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之殇

　　现在已经到了傍晚，白剑衣队长还没有回来。

　　整整一天的时间，我都在帮助狩猎队员们搬运，焚烧尸体。我太累了，一有空休息就顾不得脏，直接躺在染了血的沙滩上，连笔记都懒得记。

　　直到现在，清理尸体的任务差不多全部完成了，我才有心思一边吃泡面一边记点东西。

　　森林里一直传出猿猴怪的吼叫声，偶尔也会有几声枪响，骚动一直持续到现在。我只要抬头，还能看到远处的几棵树木晃荡，一定有猿猴怪在那里行动。

　　白队长一定还活着，他一直在战斗，只是不知道那些被拖进森林的俘虏们怎么样了。

　　怪物没有再来骚扰我们，或者说，猿猴怪白天没有来骚扰我们，也许是白队长牵制住了他们的行动。昨晚的混乱中，我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但是小宛的身手已经让我打消了我心中的疑虑。再加上他和雾中巨怪亲密的关系，还有激怒猿猴怪的奇特语言，我相信他的实力。

　　那些从猿猴怪尸体里爬出来的虫子，成了让我们头痛的对象。我不知道这些虫子和怪物们是寄生关系，共生关系，又或者，是它们的孩子？

　　唯一可以知道的是，这些虫子也是凶猛的肉食动物。它们从尸体的耳朵，嘴巴，还有各种骇人的伤口处扭扭捏捏地钻出来，有些瞬间逃进了森林里，更多的则是停留在原地，开始蚕食猿猴怪的尸体。

　　这些虫子形态不一，有的像昨晚见到的巨型蜈蚣，有的跟蛔虫一样呈长条状，还有的像绦虫那样身体长成一根长长的带子，在沙子上扭曲滑动，直叫人恶心。

　　其他虫子还好，主要是那种蜈蚣型的虫子，他们是最为凶猛的。它们虽然乍一看像蜈蚣，我近距离观察以后，发现它们和蜈蚣唯一的相同处就只有“多对坚强有力的步足”这一点了。

　　这种虫子虽然也长着环节状的身体，却不像蜈蚣那样有坚硬的外壳做保护。它们也没有长长的触须，头尾十分容易辨认。尾部就像爬行动物的尾巴一样尖细，头部则呈圆柱形，没有明显的视觉听觉嗅觉器官。

　　它们的嘴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孔，但是这个孔一旦张开，却可以扩张到不可思议的大小，里面布满了密密麻麻小尖牙。老实说，我觉得这些虫子与其叫它们蜈蚣，不如说是长着腿，尾巴又细的水蛭更为贴切。所以，现在起我把它们称为水蛭虫。

　　中午的时候，狩猎队员抓住过一只正在吃尸体的水蛭虫，正准备把它塞到玻璃瓶里。然而这种虫子异常灵活有力。它迅速地反方向扭动身体，在队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狠狠地咬向他的手，竟然直接咬掉了半根中指。

　　那个队员立马疼的叫喊出声，把虫子狠狠地甩到地上。趁着这虫子还没翻过身的时候，另一个队员冲过去直接把它踩成了肉酱。

　　怪物的尸体腐烂的特别快，令人作呕的臭味很快在海滩上弥漫开来。小宛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命令剩下的队员把狩猎队和怪物的尸体分开堆放，队员们的尸体会用裹尸袋把他们保存好，运回地下基地。猿猴怪们则全部焚烧。

　　我也帮忙替他们搬运尸体。

　　长这么大，别说人的尸体了，就算是小猫小狗，甚至家禽一类的动物，我都没碰过他们死后僵硬的躯壳。我不想去碰可恶的猿猴怪，只能去扛狩猎队员的尸体。

　　梁老师完全不见踪影，海浪并没有把他冲上岸。也许他和他的笔记全都沉入了海底，再也不回浮上来了。

　　我把目光又转移到了曾经保护过我的人身上。司马道原本就长得人高马大，我把他背起来的时候比想象中还要费力。原本这是一个长着清秀脸庞的年轻人，我没想到他会为了保护我英年早逝……

　　不对，他是狼人。听说他们的青壮年时期比人类长久的多，也许司马道的岁数比梁老师还大……

　　不，那都无所谓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总之我把他背到了其他遇难者旁边，我原本想亲自为他拉上裹尸袋的拉链，但另外一个人态度强硬地把我推开，替我完成了这一步骤。那人虽然长着东方人的面孔，却有一头金发和碧绿的眼睛，看起来像混血儿。我记得他也姓司马，但想不起具体的名字。在船上的时候，他也是少数几个表现地孤僻冷漠的人。

