城附近的一座富庶之城，几人在此稍作歇息，再过两日，便能抵达洛月城。
　　此时此刻，在苏家众多产业之一——天水城中最大的酒楼里，裴牧舟带着剑，春风满面地敲开了江阿兰的房门。
　　门打开，江煦看着面前这张一天出现八百回的脸，头也不回地道：“师姐，姓裴的又来找你练功了。”

　　江阿兰正在打坐，听到门外的声音，睁开了眼：“阿煦，不得无礼——请裴少侠稍等片刻。”
　　“等着吧裴少侠。”江煦说完，啪一下关上了门。

　　裴牧舟被拍在门外，鼻尖差点撞到门框，却一点不恼，还朝里面说了句：“江少主不急，我等着便是。”他隔着门，又说，“前几日受你指点感悟颇多，但今日我又遇到一个新问题有些不解，特来请教……江少主，你好了没啊？”

　　这家酒楼的上房是院落的式样，几人的房间都在一个院子里，黎乐刚一出门，便远远看见江阿兰房门口的某人。

　　一路上，裴牧舟没少求江阿兰指点武功，甚至还十分刻苦地每日天不亮就起床练武，别人一问，就是“悟了懂了明白了”，但每次练完……毫无进益。像他这种情况，连黎乐都想劝一句：算了吧，别练了，回家吧。

　　黎乐啧着嘴摇摇头，然后看向手里的小牌，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不过别人怎样关她何事，只要她能炼出无极堂那种品质的丹药，再卖出去赚点小钱，就够了。

　　这段时日只要看到家无极堂，黎乐就摸了苏长玉的令牌溜达进去，现如今，她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做出无极堂的仿品丹药指日可待。
　　她把令牌揣进怀里，哼着小曲离开了酒楼。

　　天水城由于临近洛月城，也跟着热闹繁华，大街小巷各色摊位琳琅满目，其间人群熙熙攘攘，人声嘈杂鼎沸。

　　黎乐边往无极堂的方向走，边沿着街边铺子一路逛过去。这里远离帝京，许多东西她都不曾见过，尤其是一些极具地方特色的吃食，她越逛越起劲，拿着从苏长玉那坑来的银子买了一堆东西。

　　路过一家小摊子前，她被上面一串小东西吸引了目光。那是条彩色珠子串成的手串，中间用一根编织的红线将一颗颗小珠子连在一起。
　　“老板，这手串多少钱？”她拿起来问道。

　　摊主是个和善的老婆婆，见她喜欢，连忙说：“这是我自己串的，不值钱，一文钱一串。”
　　“我要了！”黎乐爽快地掏了一文钱给老婆婆。

　　老婆婆却似乎有些诧异，没有立即接过：“姑娘，你就要一串啊？是自己戴吗？”
　　轮到黎乐诧异了：“不行吗？”
　　“呃、行，行。”老婆婆顿了下，仿佛想明白什么，和蔼地笑着道，“我明白，你们年轻人现在都不兴我们那一套了，没事姑娘，喜欢就买。”
　　黎乐：？

　　黎乐把手串拿在手上，看向摊子上剩下的几串彩珠手串，数了数发现刚好还剩五串。她纠结了两秒，掏出五文钱对老婆婆道：“剩下的我也要了。”
　　反正她的钱也是苏长玉给的，借花献佛，不心疼。

　　“啊？”老婆婆仿佛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眼睛都瞪大了，“姑娘你确定……”她张开五指，“五个？”
　　黎乐觉得这老太婆简直莫名其妙，买少了不行，买多了还不行。
　　她有点纳闷：“不行吗？”
　　“……行，这就给你包起来。”

　　黎乐拿好东西，却觉得老婆婆看她的眼神好像变了，但她也没多加理会，放下钱就赶紧走了。

　　又往前逛了会儿，突然想起自己还有正事，于是放下从路边摊上随手拿起的瓷娃娃，抬起头。
　　却在来往的人群中，捕捉到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徘徊在包子铺前。

　　那是个邋里邋遢的小老头，头发胡须乱蓬蓬的像鸡窝，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破布一样，正偷偷摸摸伸出手朝包子铺探过去，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情况下从里面顺走了一只大包子。
　　动作十分干净利落，一看就没少干这事。

　　黎乐装作没看见。
　　这种事她以前也没少干，实在讨不到钱捡不到吃的时，她就挤在人群里，趁人不注意顺点包子馒头什么的。这对于他们这种无家可归的乞丐来说，是很正常的事。

