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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创手术
“看看吧。”崔寻雁掀开车帘,朝着喧闹的来源处望去。
只见不远处,百草堂药铺门前围了不少人。
一名丫鬟模样的女子站在人群中心,正焦急地药铺掌柜交涉着。她身后停了一辆颇为讲究的马车,车旁还站着几名神色凝重的婆子,将整条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崔寻雁皱了下眉,还未开口绕道,便听那丫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我家夫人就是用了你家的药才会这样的!你们得负责!掌柜的,就算我求你了,只要能寻到一位女医,治好我家夫人的病,我们定有重谢!”
那掌柜连连摆手,面露难色道:“红英娘子,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上京城里挂牌行医的女医太过稀少,这一时半会儿让我上哪儿给您找去啊!您听我的,百草堂里的医师都是资深望重的,只要让他们替夫人诊断一二,定能发现问题所在!至少、至少得让我们知道你家夫人得的是什么病吧。”
被唤作红英的女子闻言一哽,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死活就是不同意让男医诊治。双方就这样在街道上争执起来,谁也不肯让谁。
“阿姊,为什么那位夫人非得要女医诊治啊?”崔振羽仰起头,认真问道,“我看那位阿姊的模样,她家夫人应该病得很严重,执意寻找女医难道不会耽误病情吗?”
崔寻雁本还因为心中郁气未散,对这群在街上挡路,耽误她回家的人没什么好颜色。一听崔振羽这话,才终于凝起精神将他们的对话听了进去。
“崔望,把车靠过去。”她低声吩咐道。
崔望“嗯”了一声,驾着马车缓缓停在人群外围,崔寻雁透过车帘缝隙观察起情况。
人群中央的红英急得满头大汗,不停地向掌柜恳求着:“我家夫人前几日不甚摔伤,本已在您这找过医师抓了几副药,想着自己上药便可。可谁知今早,夫人突然高烧不退,一看那伤处,竟是已经红肿流脓,眼看就不行了!那伤处位置实在不便男医查看,这才四处寻找女医啊!”
似是终于被逼得急了,也或许是病情实在耽误不起,她终于愿意说出实情。
那掌柜一听,顿时脸色大变,急道:“照娘子所言,夫人伤处已然痈疽(yongju),若是再耽误下去,恐是药石难医,神仙难救啊!人命关天,娘子何必拘泥于男女,快些让堂中的医师前去看看吧,若是及时,尚还有可能医治。”
红英却更急了,哭道:“不是我拘泥于男女,实是伤处隐秘不便查看,若是......”
说着,马车内突然传出一声巨响,同时还伴随着一名女子的惊呼:“夫人!”
过了不久,另一道虚弱的声音传了出来:“不、不要......男医。”
崔寻雁眉头蹙得更紧,她前世虽学的药学,但外伤处理是每个医学生的必修课。在医疗条件有限的古代,伤口感染的致死率极高,若真是那位娘子所说的这些症状,在没有抗生素的情况下确实十分凶险,稍有不慎便会丧命。
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治,她打量着那辆马车,沉思片刻后按着崔振羽的肩膀,低声道:“羽儿在车里好好待着,阿姊让崔望阿兄送你回府。”
崔振羽拽住她的衣袖,“阿姊是要去救人吗?”
崔寻雁点点头,“不要告诉别人。”然后又对崔望说:“你看好羽儿,将他送回府后再来接我,我过去看看。”
“你瞎凑什么热闹?”崔望皱眉,忍不住问道。
崔寻雁没理他,只径直下了马车,朝不远处的成衣铺子走去。
不一会儿,一位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的女子走了出来,她周身素白,头上的帷帽直直垂到膝边,正是换装后的崔寻雁。
“这位娘子。”她挤进人群,朗声道:“小女子略通医术,或许能看看夫人的情况。”
红英和掌柜同时转过头,见是一个年轻的姑娘,眼中刚燃起的希望又黯淡了下去。掌柜皱了皱眉,质疑道:“娘子可要想清楚,这位夫人的病实在凶险,寻常懂些药理怕是......”
崔寻雁没看他,只是看着红英一连串发问:“夫人的伤口是否红肿发热?是否伴有恶臭?高热时是否神志不清?”
红英一听,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激动叫道:“娘子说得这些症状我家夫人都有,可否随我入马车查看一二。”
崔寻雁点头,跟着她上了马车。
车帘一掀,一股混着草药和腐臭气味的热浪扑面而来。车厢内,一位二十五六的妇人面色潮红地躺在一位紫衣女子的怀中,她双目紧闭,呼吸急促,额上覆着的湿布已然半干。
那女子冲她焦急又友好地点了下头,崔寻雁轻轻回应,而后将视线转到了角落的一个小小的火盆之上。
还未开口询问,那女子便立马解释道:“我家夫人前些日子小产了,受不得寒,这才燃上了火盆。”
崔寻雁愣了下,问道:“伤可是小产时受的?”
