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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苦主蓝氏大娘子出了洛阳府衙径直走了。她身后不远处的巷子口冒出来两个人。“小羽你看,那妇人出来了。”小卢探头出来,见那妇人已然离去。两兄弟见一旁有差役在门上值守,便走上前来,其中一个差役认得卢廷芳,笑着说道:“卢大公子今日怎会来洛阳府衙啊?”
小卢一抱拳笑道:“知道各位大人平日抓贼拿赃辛苦,今日特来看望。”边说着边拿出来一包卤肉和一个酒葫芦递过去。这是方才二人跟着那妇人到了府衙,见人进去了,想着一会跟捕快差役打听情况特地去买的。
那差役一见酒肉心花怒放,他们这些干杂活的就只靠着平日这些走动上捞些油水。“卢公子今日来可是要打听什么?”既收了东西自然是有求必应。
“刚才走出去的那位妇人我觉得眼熟,只是有些想不起来了,您方便提点么?”小卢指了指前面刚刚离开的妇人。
差役拿着油布包觉得腹中有些饥饿,带着二小绕到后面树荫邻廊处,把油布包打开,也顾不得许多先吃上两口。“她呀,觉得她眼熟可能是早前认得她爹吧。蓝旭,原来的兵曹主簿,后因贪污被免职了。如今被发回原籍不在洛阳。那个便是蓝旭的女儿蓝氏。昨日晚间她丈夫被人杀了。这妇人也真是沉得住气,自己丈夫被杀也不着急认领尸身。听里面的同僚说,她这次来专为认领死鬼丈夫落在外宅的财物。卢大公子,你还没议亲呢吧,以后找老婆可得多张只眼睛。这女人心狠起来比男人不差。”
小卢和小羽听这差役絮絮叨叨地连吃带说,起码证实了两件事。刚才那个妇人就是蓝氏,确认了之前董公羊独自盯梢时在天宫寺后巷会僧人的也是她。其二,这个蓝氏与自己的丈夫宗楚良关系并不好。宗楚良一直独自生活在外宅,而且贵重物品也都放在外宅,很有可能二人已经是分居状态。
那差役可能是真饿了,把一整块卤肉和一葫芦酒全打扫了。打了个饱嗝看着小卢有点难为情地说道:“你看,我这眼馋肚饱地竟都给吃了。二位公子莫要见笑啊。”
小卢笑了笑说:“差官老爷们素来劳累,这都不算什么。我怎么听说闻名洛阳城的简庐陟楼主邵妫邵姑娘被羁押了,说是牵扯进了杀人案子,可有此事啊?”
“哈哈,小郎君果然只关注俏姑娘啊。不就是牵扯进了蓝氏丈夫的死亡案件么。姓邵的那姑娘已经过了一堂了。只是这小丫头不知怎来的胆量,竟然对罗大人说无招,下了大人的脸面,今日当庭被杖责二十,发回女监等候再审。”
小卢和小羽一听邵姑娘被用刑心中都是一惊。小卢连忙问道:“那邵姑娘没事吧。”
差役见二人脸色更变,急不可耐的样子便调笑道:“又不是自家姐妹,怎得如此上心呐。听说那姑娘硬是挺过了二十杖,但也伤的不轻,昏厥了过去。如今应是是负伤在女囚休养吧。”两个小兄弟打听了不少内情,向这差役道声谢。在无人处二人商量了一下,小卢依旧去盯梢蓝氏,小羽跑步回了简庐陟。
简庐陟内,薛稷,越人和阿瑞在一起讨论案情,见小羽回来忙问有什么发现。小羽将刚才从差役那里得知的情况说了一遍。薛公子也从自己好友穆师爷那里得到了详细的过堂细节。邵姑娘被用刑一次已是这般情状,这还是最轻的量刑。若是再无供,增了量刑,那便直接身陨道消了。所以眼下情况十分紧急。
穆师爷很是给力,不只透露了提审的全部过程,还从书吏那里要来一份堂上的问供。邵姑娘是无供,所以那上面只包括了小厮朝官儿的口供。越人拿着这份口供来回仔细读了几遍,只觉得有些蹊跷,但又说不上来哪里蹊跷。