　　她没理会，然后……什么东西咕噜滚到她脚底下。
　　黎乐低头一看，是个被咬了一口的包子。
　　再一抬头，在包子滚来的方向，是那小老头。

　　“……”
　　黎乐默默收脚，再次装没看到，抬步要离去。但这时，那老头又转到包子铺隔壁的烧鸡摊前，以极快的速度从一只烧鸡上扯下了一只鸡腿，然后——啃了一口又扔了。

　　这被啃了一口的鸡腿，好巧不巧又滚到黎乐脚边。
　　黎乐：“……”

　　只见那老头接连扔了包子和鸡腿后，又朝一间卖春饼的摊子踱去。
　　黎乐心中默念：不相干不相干，莫管闲事，莫管闲事。
　　啪。
　　春饼被扔在地上。
　　“……”

　　直到此刻，黎乐才真正理解了裴牧舟为什么那么热衷于路见不平——因为，真的太气人了，实在忍不了！

　　她摸出一个小纸包来。
　　正好，在这老东西身上试试她新改进的加强版痒痒散。
　　她悄悄靠近。

　　邋遢小老头扔下春饼后，不满意地咂巴两下嘴，又看向前面的卤鹅铺，吸了吸鼻子，眼前一亮抬起腿。忽然他像是感受到什么，身形微顿，眼珠向后转了转。
　　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
　　……

　　院子里，裴牧舟一丝不苟地练着剑，江阿兰在一旁若有所思。
　　“江少主，你方才所讲我已全然明白，可为什么还是……”裴牧舟有些丧气地收了剑，看向江阿兰。
　　江阿兰略一沉吟，安慰道：“裴少侠，修炼武功并非一朝一夕所能成，你如此刻苦，日后定有所进益。”

　　可其实她也奇怪，据她这些天的观察，裴牧舟也并非像那些天赋差的人一样听不明白，相反，他悟性极高，很多东西只说一遍就明白了，招式和内力运转等都没有问题。但就是没有进步，且使出的招数威力都很勉强。
　　给江阿兰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压着他，阻止他往前。

　　裴牧舟罕见地低落起来，对江阿兰勉强笑了笑：“江少主，多谢你的安慰，我知道，我没有习武的天赋。”

　　他从小和安安一起被镇北侯扔给陈将军，跟着陈将军习武，如今已逾十载，安安已经是玄品中，成了陈将军的得意弟子，而他却只是个超品下。
　　府里人人都说他不适合习武，连他爹也不看好他。

　　可是，没有天赋又怎样，不适合习武又怎样，十年超品下又怎样！
　　他，依然不愿放弃！
　　他，依然想要成为一方大侠！
　　即使要花费成倍的时间，即使要付出百倍的努力……
　　他，不会放弃！

　　“……？”
　　江阿兰看着他突然变悲壮的表情，好像莫名其妙就要燃起来了，有点担心是不是自己刚刚说错话把人刺激了。

　　正要问一句“你没事吧”时，苏长玉朝这边走过来。
　　“江少主，裴兄，你们可有看到黎乐姑娘？”

　　裴牧舟瞬间回神，脸上的悲壮之色一扫而空，仿佛刚才那只是江阿兰的错觉。他问：“她又拿你令牌了？”
　　苏长玉平静地点头，看样子是习以为常。

　　“估计又是去无极堂了吧。”江阿兰说。
　　苏长玉摇摇头：“方才无极堂掌柜已派人回话，说并未见到黎乐姑娘。”
　　“没去无极堂……”裴牧舟想了想，不解，“那她还能去哪儿？”

　　突然，一个黑色身影幽灵似的冒了出来，身上还滴滴答答滴着水，声音冷不丁在三人中响起：“被卖了。”

　　裴牧舟吓一跳：“嚯，龙兄你什么时候来的！”
　　苍觫指指院中假山后的水池，表示他一直在那儿趴着。
　　苏长玉见他们也没见到人，便浅笑着说道：“无妨，过会儿黎乐姑娘自会回来，我等一等就是。”
　　可是江阿兰却欲言又止。

　　“江少主可是有话说？”苏长玉问。
　　江阿兰看了看三人，说：“最近这一带……常有人失踪。”
　　三人：“……”

　　为了让黎乐不变成失踪人口，几人出发分头寻找，江阿兰拉上江煦，往无极堂的方向寻去。
　　“师姐，你看前面怎么了？”

　　大街上，一群人围在前面吵吵嚷嚷，里面时不时还传出怪声来。
　　江煦抬手举过眉向前望了望，转头对江阿兰道：“师姐，我们过去看看！”
　　江阿兰看着远处扎堆的人群，有些却步。

　　“那师姐你在这等我，我去看。”江煦说完转过头。
　　可下一秒，还没等他迈出步子，江阿兰就从他身旁越过去，走到了前面：“走。”
　　江煦赶紧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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