女子点了点头,然后便要崔寻雁进来,她害怕冷风灌入,这样也方便让崔寻雁查看伤口。崔寻雁却是叹了口气,转头问掌柜:“可否借用一下医馆的房间,马车内空间狭小,不便查看伤口。”
掌柜此时也知道她确实是有些医术的,人命关天,他自是不敢耽搁,连忙应道:“后院有空房间,还请娘子将马车停至后院,再将夫人移入房间。”
后半句是对着红英说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后院,有围观的百姓想要跟上来凑热闹,都被一旁的婆子拦在了外面。屋内此时只剩下红英,紫衣女子,妇人和崔寻雁四人,而房间门庭大开,剩余的婆子,掌柜和方才赶来的严医师都候在了门外。
“小娘子,痈疽之症凶险,务必要将脓血和腐肉清理干净,再在伤处上药。”严医师在屋外不安地叮嘱着。
“知道了。”崔寻雁知道严医师的好心,开口应道,而后才缓缓褪去了那妇人的裤子。
不怪红英和妇人不愿男医救治,那伤口长在右边大腿内侧,此时虽被层层纱布包扎着,但脓血依旧渗在了衣裤上。
她小心翼翼地揭开包扎,一股更明显的腐臭便弥漫了出来,崔寻雁定睛一看,伤口长约一指,不算深,但周围已经红肿发胀,触手生热,中心处更是已经破溃,不断有黄色发绿的脓液流出。
这是非常典型的化脓性感染。
“必须切开排脓,否则性命难保。”崔寻雁立马做出判断。
“切开?”红英脸色一白,“那得多疼......”
“疼总比死好。”崔寻雁语气坚决,吩咐道:“去准备热水、烛火、干净的布巾,再找把小刀和剪刀”
“若是有条件,最好再备些烈酒,铁针和桑皮线,一定要是桑皮线。”她补充道,桑皮线是可自溶的缝合线,也就是可以被人体吸收,不用再去拆线。
红英有些犹豫,还是那紫衣女子一咬牙,做出了决定,“就照娘子说的准备!快去!”
红英不再耽搁,连忙从医馆要到了东西,没有的就遣人出去买。崔寻雁点燃了火烛,将小刀放在焰上炙烤,待差不多后,才吩咐道:“按住她,可能会有些疼。”
红英和紫衣女子一左一右牢牢按住妇人,满脸紧张地看着崔寻雁动作。
只见她用烈酒洗净双手和伤口周围,拿起消毒的小刀,在脓肿中心划开了一个小口。顿时,大量脓液从里面流了出来,昏迷中的妇人因疼痛抽搐了一下。
“按住了。”崔寻雁面不改色,快速挤压着脓包里的液体,直至什么都挤不出来,她才继续扩大切口,细细清理掉里面和周围的坏死组织及腐肉。
期间那妇人因为疼痛醒了一次,但是没过多久就又昏了。崔寻雁用衣袖擦了下额间的汗珠,正要给针消毒,却见一名婆子端了一碗汤药进来。
她小声说:“严医师说清理腐肉和脓血疼痛难忍,夫人又方才小产,身子虚弱,怕是扛不过去,因此送来了麻沸散。”
崔寻雁一愣,她都忘了古代还有麻醉剂了,于是急道:“快给夫人服下!”
接下来的缝针怕是更疼。
等待麻沸散生效期间,她用剪刀夹住铁针,细细烤了一遍,又用烈酒给双手和伤口消了一遍毒,确认再无遗漏,才开始了缝合。
红英和紫衣女子看见她的动作,眼睛瞪得溜圆,想要阻止却又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铁针刺入了妇人皮肤。
整个过程,崔寻雁全神贯注,不敢有一刻分神。古代没法做到如同现代那般的无菌环境,现在的卫生条件是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只盼能够有用。
终于,伤口缝合完毕,她有些迟钝地绞断线尾,将随身携带的止血,加速伤口愈合的自制伤药撒在了病处,随后用一层薄薄的布巾包裹,才算结束。
整个治伤过程耗费了近一个时辰,崔寻雁感觉自己刚吃进去的饭全都消耗完了。
“每日换药一次,保持伤口清洁,切记伤处不可遇水,闷热。”她将药粉交给红英,跌坐在地上,喘道。
时隔多日,那种熟悉的虚弱感终于再次出现。
“这、这就可以了?”红英不可置信地问道。紫衣女子也是满脸震惊。
崔寻雁有气无力地点了下头,“夫人高热主要是因为伤口感染,额,也就是疮毒内陷,将腐肉和脓液清除,毒源就遏止了,再用针线,药粉封闭,外毒就难以入体,伤口也能愈合得更快。”她尽量用现在人能听懂的话解释道。“一会儿再开个退热的方子,煎后内服,若今晚烧退,且无反复,便无大碍了。”
“娘子,可将腐肉清除了?”严医师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难掩其中焦急。
崔寻雁示意红英和紫衣女子将妇人的衣着整理好,又拉上帘幕,才去唤严医师入内。
或许让严医师开药,效果会比自己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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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网上搜了才知道,原来伤口缝合在明代就已经有了。
根据明朝医学古籍《外科正宗·卷四》记载,陈实功用桑树内皮搓成线缝合伤口,再搭配抗菌消炎的“玉红膏”,完成了气管缝合手术。桑树皮可以被人体吸收,不用拆线。
而且明代外科手术已经很发达了,还有无麻醉开颅手术,成功率百分之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