“对了,你说的那个蓝氏的父亲蓝旭被免职这件事,我的门客从洛阳兵曹打听出来了。说那蓝旭经年累月地虚报士兵人数,发放军饷时克扣斤两,将差额中饱私囊。经查实总数已达绢百匹,本已定了死罪。可后来从长安吏部发来了一封敕书,将死罪改判为追回贪渎款后,就地免职发还原籍。”薛公子对大家说道。
“是什么人为他疏通的关系?女婿宗楚良么?他之前可是一直在长安国子监做太学生。”越人问。
“应该不是他。我那门客问了军曹的人,都说没见蓝旭同自己的女婿有往来,犯了事之后还是自己女儿蓝氏一个妇道人家到兵曹问了几次,着急救自己的爹。”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蓝氏杀了自己的丈夫。她们夫妻不睦,宗楚良还把财物都放在外宅,岳丈出了事也不管。这个宗楚良一旦死了,蓝氏便可以继承自己丈夫的财产。”阿瑞给出了这样一种假设。现实生活中为了贪图家产杀妻和杀夫的事太常见了。古今亦然,因利杀人的比比皆是。
“即便真是如此,我们没有证据啊。口供上只说当晚宗楚良活着的时候只见了邵姑娘一个人,邵姑娘走了之后,人才死的。从头至尾蓝氏都没在宗楚良的外宅出现过,很难把这事同她扯上关系。”越人也觉得这个蓝氏大有可疑,但苦于没有证据。“除了蓝氏,我觉得还有一个人比较可疑。”越人说。
“谁?”其余三个人不约而同地问道。
“那个叫朝官儿的小厮。”越人再一次拿起了那份口供。
“是不是在上面发现了什么?”小羽急问。
“也说不好是什么,你们看这上面写的。首先是亥时三刻邵姑娘去了宗楚良的外宅,在里面谈话一刻钟之后就出来乘马车离开,是朝官儿自己送出门去的。回来见主人的房门是关着的,里面有灯光。据他所言在邵姑娘走了以后,他一直在门房所以确定再没有人来过。可到了三更天,去看主人的房间依旧亮着灯所以感到奇怪才进屋查看。我感觉他是有意在这段时间内把自己至于门房,为的是证明在邵姑娘离去之后再没人来过。一个小厮,若说天色已晚需要交代主人休息,需要等到三更天才去查看么?”
众人听越人这么说也都在心中思索着。小羽说:“会不会他已经睡了一觉,半夜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主人没有休息,灯依然亮着,所以才进去查看的。”
“若是那样,这口供上就应当写明,他是睡了一觉起夜时发现主人死亡,而不是一直蹲守在门房直到了半夜才发现主人死亡。本朝审案子最重视口供,而且每次那个宗楚良向邵姑娘要钱的时候都是由这个小厮送一袋粟米。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内情?”越人认为无论是蓝氏还是这个叫朝官儿的小厮表现的都不太正常。
大家又在这份口供上讨论了一番依然没有新的思路。接连几日耗费精力,越人只觉得脑子一团浆糊,便同其他几位告了假说想出去走走。独自一人出离了简庐陟,若说有什么地方想去也想不出,就一个人信步游街似的逛着。突然脑中浮现那晚董公羊同学过来说看见蓝氏密会天宫寺的僧人。既然脑中出现了天宫寺这三个字就跟着感觉走,这是越人这么长时间总结出来的经验。每当卡壳儿了,自己的脑海中会时不时出现关键的提醒。
