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萧江去吧

　　时间过得好快，叶子黄了，落了，树枝又再次萌芽。四六级，考研，各种比赛，各种考试，我的人生，就这么来到了大学的第四年。
　　11月12日，萧云念的二十二岁生日，我直到去年才知道他的生日，说起来，我比他大一些，他应该叫我哥哥才对。
　　“先不说了，生日快乐，我的阿果！”我收拾完书本想要挂断视频，“你干嘛去？”，拉上书包的拉链，我拿起手机，对面的萧云念一动不动的，不用想，他又卡了。
　　“谭晓鹤和我一起去图书馆备考。”
　　挂断视频，我给他发去了消息。关上手机的前一刻，萧云念回复
　　“好的。”
　　一朵玫瑰花的emoji 。
　　“那……你就没问问他怎么想？”
　　谭晓鹤翻书的动作一停，抬头看向我。
　　“我决定考研，留在钟湖发展，既是为了我自己，更多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更有保障一些。倒是你，你想考研，安琼怎么说？”
　　“安琼不会反对的。”
　　谭晓鹤面色染上红晕。
　　“老天，你们都谈了三年了吧，提起他你还是这么害羞……”
　　“不想他不想他，你继续说，上次你们吵架是怎么回事？”
　　收回戏谑，摆正身体，谭晓鹤直勾勾盯着我的眼神让我有些发毛。
　　“死兔子，可以不要旧事重提吗？”
　　死兔子，是那天我在谭晓鹤与安琼的聊天里偷偷看到的，算是安琼对她的……爱称？后来我问她死兔子什么意思，她说——
　　“我第一次见安琼，不知道为什么吓得跑了很远，安琼说我逃跑的动作有些像兔子。”
　　那次之后，我也这么叫她了。
　　“你就说说呗，这样吧，一杯奶茶。”
　　“五分糖，老样子。”
　　“必须的！”
　　谭晓鹤的母亲是东北人，说话偶尔夹带东北口音，但她自己说，她的普通话最标准了。要不是她把“准”读成“zun”，我也许会信她。
　　“我和你讲过一次吧？”
　　“那是一个月前的那次，我现在想知道昨天的那次。”
　　一个月前，昨天。三年里，我和他之间吵架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多，图书馆里翻书的沙沙声让我不由得想起我们第一次吵架。
　　三年前，贵州之旅后，我回学校的第一天晚上。
　　我回到寝室倒头就睡，过了一会儿被手机不停的振动吵醒。
　　阿果：“你到了吗？”
　　阿果：“我们打个视频可以吗？”
　　阿果：“我想你了。”
　　我把眼睛眯成一条缝，萧云念还在不停发消息。我很困，需要休息，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用力敲下几个字我就继续睡了。
　　那几个字是——
　　“烦死了。”
　　萧云念没有再发消息，而是直接打来视频。
　　我伸了个懒腰，手机好像板砖一样重，我接了他的视频，他的第一句话是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
　　“……是……比如现在……我需要休息一下，我……”
　　我的子诗，我想说这四个字，我还没说出口，他就打断了我。
　　“好……”
　　只是一个好字，不过这个好，没带有什么好语气。
　　“所以你要每天每时每刻都缠着我？”我端正手机，有些恼火地看着他的眼睛。
　　“何必呢？”
　　“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你何必向我发火，我只是……”
　　“只是什么？我爱你，我喜欢你，这就足够了，我把全身心投给你，我做得到，但请你给我一些自己的空间，比如我现在要睡觉，那就是睡觉，我现在想吃饭，那就会吃饭。”
　　“江毅，你变了……”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很委屈。
　　“我怎么变了？”
　　“你和以前，甚至和昨天都不一样。”
　　“一切都会变……我先休息一会，明天再和你聊天行不行？”
