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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星空
决定是在一个晨光熹微的早晨做出的。
黎晚星握着那份海外进修资料，在窗前站了许久，最终将它轻轻放回抽屉。她转而拿起另一份资料——叶老推荐的京都文化遗产保护中心的国内进修项目，期限一年。
“我想去京都。”早餐桌上，她平静地宣布了这个决定。
沈宜锦有些惊讶：“不考虑国外的项目了吗？叶老说那个机会很难得。”
黎晚星摇头：“国内的项目更贴合我们现有的文物保护体系，叶老也说了，京都中心的老师是他多年的同窗，在东方文物修复方面更有建树。”
更重要的是，她还没准备好离得太远。京都与苏盐，四小时高铁的距离，似乎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安全距离——足够她独立成长，又不至于远到无法回头。
最让她坚定的是，这次她想要完全靠自己。
“爸爸，谢谢您一直以来的支持。”她看向沈宜锦，眼神感激却坚定，“但这次去京都，我想自己安排一切——自己找房子，自己打理生活。”
沈宜锦微微怔住，随即露出理解的笑容：“好。有需要随时开口。”
黎阮棠轻轻握住女儿的手：“晚晚长大了。记得常打电话回来，京都天气比苏盐干燥，要多喝水。”
“放心吧妈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黎晚星反握住母亲的手，“这一年我要专心学习，叶老说如果表现好，可能有机会参与明年的敦煌壁画修复项目呢。”
“姐姐要去京都啦？”沈听澜揉着眼睛走进餐厅，“那我放假能去找你玩吗？我想去看京都的王府井！”
黎晚星笑着捏捏妹妹的脸：“当然可以，不过你得先保证期末考试每科都在九十分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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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前的那周，朋友们在姜一诺和筱潇的“诺言”酒吧为黎晚星办了一场送别宴。
酒吧布置得温馨别致，木质桌椅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墙上挂着姜一诺亲手绘制的画作，角落里摆着筱潇收藏的各种酒瓶。这里已然成为他们这群朋友最爱的聚集地。
“真的决定去京都了？不去国外？”林溪晃着手中的果汁杯问道。
黎晚星点头：“嗯，京都的项目更专注于东方文物修复，这正是我想深入研究的领域。”
陆尧瞥了她一眼，笑得不无深意：“该不会是因为某个人也在国内吧？”
黎晚星耳根微热，低头抿了一口饮料：“别胡说，我是从专业角度考虑的。”
林溪凑近些，压低声音：“说真的，走之前不打算和顾怀砚说清楚？这一去可就是一年啊。”
“我们之间没什么需要说清楚的。”黎晚星勉强笑了笑，“就是普通朋友和同事关系。”
吧台后正在调酒的姜一诺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筱潇，小声说：“你看她那样，明明就是舍不得走太远。我说顾怀砚也真是的，晚晚都要走了，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筱潇一边擦杯子一边摇头：“别提了，我前天去实验室找他，你猜他在干嘛？对着手机发呆，屏幕上居然是晚星的照片！我一看他就慌慌张张地锁屏了。就这，我问他是不是喜欢晚星，他居然说‘别瞎说，我们只是朋友’。”
“两个怂包。”姜一诺翻了个白眼，“算了，晚晚去京都也好，距离产生美，说不定哪天一刺激，就开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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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砚是最后一个到的。他带来了一本关于京都文物保存环境研究的专业书，递给黎晚星时，指尖有些不自然地蜷缩。
“京都气候与苏盐不同，对文物保存有特殊要求，这本书可能会对你有帮助。”他的语气平静专业，仿佛只是在做一个学术推荐。
黎晚星接过书，注意到书页间微微凸起：“谢谢你这么细心，还特地准备这个。”
“不客气。”顾怀砚顿了顿，“京都中心的秦教授是我外公的老同学，我已经跟他老人家打过招呼，你去了之后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找他。”
姜一诺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插话道：“顾博士对我们晚晚可真上心啊，连教授都帮忙打点好了。”
顾怀砚耳根微红，语气依旧平静：“这只是基本的礼节。黎小姐是个人才，应该得到更好的发展机会。”
黎晚星垂下眼帘，心头泛起一丝苦涩。看，他总是这样，把一切关心都包装成公事公办。
那天的送别宴上，顾怀砚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只有在黎晚星与别人交谈时，他的目光才会不加掩饰地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
临走时，他终于找到机会与她单独说了几句话。
“京都那边，我都打听过了，研究中心附近有几个不错的公寓区，安全又便利。”他从手机里调出一个文档，“这些是我收集的租房信息和注意事项，你可以参考。”
黎晚星惊讶地看着那份详细得超乎想象的文档，心头一暖：“谢谢，太麻烦你了。连周边的超市和菜市场都标注出来了...”
