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遥遥

　　“没有。”他否认道，“你迟到了。”

　　“就几分钟啊。”林若风说，“这样吧，我请你喝饮料。”

　　“可以，我要喝咖啡。”

　　林若风问：“你不是不爱喝咖啡吗？”
　　“总可以加糖吧？”
　　“真搞不懂你。”

　　林若风最后买了两杯果咖，加了冰。

　　夜色降临，凉风席卷而来，不断有人从二人身边经过，大多步履匆匆。沈常逢抬手看了下手表，说：“还有十分钟，你不急啊？”
　　林若风：“这有什么好急的？”

　　“去晚了可就得站后面了。”
　　“没关系，我对位置不感冒。”

　　沈常逢说：“可我这么记得，你昨天转发那条帖子，是为了领东西？”

　　“……”

　　差点忘记这茬，林若风赶紧找到领取点，就在看烟花的河滩上面，队伍很长，有人拿着东西兴冲冲地跑走，林若风看了看，是根荧光棒，好像有好几种颜色。

　　沈常逢就排在她后面，身后偶尔有小孩子吵闹拥挤，他就会往队伍外走一步，绝不碰触到林若风。
　　林若风早习惯他这样，于是说：“你要不去那边先等我，我也快了。”

　　“我就在这吧，万一等会找不到你，今天不就白来了。”他说。

　　林若风看着他，说：“你难道不是来看烟花的吗，都能看到烟花怎么算白来。”

　　“是啊，但我觉得，”他说着便停了停，“烟花要两个人看才有意思......”

　　话音刚落，天幕中白光升起，金黄色烟花瞬间炸开，人群骚动。

　　烟花在沈常逢身后，马上又变换颜色，而映在林若风眼里的，则是沈长逢想尽力捕捉的五彩斑斓。

　　“是吗。”他听见林若风说，“还不回头看看。”

　　于是他回头看，林若风忽然拍了拍他，原来是她领到了最后一根浅蓝色的荧光棒。

　　“走吧，去前面。”林若风笑得灿烂。

　　前面人很多，好在有一对情侣先一步离开，他们得以挤到最前排，烟花的色彩打在周围每一个人脸上，林若风的视线从不同的表情里绕一圈，停在沈常逢脸上。

　　“哎，我觉得这个搞得还挺好的。”

　　沈常逢说：“很漂亮。”

　　林若风问：“你最喜欢什么颜色啊？”

　　他说：“绿色。”

　　“我倒觉得你最喜欢灰色。”林若风说。

　　沈常逢侧脸，说；“那是衣服，灰色耐脏。”

　　“那你也可以买黑色啊。”

　　“黑色太乏味了，你得允许我有点个性啊。”

　　“.......”林若风吸了吸鼻子，一股硝烟味道，过了几秒，她又问：“那你最喜欢吃什么水果？”
　　“芒果。”
　　“最喜欢什么季节？”
　　“秋天。”
　　“喜欢什么样的人？”

　　新一轮烟花腾空而起，响声似乎盖住了她的声音。

　　“什么？”

　　林若风仰头看着他的眼睛，那儿忧郁而疑惑。
　　她在想，他是真的没听见，还是装作没听见。

　　“没什么，我说，赶紧看吧。”

　　“好。”

　　每轮烟花之间会有一两分钟休整时间，烟雾缭绕在四周，林若风实在受不了了，和沈常逢一起从人堆里挤了出来。

　　沈常逢在这个过程中抽空看了眼手机，出了人群，他像被下了定身咒一般，怎么也走不动了。

　　“林若风，我得先走了。”他对她说，似乎正极力克制着某种情绪。

　　林若风想问什么事，又怕在这个时候给他徒增困扰，只说：“嗯，你去吧。”

　　“我奶奶去世了。”沈常逢声音在极短的时间里变得嘶哑，“我要回去一趟。”

　　林若风张了张嘴，在绚烂夜色下看着他的眼睛，张了张嘴，“节哀。”

　　沈常逢走得很匆忙，林若风一个人去最近的夜市上吃了顿烧烤，回到家时才七点半。

　　江琴从浴室出来，疑惑道：“约会就约这么点时间？”

　　林若风说：“没有约会，就去看了个烟花。”
　　“没去看个电影什么的？”
　　林若风摇头，“他家里人去世了。”
　　江琴讶然道：“谁啊？”
　　“他奶奶。”

　　“……老人家这几年也不容易。”江琴叹了口气，“走了也解放了，她那病太痛苦了。”
　　林若风问：“什么病啊？”
　　“冠心病。”

　　林若风回房间打开电脑，翻出一部刷过很多遍的剧，将声音开到最大，还是没忍住给沈常逢发去消息，她只想知道他安全到家了没有。

　　大概到十一点，她快看睡过去时，沈常逢给她弹来一个语音电话。

　　两人都不吭声。

　　林若风先说：“你现在在家吧？”
　　“嗯，在房间。”

　　“都弄好了吗？”
　　“差不多了。”