　　现在想来，既然是一个姓，那他八成也是一个狼人。在替司马道封上裹尸袋的时候，那个人面无表情，但是我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到悲伤和愤怒。

　　昨夜的战斗，又让我们失去了半数以上的人。除了梁老师，所有的遇难者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沙地。小宛联系了在停在海上的船，几个人划着救生艇，把尸体接回了船上，几个伤员也跟着回船治疗。

　　小宛没有回去，她的手臂和后背都缠着绷带，血很显眼的从里面渗了出来，但她对此毫不在意。白队长现在不在，她成了我们的主心骨。

　　对怪物的尸体，处理起来简单粗暴多了。队员们用脚踢，用刀子铲，或者索性就地用火焰喷/射器焚烧，总之就是不愿意去碰它们。

　　那些虫子们也成了焚烧的目标。小宛似乎比我这个普通人还要厌恶它们，不知道是不是女人天生讨厌虫子。她指挥着两个大汉对着地上的爬虫一顿烧，自己却离得远远地，深怕被虫子爬上身。要不是岛上有森林，我真怕她把整座岛都烧光。

　　直到一个多小时前，我们才把猿猴怪的尸体处理完，当然还有那些虫子。我在沙滩上躺了一会，虽然很累，但也不敢闭眼，深怕闭上了以后就再也睁不开了。

　　太阳已经落到海平面以下，天与海都被染成了红色，如果是平时，我会说这景象真美！可惜现在，我只敢坐在新搭的营帐前，焦虑地看着森林，看着那一片片摇曳的树林，期盼着里面的队员能够活着走出来。

　　……

　　现在是凌晨三点多，我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我做了个噩梦，梦到自己被猿猴怪追，没有一个人来帮我，最后我被怪物围在中间，它们一齐扑向我……

　　幸好只是个噩梦。

　　这次值班的人多了4个，总共6个人，三个看森林，三个看海面。其余的人聚在一起休息，很多人虽然睡着了，但手里依然紧抱着枪。

　　森林里依旧传出让人不安的声音，那些怪物们嚎叫了一天一夜。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些叫喊中似乎透露着些许恐惧。难道森林里还有什么更加可怕的东西？

　　醒了以后就无法入睡了，我看到小宛坐在不远处，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我去向她道个谢。

　　……

　　刚刚森林里又传出吼叫声，不，简直就是像怪兽一样的咆哮声！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但肯定不是猿猴怪！

　　狩猎队全部出动了！

　　太阳才刚升起来，他们把能带的装备都带上了，在小宛的带领下全都冲进了森林。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内心很害怕，但还是跟在最后面，一块冲了进去。

　　现在没有人保护我了，随时都有可能死亡。前面的人跑的很快，很明显是冲着那个叫声去的。我必须拼命跑才跟得上他们，不知道是不是找到任务目标了，那个烂泥一样的怪物！

　　……

　　我累得不行，必须停下来喘口气。有一个队员留下来陪着我，就是替司马道拉上裹尸袋拉链的那个人。看得出他并不是很情愿，不过有他在身旁，我安心不少。

　　这次进森林，情况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

　　吼叫声过后，林子里就安静了许多。我们来的路上，沿途有许多猿猴怪的尸体，还有很多断裂的树干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这里一定经历过一场大战。从现场来看，猿猴怪们伤亡惨重，而且死状也很可怖，基本找不到完整的尸体。在这些尸体残肢的伤口处，还有被高温灼烧或融化的痕迹。

　　我想起了独自闯入森林追击的白剑衣队长，难得这里的满地尸体是他一个人造成的？

　　在怪物的尸体堆里还躺着几具被抓进来的狩猎队员遗体，他们的脖子上都有一道巨大的抓痕。看起来，是猿猴怪们发现白队长追来后，不想放过这些俘虏，从而直接下狠手把他们杀死了。

　　还有一具特别的尸体。

　　他虽然穿着狩猎队员的衣服，却长着犹如蝙蝠一般可怕的头颅，他的四肢都长有利爪，而并非人类的手，那爪子倒是和猿猴怪有几分相像。最可怕的是这家伙的嘴巴里，长有两根十厘米长的尖牙，看着相当瘆人。

