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新启

　　男孩发现这两个怪叔叔一直不说话，直勾勾的看着他，瞬间想起了奶奶说的人贩子，哭得更厉害了。
　　从原本的嘤嘤噎噎转为嚎啕大哭。眼神也从惊愕变为恐惧，瘪着嘴恳求说：“我不好吃的，不要吃我……”

　　夏枳南：“……”
　　顾萧启：“……”

　　这是把人贩子和吃小孩鬼故事混在一起了吧。

　　夏枳南无奈，让顾萧启起身让开，将木椅调转，面朝小孩床边坐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说：“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小孩哭道：“坏人都不会承认自己是坏人。”
　　夏枳南又说：“你觉得我们像坏人吗？”

　　小孩哭声稍停，眼神警惕瞄了他一眼，道：“像！”
　　夏枳南：“……”
　　小孩真是太难哄了。

　　站在旁边的顾萧启噗嗤笑了声，被夏枳南半嗔半怒的瞪了一眼，笑意收敛，但嘴角上扬甚是愉悦。

　　夏枳南重新收拾好表情，笑问：“你刚才哭，是不是因为脚疼了？要帮你叫护士姐姐吗？”

　　夏枳南指了指小孩裹成馒头的脚丫，但男孩将脸埋在膝间擦了擦眼泪，摇头大声喊道：“不要。”

　　看来对医生护士很抗拒啊……
　　夏枳南想了想，问道：“你脚怎么受伤了？”
　　小孩终于抬起圆乎乎的小脸，扁着嘴，跟他说：“杯子没拿稳掉在地上，热水烫到了。”

　　夏枳南从刚才开始，就觉得这小孩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此刻这小脸抬起，才想起昨天见过的那对母子，男孩的名字好像叫——“轩轩。”

　　他不自觉把名字念了出来，对面的张轩睿皱起小脸听到自己的名字，歪了下头，疑惑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看来还真的，并没有记错。

　　有了索引，夏枳南也更好找话题，转移小孩的注意力，说：“昨天你跟你妈妈去上学时，我见过你啊！你还跟我打招呼呢！不记得了吗？”

　　张轩睿噘嘴，盯着夏枳南看了一会儿，像是在回忆，眨了眨眼，坚定诚实说：“不记得。”

　　“……”
　　白搞。

　　张轩睿视线转向站在夏枳南身旁的顾萧启，眼珠一转，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伸出一根圆嘟嘟小短手指着他，奶声奶气说：“我认识他。”

　　“？”
　　夏枳南倏然偏头，望向顾萧启，脸上写满“怎么回事”的神情。

　　顾萧启也有些意外，挑了下眉，同样疑惑回视他一眼。

　　但还没等询问怎么回事，张轩睿就自己说了原因：“我在姑姑的手机里见过这个帅哥哥，他是我姑姑的老公。”

　　“！”
　　夏枳南再次震惊，看过去的眼神已经难以用惊讶表示了。

　　而同样震惊的还有顾萧启，人在家中坐，怎么就多了个老婆？

　　“我没结婚。”顾萧启嘴角抽搐，认真朝夏枳南解释，随后又朝男孩问：“你姑姑叫什么名字？”

　　“姑姑就叫姑姑啊！”张轩睿一脸天真。

　　“……”
　　顾萧启做律师多年，在法庭上冷静自持，有理有据，能言善辩，从来就没有过像现在这么无力抗辩的境况。

　　夏枳南也有些无奈，小孩子从小就只被教导叫称谓，不知道长辈的名字也不出奇。只好转问：“你说你是在姑姑手机见过跟他聊天吗？”

　　张轩睿：“不是！是一个视频，里面他在跟别人吵架，姑姑说他长得好帅，要做他的老婆粉，给他生好多好多的猴子。”

　　夏枳南：“……”
　　顾萧启：“……”