天宫寺原是太宗第四子魏王李泰的旧宅改建的寺院,位于洛阳修善坊,地处南市以西,紧邻繁华区域方便皇家与民众参拜。寺庙规模宏大,包含多进殿宇、经楼、僧舍、园林。当今天皇天后常敕赐财物、田产于庙上,并多次在这里举行皇家法会。当年高僧义净将从天竺请回的原始梵文贝叶经后,就在此处译经。高僧义净是在玄奘后最重要的求法僧。请回的梵文贝叶经自然就成为了天宫寺的镇寺之宝中的第一宝。第二宝是于阗国著名的佛画师尉迟乙僧在天宫寺墙壁上所作的佛教惊变画-降魔成道图。此图融入中亚风格的魔神造型、火焰纹饰异于中原传统佛陀对抗魔王波旬的经典场景。巧妙地运用阴影渐变塑造立体感,遒劲细密的西域线条使整个画面上扭曲的魔众、飞舞的兵器都极具视觉冲击力,此图一画成便是技惊四座、成为本寺打卡胜地。第三宝是当今的武皇后御赐给天宫寺的“声震九霄”的巨型铜磬。依照“磬氏为磬”的倨句形制,上阴刻缠枝莲纹、飞天伎乐、螭龙钮,内里局部鎏金,重逾千斤,需用特制磬架承托。这是武皇后在洛阳权威象征之一,每次敲击发出的罄声可谓“金磬震天,地动帷幡,可汗闻之当畏天命。”
越人来到天宫寺,四下游览观赏。这里阿瑞来的多。因为是皇家寺庙,这里除了香火鼎盛,更是理财生财的聚集地。大部分洛阳的有钱的人家都会在本寺设扑满。缮家算是小财只供了一个扑满,程家供了十个扑满,更别说那些权贵富户们在这里交易买卖地契房契更是活跃。越人边走边看,这真是个好地方,虽不像大福先寺那般隆重宏大,但作为武皇后的权力象征,的确有着别处寺庙无法比拟的尊贵和精致。越人顺着院内的甬路来到一面影壁墙,这墙上描绘了的正是佛教故事惊变画,此时在画的前面站了四个人。
“片妈妈,扈郎!”越人叫道,那四个人一齐回身见是越人,既兴奋又诧异。原来今日片妈妈,扈户晓带着露水和显山来天宫寺游玩。
“哎呀,多日不见,越人姑娘从哪来啊?”片妈妈立刻笑着说。
“从简庐陟来,那儿出了大事了。”越人苦于没有线索,现下的心情实在谈不上好,见片妈妈笑脸迎人,只能陪笑道:“我自己出来散散心。显山,你怎么也出来了?”
“这几日你们都不在程府,我闷的慌。今日露水说扈叔叔要带她看画我便跟着来了。”
“扈大郎君是绘画高手,自然是对惊变画感兴趣。”越人知道他画的好,但多是在小秀本上,这么恢弘的题材怕是也难入其道吧。
“嘿嘿,你看这魔王波寻旬画的如何啊?”扈户小拈着肉脸上的那几根鼠须,颤着头问。
越人放眼望去,魔王是以青金为主,用朱砂点染营造诡谲氛围。笔画勾勒出那魔怪狰狞凌厉的筋骨和如同鬼魅般的肃杀之气。“画的好!西域画重在写实,起伏凹凸、阴影渐变,若是在晚间看怕会觉得这波旬能脱壁入世啊!”书法写的好的人对绘画技法也定然详熟。唐画是以丹青白描为主,对皴法或透视用得极少。这墙上的惊变画绝对是出自非本土画家之手。
“画此惊变的正是扈郎。”片妈妈听越人给出评价很高,十分自豪地脱口而出。
“你,你画的?”越人有点儿不敢相信。一个整日画□□绣像本子的野路子画家竟然画的了天宫寺的佛教惊变画。
“想不到吧,尉迟乙僧便是家师,我自幼便跟他学画。除了天宫寺,我们还在长安慈恩寺、光宅寺绘有《降魔变》《西方净土变》。”越人听扈户晓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应该是真的。
扈户晓提起师父十分感慨地说:“可自从家师亡故之后,我们的那个班子就零落了,如今我也只能在洛阳找零活养活自己。”
越人见他故作惆怅,心里好笑,这样的人怎么还矫揉造作起来了,笑道:“扈郎也莫要伤心,如今挣下了家业,娶了娇妻,好日子是指日可待啊!”