　　“你先别挂，我还有话说。”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漫无目的地看着天花板发呆。
　　见我没说话，他清了清嗓子。
　　“你说一切都会变，江毅，我们之间，是不是也会变？”
　　“是的。”
　　“……你为什么会变……”
　　“……”
　　酝酿了许久，我才回复——
　　“你要一辈子活在以前？”
　　忘记了他的下一句话，也忘记了那天晚上，总之，那是我们第一次吵架，仅仅是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小的连误会都说不上的事情。
　　从那天开始，冷战，吵架，几乎每个月都会上演，一直到昨天，我甚至觉得有些疲倦，仿佛是要完成每月必做任务一样，我觉得，处理矛盾，或者说，维系感情，比确定一段关系难得多。
　　昨天，又是因为一件小事，仅仅是我向他提了一嘴有个男同学很好看，他就开始担心我移情别恋，然后又是一场半小时的争吵。
　　其实，他知道，我也知道，我们不会背叛彼此。
　　“有意思吗？”
　　这是我的最后一句话。
　　“好了，你想听的，我讲完了，你的奶茶，我收下了，记在账上。”我拿起笔，继续在书上勾勾画画。谭晓鹤趴在桌子上，略略深思片刻开口
　　“江毅，你是不是真的有点腻了啊？”
　　腻了，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我这几天因为各种考试忙得晕头转向，却还要分出精力来安抚他，我不是哪吒，没有三头六臂，办不来。
　　“没有，我追的他，不会让他轻易飞走。”
　　“那……要是他真的像一只小鸟一样飞走了呢？”
　　“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看你这几次吵架的话，是不是太重了一些？”
　　“我会在吵架之后安慰他，每一次。”
　　谭晓鹤瞅了瞅我的神色，有些谨慎地说：
　　“万一，我是说万一，萧云念真的在你们又一次吵架之后，在你安慰他之前，自己主动向你……”
　　她犹豫了，抿了抿嘴唇，才继续说：
　　“分手。”
　　分手，我从未考虑过这种可能，这两个字，在此时像一把利刃，几乎要割断我的血管，让我心跳为之不再跳动。
　　“不可能，他的月季花还养在我寝室。”
　　但说实话，我也开始害怕起来。萧云念会不会在某一次争吵之后，主动离开我。
　　回到宿舍，我迫不及待地给他打去视频，不仅仅有期待，还有一丝丝等待确认他还在的挣扎。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等了许久，他的脸才出现在屏幕上，不过左侧脸颊，由明显的肿胀。
　　“你的脸……”
　　“江毅，你还没和我说生日快乐呢。”
　　“今天早上说过了，你的脸到底怎么回事。”
　　“啊……今天我过生日，我已经22岁了呢……”
　　他在阻止我深究，在阻止我继续追问。
　　“你为什么又要瞒我。”
　　“啊？今天我生日啊，江毅，你帮我许个愿望吧……”
　　“我们在一起几年了？”
　　“嗯？问这个干嘛，今天也不是我们在一起的纪念日啊？”
　　“有四年了吧？”
　　“有了，我和我的男朋友，整整四年了……”
　　他沉浸在回忆中，下一秒就要开口回溯我们的故事。
　　“这四年，你累不累？”
　　“……怎么了……”
　　“我很累很累，你好多事情，都不愿意和我直说，我问你许多事情，你也不会和我说明白。但我的所有事，都说给你听……”
　　“是吗？可为什么我听谭晓鹤说，你要留在钟湖考研？这件事你没有和我说吧。”
　　他的语气，很强硬。
　　“我累了，晚安，生日快乐。”
　　他没有回复，而是直接挂断了视频。
　　生气了？我难道不该生气吗？明明是我很在乎他，很担心他，才会一直问一直问。确实，我不应该不和他说考研的事。至于谭晓鹤，明天再找她算账。
　　手机振动两声。
　　阿果：[视频]
　　阿果：“今天去了萧江入海口。”
　　“早点睡吧。”
　　我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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