　　张轩睿的姑姑，张轩睿的姑姑，顾大律师的律师函将以40米大刀的形式飞速抵达，听到这个消息，请尽快买机票出国吧！这个国家已无你的立身之地。

　　夏枳南努力将嘴角往下压，拼命忍笑。

　　另一边的顾萧启扶额，闭眼叹气。不经意的撩起眼皮，睨了下眼夏枳南，嘴角难以察觉得微扬。

　　笑完，夏枳南开始好奇张轩睿说的视频，很难想象顾萧启会跟人吵架。
　　毕竟从大学认识时，他就是一副气定神闲，那张毒舌怼人只有别人气急败坏骂人，还没见过他吵架的样子。

　　夏枳南问：“那个视频里，这个哥哥是怎么吵架的？”
　　考虑到五岁小屁孩表达问题，有理由怀疑并不是真的吵架，可能只是他人环境引导下，显得情绪激动。
　　或者，只是其他人情绪激动骂人，在张轩睿眼里像在吵架。

　　果然，这个想法得到验证。

　　张轩睿已经忘了说夏枳南像坏人的话，除了脸上未干的泪痕，看不出来刚才害怕地大哭，跟夏枳南自然说起话来：“就是帅哥哥在说话，但是他对面的人突然很生气，一直很大声骂他，姑姑说这叫辩论，因为帅哥哥说中了他的弱点，不想输就大声说，显得有气势，但其实low爆了。”

　　辩论吗？
　　夏枳南朝顾萧启看了一眼。

　　顾萧启清白得到洗清，坐在夏枳南的病床尾，手肘撑床栏，手指微蜷抵着下颚线，俊美无俦的脸庞，有着就像稳超胜券般的悠闲自得。

　　虽然不知道张轩睿说的是哪个视频，但是夏枳南已能想象在那场辩论里，顾萧启冷着脸，绝美的五官下会露出怎样的神态和气势。
　　无怪乎张轩睿的姑姑会喊老公，这样的人，即便隔着屏幕，也真的很难不让人心动。

　　夏枳南低眸，掩下神情，转回视线看到张轩睿脸颊上还有滴眼泪，他伸手抹了抹，顺手摸了下小脑袋，说道：“既然你认识这个哥哥，那就不用害怕了吧！我们跟你一起等你爸爸回来，这样好不好？”

　　小孩望了眼夏枳南身后的顾萧启，点点头，但刚刚恢复一些的精神又很快萎靡下来，眼皮耷拉着，不太高兴。

　　察觉到这情绪变化，夏枳南有些疑惑眨了下眼，探身去看小孩的眼神，问：“怎么又不高兴啦？”

　　小孩撅着嘴，靠在环着膝盖的手臂上，说：“我想妈妈来接我。”

　　五六岁的年纪，正是最爱黏在妈妈身边的时候，想起昨天见到的那位温婉的女人，夏枳南点点头，说：“你妈妈是不是太忙了？”

　　张轩睿摇头：“奶奶说，妈妈被警察叔叔抓了，要关好久好久，我要好久都不能见妈妈呜，呜呜呜呜……”话还没说完整，就忍不住又哇哇大哭起来。

　　夏枳南被这声大嚎弄得措手不及，伸手摸他的小脸，哄劝道：“别哭，别哭……”
　　心里却觉得有些惊讶，完全想象不到那个气质温柔的女人会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会被警方逮捕，而且还特别注明是需要关很久。

　　因为最近连续与两起命案关联，夏枳南心里有些不安的念头兀起。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些神经质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奶奶有说过警察叔叔为什么会抓你妈妈吗？”

　　“呜……奶奶没说……。”

　　不说也正常，五岁小孩什么都不懂，解释起来很难，但却跟小孩子说见不到妈妈这种话，也不知道是存了什么心。

　　正想着该怎么安慰，却不想张轩睿又抽噎说：“我，我家楼下两个姐姐死了，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警察叔叔，，要抓我妈妈啊？”

　　“你……”夏枳南微微睁大双眼，看张轩睿，不知该如何回答，犹豫了会儿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张轩睿：“因为，我偷听到奶奶在怪爸爸去找楼下的姐姐，所以妈妈才会去杀人的。”