扈户晓一听这话立刻又换上那副嬉皮笑脸来:“这里不也有越人姑娘的恩德在么?”众人嬉笑了一场,又在天宫寺内转了一圈。越人重点去了那晚董公羊见蓝氏会和尚的那条后巷做到心里有数。然后同片妈妈、扈户晓和两个小孩一起出了寺来到外面一间茶肆。显山和露水在场院里玩,三个大人找了张桌子坐了歇歇脚。
“方才见你特意跑去后巷,可是出了什么事么?”片妈妈察言观色的功夫在这洛阳城是数得着的。虽说是平头百姓,但无论片妈妈还是扈户晓都是在这街巷中穿梭、讨生活的人,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太多了,跟他们聊聊说不定会有新的思路。思量许久越人便将宗楚良一案目前的进展说了一下。当说到有人发现那个蓝氏在天宫寺后巷夜会僧人的时候,片妈妈突然说了一句:“怕不是显通吧。”
越人听她说了个名字出来,立刻怔住了,难道她知道蓝氏的事?立刻请片妈妈详说。
片妈妈苦笑了一下道:“这蓝氏也是可怜人。她本是洛阳兵曹主簿蓝旭的独女。娘死的早,就这父女二人过活,原先同露水爹是邻居。这蓝氏姑娘本来有一门青梅竹马的婚事,就是邻居宋家的小郎君。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年貌相当,若是能早些把婚事定了也就没事了。只是这宋家是个在洛水靠漕运返货的商户,蓝旭觉得自己好歹也是个吏,就这么一个女儿嫁与商贾人家实在可惜。便一边吊着宋家,一边又想看看别的门户。那个宗楚良本也不是什么正经读书根子,也是从外面迁来洛阳的。家中有钱四处运作到了国子监当太学生。听说洛阳兵曹主簿正在择胥,便自报家门找到蓝旭。说实在的,这宗楚良同蓝旭是一路人,都想着借势往上爬。宗楚良比蓝氏大了十岁,娶亲的时候都二十七岁了。可蓝父执意将女儿嫁给他,蓝氏自己也没办法。只是听说成婚之后,那宗楚良每次往返长安和洛阳都是一个人走的,妻子蓝氏一直留在洛阳,说父亲只有一女需要近前尽孝,所以结亲十载也未有生育。那宋家的小公子见蓝氏另嫁他人,心中愤懑竟然自己跑到长安投了军,后来便再无音信。”
越人听了这些始末,心里明白了为什么那蓝氏对自己丈夫的死亡无感。片妈妈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前年,当今的武皇后特赐了圣物在天宫寺,是一座巨大的铜罄,称此铜磬声为弥勒下生之梵音,也代表她本人在洛阳的威仪。赐罄同时还特派了一名监寺僧名唤显通,驻扎在天宫寺守护武皇后所赐圣物。后来我们乡里乡亲去的多了才发现这个显通就是之前的宋郎。”
“宋郎不是投军了么,怎么又会出家了呢?”
“这就不得而知了。他不是普通的僧人,是天后特派到天宫寺的,听寺里的人说这位通师父在寺内权力很大,方丈大和尚都要礼让他几分,因为他代表的是皇家。”
“有一件事想问问妈妈,听说蓝氏的父亲蓝旭贪没了军中粮饷且数目不小已经被判了死罪,怎么后来又被改判成免职发回原籍了呢?”