　　这个蝙蝠人的眼睛大睁着，眼珠是血红色的。小宛帮他合上了眼睛，听周围人的讨论，这似乎就是一具传说中的吸血鬼的尸体。这具尸体的名字叫做：菲利普。

　　就是那两个可疑的外国人之一！

　　那样看来经常和他待在一起的杰克想必也是一个吸血鬼了！

　　可是我们一路走过来，都没有看到第二个吸血鬼的尸体，也找不到外貌长得像杰克的人类尸体，也许猿猴怪们最后还是把他带回了自己的住所。

　　得益于白队长和猿猴怪们的战斗，他把许多树砍断，为我们开辟了一条通往山上马头状岩石的道路。断掉的树桩和树干切口整整齐齐，并且也有被灼烧地焦黑的迹象。我想起了他携带的那跟剑柄，难道他真的会用激光剑？

　　前面的部队越走越远，我也休息够了，需要继续赶路。

　　……

　　我看到了！我……我们……我们都看到了！那个怪物，那个软泥一样的怪物！他就趴在巨岩上!我的天哪，那块岩石看起来有几十米宽，那个怪物的个头得有多大？

　　……

　　猿猴怪！到处都是猿猴怪！被包围了！我们……猿猴怪……怪物……软泥……

　　跑！

　　队员！吸血鬼！死了！我的天，一根木桩刺穿了他的胸膛，杰克！

　　……

　　白剑衣队长！在战斗！真的激光剑！小宛和他一起！

　　……

　　吼叫声！不，不是吼叫！是语言，是声音，是沟通，是问话！怪物，巨大的眼睛！我听到了，它像一个竖起来的面饼，它在移动，它在说话，在我的脑子里！

　　……

　　又死了，死了好多！队员！猿猴！虫子！白队长，他在山顶！在岩石上！是他在吼叫！是他，不是怪物！

　　……

　　雾里的巨人！眼睛！那个巨人怪物从海里游过来了！我，我不能看他，眼睛！深渊！恐惧！

　　巨人把软泥的怪物举起来了！不，是怪物把巨人包裹了！它要吃它！

　　白队长和小宛！

　　小宛的双刀变成了橘黄色！

　　他们两个，简直不是人！在怪物身上飞跃！在切割软泥怪物，在救巨人！

　　……

　　巨人退却了，沉下海了，消失不见！软泥怪物被割下了好几块，但是它也不见了！它掉进了巨岩的另一边，我看不到，我能听到，但我看不到！我听到哀嚎！我听到诅咒！

　　……

　　猿猴怪也退却了，好多尸体，好多虫子！

　　……

　　我竟然又晕了过去！

　　我的头好疼，刚刚好像有不同的人在我脑子里说话，我的意识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我看了自己前面所记的内容，连我自己都觉得是在胡言乱语。我的记忆还停留在休息的时候，当我和另一个队员准备跟上大部队时，头顶又传来了吼声。

　　接下来就是模糊的记忆，我依稀看到猿猴怪们倾巢而出，所有狩猎队员被迫守在山口和他们战斗。接着莫名其妙地，所有人，包括猿猴怪们，全都停了下来，有一种其妙的力量指引着我们全都抬头去看马头巨岩。

　　接着我们看到了它，瘫软的怪物！大家呆立了三秒，然后集体恢复了意识，又开始残酷的杀戮。

　　我发誓当时我听到怪物在我脑子里说话，但是它具体说了什么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然后一道白光冲向了那个怪物，那人就是白剑衣队长。小宛也冲了过去，他们俩简直跟武侠片里的人一样，飞檐走壁。我甚至看见小宛在冲向软泥怪物前，回首舞了下双刀，双刀射出红色的“剑气”，把冲向我们的猿猴怪们全部拦腰斩断！

　　再之后白队长站在一块碎石上，对着天空大喊了一声，就是那种类似于怪兽的吼叫。一只惨白的大手立刻从海平面伸出，重重地拍打在巨岩上。那个脸上长满眼睛的怪物就像回应白队长的召唤一样，特地游了过来协助作战。

　　我相信正是因为看见了巨人难以计数的眼睛，才会让我的意志力崩塌，错过了最重要的战斗记录！

　　奇怪的是，整个战场似乎只有我的身体感到了不适。这一次战斗所有人都使劲了浑身解数，没有人余力保护我。那个原本和我在一起的司马家的人已经冲进了怪物群里，和那些无毛猴怪们紧身肉搏，那时候，他似乎变身成了狼人……我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躲过猿猴怪的袭击的。甚至于，就在我晕倒过后，那些怪物们和它们体内爆出来的虫子也都没有光顾我的身体，好像我是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不值得任何生物分散它们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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