　　夏枳南看向身后，顾萧启放下抵着下颚的手，神情严肃了几分。两人视线对撞，均未说话。

　　两人无从得知案子调查真相，但从张轩睿奶奶的话里，可以得出两个推论。
　　第一个，是张轩睿爸爸跟住在楼下的两个女孩有关联，可能是单方面纠缠，也可能是双方有意。而这出轨行径，他的家人非常清楚。
　　第二个，警方抓了人，并不确定是配合调查，还是刑事逮捕。但可以肯定的是，嫉妒，也是一种杀人动机。

　　夏枳南从床头柜抽了两张纸巾，给张轩睿擦下脸，说：“你奶奶就是这么跟你爸爸说的？说你妈妈杀人了？”

　　张轩睿点头，随后说出一句让他震惊的话，他说：“可是，妈妈没杀那两个姐姐，是爸爸……是爸爸杀的。”

　　夏枳南擦拭的动作微顿，怔了一瞬，目瞪口呆看着语出惊人的张轩睿，问：“你说什么？”

　　“是爸爸杀了两个姐姐，不是妈妈杀的。”张轩睿说：”那天晚上妈妈一直在房间睡觉，但我看见爸爸悄悄下楼了，过了好久才回来，我亲眼看见的。”

　　夏枳南看着一脸坚定认真的张轩睿，完全不敢相信，警方调查案件在这里突然出现转折。
　　如果真如张轩睿所说的，那天晚上只有他的爸爸曾经下楼，那么最大嫌疑的，应该就是那个刚刚接听电话，走出去的男人。

　　与杀人凶手共处一室，这个想法一出，夏枳南手臂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回头看向一直不语的顾萧启，企图在他这找出一点共鸣。

　　但顾萧启却面无表情，手放在膝上，食指轻敲，望向张轩睿。
　　夏枳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他眼神是那种冷静的审视。

　　“现在怎么办？”夏枳南有些慌乱。

　　顾萧启看他一眼，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张轩睿：“你说的那天晚上是哪天？”
　　“就上周五啊！本来第二天妈妈说要带我去游乐园的，但是奶奶说有人死了，所以妈妈就不带我去了。”

　　轩轩完全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说得轻描淡写，对没能去游乐园更加失望。

　　顾萧启问：“那你晚上是跟你爸爸一起睡吗？”
　　张轩睿摇头：“爸爸妈妈吵架了，爸爸被赶到沙发睡觉了，我跟爷爷奶奶睡的。”
　　“你跟爷爷奶奶睡，那你怎么知道你爸爸下楼了？”

　　直到现在，夏枳南才明白，顾萧启是在求证轩轩说的真实性。
　　小孩子有时候时间观念很差，对前几天发生的事也会记忆混乱，明明是两天前发生的事却说成了一个星期前。不过，如果有什么特殊的让他们感兴趣的事，就会记得很清楚。例如就像刚才说的游乐园。

　　“我看见了呀！”
　　“不是关着房门吗？你怎么看见的？”
　　“没关呀，”轩轩说道：“奶奶不给爸爸开空调，说开房门大家都能吹到。”
　　很典型的省电错误案例。

　　知道顾萧启在做什么，夏枳南也开始问轩轩那晚的细节：“那你知道你爸爸是什么时候下楼的吗？”

　　这次张轩睿很干脆摇了摇头。
　　顾萧启转换了思路，问：“你爸爸下楼后，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张轩睿摇头晃脑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有听到很大很大的轰轰声哦！就好像在打雷一样。”

　　“轰轰声？”夏枳南回想那天白天时的确有下雨，但是到了晚间就停了，并没有打雷。
　　“是摩托机动声。”顾萧启解释道：“那天晚上，张华新骑着摩托车去过那里。”

　　“张华新也去了现场？”夏枳南惊讶，他之前没听说这事。

　　“嗯，他去送女生落下的手机，进去喝了水就出来了，前两天在北京被调查，警方已经排除嫌疑了。”
　　“所以，你们昨晚从北京回来就是因为这事吗？”

　　“嗯，没错。”
　　夏枳南：“那现在怎么办？还要再问问吗？”
　　“不用了。”顾萧启看了眼满脸天真的轩轩，说道：“他说的应该是真的，打电话给警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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