“越人也知道这事。那个蓝旭也真是食古不化,本想着嫁女儿攀上更大的靠山,结果女婿宗楚良同他想的一样,想借由他这个兵曹主簿给自己运作谋利。一来二去两个人都没占着对方便宜。后来这蓝旭私下须支冒领,每次数额也不大,只是长年累月的下来就被兵部的人发现了,直接报给了刺史大人。核实了数额发现亏空巨大直接就判了斩监侯。为了这事,蓝氏也顾不得许多,自己跑到兵部找蓝旭的上级为父求情。可来来回回去了几次连人都见不到。我们这些旧邻居见她妇道人家投告无门也着实可怜。可后来不知怎的,从长安来了道命令把蓝旭改判了,让其返还贪没的钱粮,发还原籍。”
“会不会是他女婿在长安找的关系运作的?”越人问道。
“这就不得而知了。可我觉得应该不是。若是宗楚良为自己岳丈脱罪,蓝家应该记着女婿这份恩情。那蓝旭被免了罪责之后也没见他与女婿亲近。回原籍之前还招呼旧友乡邻吃饭送行,也没听他说起自家女婿。”
此时,越人明白这二人的婚姻根本就是名存实亡。若说谁还能在长安有这通天的门路可以帮蓝旭脱罪,应该是这个显通和尚。
“片妈妈,你说这个显通师父俗家是姓宋的,全名你可知道?”
“好像叫宋源。年纪同蓝氏差不多,不到三十岁。”
突然越人又想起一事:“刚才说蓝旭补齐亏空方可还乡。这亏空甚大,难道蓝旭自己把钱都给补齐了?”
“应该是他们父女俩想了什么办法筹集了财帛才补上的。”
今日收获不少,越人挺高兴,果然出来转转总会有新的发现。可是若想证明跟蓝氏密会的僧人是显通,还得需要在某一个场合让董同学指认才行。另外,就算证明了蓝氏跟天宫寺的显通有私,也无法洗脱邵姑娘的嫌疑,只能说多了一条线索而已。
越人同扈郎一家道了别,嘱咐显山按时回家莫要贪玩,自己回到简庐陟。见了薛稷、阿瑞和小羽,把今日得知的消息告诉给她们。大家听说蓝氏竟然跟天宫寺的和尚有这样的过往很是好奇。越人说他们本来就是旧相识,若不是宗楚良横加干预说不定二人也早已成婚,宋源也不至于出家当了和尚。
“邵姑娘已受了一次杖刑,那个刺史大人如果再次提审会不会再多加几十杖啊?如果真是那样,邵姑娘会被直接打死的。”阿瑞十分担忧。
“这是现在最紧急的事情。好在薛公子说,穆师爷向大人进言说若再用刑必然挺刑不过。要是死了人,朝廷会过问。所以我觉得这几日内应该不会再提审。我想再去探她。”越人着实担忧邵姑娘被杖刑之后的身体状况,想去跟她说说话,让她了解目前的情形,别失了活下去的希望。
“那你同瑞姐姐再去找徐大人通融一下。我得去换小卢了,他还在蓝府那盯着呢。”小羽说。
越人一听便笑了,合计这几位学子还轮班盯着呢,真是尽心值守。若是不从这蓝氏身上挖出点料来都对不起这些弟兄的盯守之情。几人按照安排各自找门路去了。越人和阿瑞到了徐府拜见徐大人,徵和听说直接跑到前厅来问情况。一听说邵姑娘被杖责当场就哭了,同是女儿家,被当众殴打这还让人怎么活啊。士族女儿以矜贵为大,哪怕命没了也不能失了颜面。越人安抚好徐姑娘并且向徐大人提出再次探监的请求。因为有之前一事,这次徐大人直接找了手下办事的幕僚带着越人来到女监。
??