　　“嗯，你今晚是不是要熬夜？”
　　“对，我进来找个东西。”
　　“晚上冷，注意保暖。”
　　“好。”沈常逢说，“林若风，我要去忙了。”

　　“嗯。”

　　沈常逢挂断电话，林若风把平板关上，沉沉睡去。

　　南亭的气温总在很短的时间内进行大变化，才过四天，温度就降到了十度上下。

　　林若风早起上班都没劲，早餐来不及吃，只能在学校门口买几个包子，再趁着早读前几分钟匆匆啃完。

　　下午，她刷到沈常逢朋友圈，得知他已经回了县里，但店得明天才能开门，让大家不用白跑一趟。
　　这个“大家”，自然是指这几个月加上他的学生们。

　　她给他发信息。
　　【在家？】

　　沈常逢过几分钟后回：【刚刚到】
　　林若风：【好】
　　沈常逢：【吃晚饭了吗？】
　　林若风：【吃了】

　　之后便没再多聊，林若风点了份外卖，吃完后就忙着去填好几份表。

　　周六。

　　林若风正和唐茹逛超市，沈常逢发消息请她去店里坐坐。
　　她就很不客气地带着唐茹一块去了，一人手里提着一袋子菜，到时才知道向巍也在。

　　向巍瞧着两人带去的菜，打趣道：“两位，旁边有加工店。”

　　唐茹说：“这不是有个现成的厨师吗？还花那冤枉钱干嘛。”

　　几人在外面笑了一阵，沈常逢和向巍提着食材进后厨，过一会又送出一壶热茶，还说饮料随便喝。

　　“沈厨，我可别把你吃穷了。”唐茹朝他说。

　　沈常逢说：“能吃是福。”

　　惹得唐茹哭笑不得，等他再进去，她说：“这不是挺能说的。”
　　林若风低声笑笑：“我也不知道。”
　　“啧……”

　　约莫四十分钟后，他们把菜一个一个端出来，林若风数了数，整整十大碗。

　　唐茹说：“这么丰盛啊，吃不完我可要打包带回去给我老公吃的啊。”

　　向巍往桌上摆啤酒，闻言笑道：“这位美女，你都结婚啦？”

　　唐茹说：“是啊，结婚两年了。”
　　“那你和林老师应该同岁吧。”
　　“对，我们大学同学。”
　　“你看啊，你都结婚两年了，林老师还……”
　　向巍说着便借机看了眼沈常逢。

　　“是啊。”唐茹说，“我整天还给她介绍呢，人家一个也不喜欢。”
　　向巍：“啊，林老师口味挺叼啊。”
　　唐茹：“那可不，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
　　向巍：“常逢，你跟林老师都这么熟了，你知道人喜欢什么类型的吗？”

　　“什么……”正往鱼汤里放勺子的沈常逢淡淡应声，“我不知道啊。”

　　看戏的二人一齐看向林若风。

　　她抽纸，擦了把手，说：“我喜欢不那么聪明的。”

　　沈常逢：“咳……”

　　向巍说：“那刚好我兄弟不那么聪明，早些年把脑子给撞了一下，到现在都挺蠢的……”

　　唐茹没憋住笑：“真假的。”
　　“真的。”向巍看了眼沈常逢。

　　“别听他乱说。”沈常逢对林若风说，“我不蠢。”

　　林若风在心中叹气，这还不蠢，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但她还是点点头，“我知道。”

　　唐茹：“在这说悄悄话呢。”
　　向巍：“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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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顿饭吃得很慢，到最后还剩下三四道菜，林若风和唐茹一人分了一道。
　　赵德亮准时将唐茹接回家，向巍也表示还有事得先走，林若风留下来帮沈常逢收拾碗筷。

　　“不用你来。”他不让她进厨房，“坐着休息会吧。”

　　林若风说：“那可不行，我今天带了那么多菜来，肯定得出点力。”

　　“行吧，那辛苦你帮我擦下桌椅。”

　　林若风把碗都搬进厨房，脱下外套，捞好袖子，戴上手套，沈常逢一回头，见她全副武装，问：“你想洗碗？”

　　“我想和你一起洗。”
　　“……行，那你等一下。”

　　这是林若风第一次进到沈常逢店的后厨，这儿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干净，特别干净。大理石地面没有油垢，油锅边也没有脏东西，不用的碗筷都所在消毒柜里，如果不是她经常来吃东西，说不定会以为这里没有开过火。

　　洗好碗，沈常逢说什么都不让她再动了，连请带哄把人劝到外面坐下，两个来回把外面打扫干净，换好衣服出来，手上还端着一盆水果，那是她今天下午带来的。

　　“多吃点，那会忘记洗了。”

　　林若风捏了颗圣女果，说：“本来就是买来给你吃的。”

　　“下次来不用买东西。”沈常逢说，“太客气了。”

　　林若风说：“那怎么行，这可是我的待人之道。”
　　沈常逢笑笑，“那我现在知道你是个特别有礼貌的人了。”

　　“嗯，知道就好。”

　　“那礼貌的人，下次来带着一个空胃就好，其他什么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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