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挽奇闻录

　　刚到月挽楼，还未等留娘吩咐，便有几个小厮熟练地将晏持抬上了后院。还有几个丫鬟拿着不知道什么的水盆在楼上楼下地跑着。
　　侯玉亭不由得侧身躲避，惊呼一声。
　　进入房中，便看见晏持头顶施满了针，脸上也有不正常的潮红，地上还躺着两支带血的箭矢。
　　“晏大哥。”侯玉亭着急地想要靠近。
　　“娘子，”常二娘将她拦下，“勿动。”
　　留娘接过旁边丫鬟递过来的一把香，在晏持头顶转了三圈，便随手扔扔到地上的铜盆里。
　　“这是什么？”侯玉亭有些奇怪，“你真的会治病吗？”
　　“若是我不会治病，晏持早就死了。”留娘看向她，“不必着急。”
　　另一名丫鬟拿着几个烧红的刀片和酒坛上来。
　　“你到底要做什么？”侯玉亭想要挣脱常二娘，却发现她的力气出奇的大。
　　“你可以理解为刮骨疗伤。”留娘用酒清洗了一遍晏持左胸，毫不犹豫地划开晏持左胸处的刀口，里面已经泛起紫红，她用刀细细刮掉不正常的地方，又用大量的酒洗刷。
　　血腥程度让侯玉亭不禁吓了一跳，甚至不敢睁开眼睛看她。
　　留娘的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一只绣花针变成了补人的利器。当然，这枚针与普通的绣花针不同，更长也更细，还是纯银制作，对缝补外伤的效果更为有效。
　　晏持的身上一共有四处伤口，除了左胸处一致命伤以外，腰部、腿部以及肩部都有不同程度的外伤。腰部最为严重，深可见骨。
　　刘净赶到的时候，留娘已经开始最后的行针了。
　　他看见满地的迷香，不禁感慨：“真是舍得。”
　　留娘这才净了手：“这么晚。”
　　“侯娘子呢？”刘净问。
　　“看我剔骨的时候就已经吓晕了。”留娘一边擦手一边说道，“我让二娘准备了房间，让她先休息一下。”
　　“情况如何？”刘净随着留娘到了五楼凉台。
　　“现在才关心你的朋友，是不是晚了一点？”留娘反问。
　　“有你在，不会出问题。若是你都不行，我在与不在也不重要了。”刘净说道。
　　“命算是救回来了，”留娘看向晏持，“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就不好说了。”
　　“君执的武功并不低，长安能伤他的人屈指可数。”刘净说道。
　　“这人的武功远在晏持之上。”留娘说道，“甚至说，他之所以留晏持一口气，就是为了慢慢折磨他至死。”
　　“手段狠辣。”刘净说道，“其他人呢？”
　　“无一生还。”留娘回答。
　　“那可真是……”刘净刚想说话，就看见留娘瞪了他一眼，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但见留娘一直没有说话，便说道：“怎么？舍不得？”
　　“你也觉得是他？”留娘问道。
　　“这种狠辣程度与能力，你我最清楚不过。”刘净答道。
　　“可为什么呢？”
　　“人都唯利是图，这种道理你最明白不过。”刘净说道。
　　留娘有些落寞地垂下了眼眸，并未多言语。
　　“下一步呢？”刘净问。
　　“总该有人送他走。”留娘抬眸，坚定地说道。
　　“那我来。”刘净说。
　　“我来吧，权当还他当年送我的那一程。”留娘转身离开，却被刘净叫住。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何你当初宁肯告知我你还活着却不肯告诉他。”刘净说道。
　　“我也没有想过，我真的会从头再来。”留娘回道。
　　“只是为了回哥？”刘净问。
　　留娘似乎想到了温暖的事，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对，为了他。”
　　“可你知道，若是你沾染太多朝堂之事......”刘净还未说完，就被留娘打断。
　　“我知道的。”留娘说道，“但这世间从不缺我一条性命。”
　　“林……”刘净还想说什么。
　　“刘之白，物是人非了。”留娘回头看向他，眼神却透出一股苍凉，“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娘子了，回不去了。”
　　刘净不知觉地红了眼眶，从怀里拿出一朵奇镜花，又将一些药膏一股脑地塞到留娘手里，嘴上还喋喋不休：“什么物是人非！你还是你，这些年不见了也一样！你找的奇镜花我找到了，我阿娘给你留的屋子也从来没有变过，怎么就不一样了。”说到最后，刘净便滑了一滴泪下来，小声说道，“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药罐撒了一地，留娘与刘净就这么站着，明明不过咫尺，却好似相隔千里，就连目光都不敢移向对方。
　　一抹绛红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拐角。
　　“段娘子。”侯玉亭在四楼楼梯等着她。
　　“侯娘子醒了？”留娘有些意外，“身子可还有不适之处？”
　　侯玉亭摇摇头：“多谢娘子。”
　　“侯娘子不必客气。”留娘笑着回答。
　　“晏大哥还好吗？”侯玉亭有些担忧。
　　“若是今日退烧，便没什么大碍。”留娘回答。
　　“段娘子是怎么知道晏大哥出事了呢？”侯玉亭问。
　　留娘看着侯玉亭紧张的表情，不免笑道：“侯娘子不必担心，我并非敌人。当日我收到了些风声，这才前去。”
　　“我并非有意怀疑段娘子你。”侯玉亭有些不知所措。
　　“我明白，关心则乱。”留娘善解人意地说道，“晏上官的伤已经包扎好了，您可以去看看他了。屋内也有降温的井水，若是有需要，随意吩咐下人即可。”
　　“你不去看看他吗？”侯娘子反问。
　　“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交给侯娘子了。”留娘说道。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不知道为什么，留娘的这句话与侯娘子脑海中的记忆似乎重合，留娘径自离开，留下穿着绛红色衣裙的侯玉亭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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