越人依旧是走入那酆都城一般的女子监狱,来到了关押邵姑娘的牢房。那个阿婆把牢门打开,越人进去一看。好的是颈上的枷已经被卸下,应该是薛稷找朋友通融的结果。坏的是眼前的邵妫趴伏在草垫子上,身后一片红泥,衣衫和着红泥粘在身上,人一丝动静都没有。越人一看这情形,连忙抢过去用手去试探她的额头。还好还好,没有发烧,越人最怕的是伤重感染。古代没有好的抗菌抗炎的治疗方法,都是靠自身免疫力硬扛。越人稳了稳心神,从怀里拿出两吊钱交给那个阿婆说道:“我姐妹伤重,请通融些时间,我为她上药换件衣衫。这些是孝敬阿婆的。”
“呦,真是有心了,那你们慢慢弄,弄好了叫我一声。”这么大数目的打赏让这婆子欢天喜地地出去了。越人立刻从包袱里拿出了准备好的棉布和紫草油纱。紫草根浸泡胡麻油月余,以油浸纱布覆盖伤口防止生杖疮。越人用手托着邵姑娘的头将她身上的衣衫逐层褪下来。由于血渍凝固,退中衣的时候衣衫粘在皮肉上,痛的邵姑娘鼻子里哼着气,全身发抖、汗流如注,但依旧是一声不吭。把衣服退下来,一看伤口,越人的心放下来了。没有伤及腰椎和盆骨,只是把屁股蛋上的肉给打绽开了。看来这个行刑的衙役是手下留了情。连忙用带来的物品消毒敷药。之前徐姑娘送的衣服还在监牢里,拿出新的衣服给邵姑娘换上。跟那狱卒阿婆要了点净面水和饮用水,好歹给邵姑娘擦擦脸。可是苦了这位名贯洛阳的花魁娘子了,从被羁押到杖责再被拖回到这里,水米未尽,整个人都脱相了。越人从包袱里拿出一些糕饼,就着水好歹让她吃了几口。可是从始至终,邵妫都是一言不发。
越人见她没了心气,不说话实为无话可说。便自己将这两日在外面打听出的消息说给她听。邵妫听到缮家、薛家和徐家都在外面奔走为自己找门路,找线索脱罪。而平日往来简庐陟的那些个贵人们呢?简庐陟主人邵妫被当成杀人嫌犯的事如今应该已是街知巷闻了吧。怎么没一个人出声为她邵妫说句公道话?素来皆知以势交者,势倾则绝。以利交者,利穷则散。如今自己落难如斯,才真真正正地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简庐陟也好,洛阳倾城名妓也罢,都只不过是楼阁雕宇,一副皮囊而已。
“越人,若真查不出什么便罢了吧。免得你们在外奔波,为我这样一个人不值得。”这是邵妫说出的唯一的一句话。
越人听这话倒是一副踏实的样子,并没有因为邵妫的心死而觉得自己是白耗了精力:“记得上一次在简庐陟我为杨念真看诊时你说过的话么?你说‘我不是她,无法体会她的想法。但作为念真的朋友,我能做的就是在她危难之时伸出援手,尽量抚慰,不再让她遭受荼毒而已。’如今这句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苦难在眼前,作为朋友只需尽全力助你渡过难关。我相信这世上自有正气,不会让无辜之人受此不白之冤。”
邵妫听越人这番话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了下来,或许上天真的待她不薄,虽然经历了皮肉之苦、莫名之冤,但也见证了友情之可贵。越人一直对自己说要向念真、徵和学习,学习她们那种愿为自己一搏的勇气。如今她们还没放弃我,难道我真的想在这女囚牢里不明不白的死掉么?
越人探完监之后天已经黑下来了。回到简庐陟,见薛公子和阿瑞正在说话。二人一见越人回来连忙询问情况。越人将刚才探监给邵姑娘治伤的情形大概说了一下。薛公子一听自己的知己竟然被迫害到如此境地,不由地感慨落泪。自责地说是自己没好好保护她,若是早些知道那个宗楚良反复讹诈,定会帮她出头的。
越人见薛郎是性情中人劝道:“这不是薛公子的责任。我觉得这也不是坏事。人总是会从失败和苦难中有所领悟。经此一事,只要邵姑娘能过的去这个坎儿,以后便是通天大道。”
铮儿见客人到齐了,连忙准备了餐食。这一整日,除了在茶肆跟片妈妈、扈户晓喝的那两碗茶,越人也是粒米未进呐,看见饭自然吃的香甜。说话间漏刻已经显示到了亥时,外面天已经全黑了。就在这个时候,小羽从外面跑进来向大家汇报说刚才有人去找了蓝氏。大家忙问是谁,小羽说:“是宗楚良的小厮,朝官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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