“不麻烦。”顾怀砚沉默片刻，又补充道，“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说。京都我比较熟，以前跟着父亲在那里做过项目。”
他的话止于此，但目光中似乎有千言万语。黎晚星等着他可能说出的下一句，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然而最终，他只是微微点头：“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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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京都的第一周，黎晚星按照顾怀砚提供的资料，很快找到了一处小巧整洁的公寓。搬家那天，她意外地接到顾怀砚的电话。
“安置得怎么样了？”他的声音透过听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挺好的，房子比想象中还要好。”黎晚星一边整理书籍一边说，“多谢你的资料，省了我很多时间。”
“那就好。”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京都最近降温，记得多添件衣服。你住的那片区域晚上风大。”
黎晚星心头一暖：“你连这个都知道？”
“以前在那里做项目时住过附近。”顾怀砚的语气依然平淡，“对了，研究中心对面的那家面馆很不错，老板是苏盐人，你应该会喜欢。”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黎晚星轻声说，内心泛起涟漪。他记得她喜欢苏盐口味的面食。
挂断电话后，她在书页间发现了那张书签，上面是顾怀砚工整的字迹：“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她轻轻抚摸那行字，心头泛起一阵酸涩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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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生活紧张而充实。京都的文化遗产保护中心汇聚了国内顶尖的专家，课程设置严谨而系统。
第一堂实操课上，黎晚星遇到了一位严厉的老教授。
“黎同学，你这个手法不对。”秦教授皱着眉头，“绢画修复不是这么做的，力度太重了！”
黎晚星有些无措地看着手中的工具，这时她想起顾怀砚曾经教过她的技巧。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手势。
“这样对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秦教授惊讶地看着她：“咦？这个手法很特别，谁教你的？”
“是...苏盐的一位修复师。”黎晚星没有说出顾怀砚的名字。
教授满意地点头：“很不错，这个手法很精妙，继续保持。”
下课后，黎晚星忍不住给顾怀砚发了条信息：“今天用了你教的那个修复手法，教授很满意。谢谢你。”
几分钟后，顾怀回复：“那个手法适合绢画，如果是纸质文物，记得调整力度。附上一篇相关论文，或对你有帮助。”
他总是这样，用最专业的方式表达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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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林大学，材料学院实验室里，顾怀砚刚结束一组实验，就接到筱潇的视频电话。
“阿砚，最近怎么样？有没有想我们啊？”筱潇笑嘻嘻地问。
顾怀砚揉了揉太阳穴：“很忙，课题进展到关键阶段了。”
“就只想课题？”姜一诺的声音从旁边插进来，“某人去了京都都快两周了，也不见你关心一下。”
顾怀砚沉默了一下：“她需要专注学习，不该打扰。”
“借口！”姜一诺翻了个白眼，“上周是谁偷偷问我晚晚在京都适应得怎么样的？”
顾怀砚耳根微红：“只是基本的关心。”
筱潇凑近镜头，压低声音：“说真的，你再这么磨蹭，小心晚晚在京都被人追走了。她那么优秀，肯定很多人欣赏。”
顾怀砚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语气却依然平静：“那是她的自由。我现在博士课题正在关键期，也没心思想这些。”
挂断视频后，他却久久无法集中精神。最终，他点开天气预报，添加了京都的城市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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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言”酒馆里，姜一诺和筱潇正在擦拭酒杯，讨论着最近的生意。
“你说这两人到底要别扭到什么时候？”姜一诺叹气道，“上周晚晚给我打电话，问起顾怀砚的情况，我多说几句，她又急忙转移话题。”
筱潇摇摇头：“阿砚就更别提了。那天我去仙林找他，他居然在看京都的天气！我问是不是关心晚星，他立刻关掉页面，说什么‘研究气候对材料性能的影响’！骗鬼呢！”
林溪和陆尧推门进来，刚好听到最后一句。
“还在操心那俩人的事呢？”林溪笑道，“要我说，现在这样也不错。晚晚在专业上进步飞快，顾怀砚的课题也进展顺利。爱情又不是人生的全部。”
陆尧点头：“有时候距离和时间反而是最好的催化剂。等他们各自成长，或许就能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内心了。”
“可是这样看着着急啊！”姜一诺嘟着嘴，“明明互相喜欢，就是不肯说出口。”
筱潇搂住她的肩膀：“好啦，感情的事急不得。倒是你，老板娘，今晚的特调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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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秋意渐浓。黎晚星结束了一天的课程，独自走在回公寓的路上。手机响起，是家庭视频电话。
“晚晚，京都的生活怎么样？”黎阮棠关切地问。
“挺好的妈妈，今天学会了新的修复技法，教授还表扬了我呢。”黎晚星笑着回答。
沈宜锦的声音插进来：“需要什么就说，别委屈自己。”
“放心吧爸爸，我都挺好的。”黎晚星心里暖暖的，“对了，澜澜呢？”
沈听澜挤进镜头：“姐姐！我今天数学考了九十五分！放假能去京都找你玩了吗？”
“当然可以，我们澜澜最棒了。”黎晚星眼睛有些湿润。家人的支持让她倍感温暖。
回到公寓，她打开窗，让凉爽的秋风吹进房间。桌上摊开着今天的学习笔记和明天要研究的资料，台灯洒下温暖的光晕。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在专业上不断精进，学会了独立生活，有了明确的目标和方向。
只有一件事，依然停滞不前。
她拿起手机，下意识地点开与顾怀砚的对话界面。上一条消息还是两天前，他发来的一篇学术论文，她礼貌地回复了感谢。
犹豫片刻，她键入一行字：“京都的星空很美，仙林的如何？”但还没发送，就又逐字删除。
最终，她只是关掉手机，拿起笔，继续埋头于笔记之中。
窗外，星河无声流转，见证着两颗彼此守望却不敢靠近的心。而在遥远的仙林，实验室里的顾怀砚也正望着窗外同一片星空，想着同一个不敢打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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