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荧光

　　飞机在缓慢移动，马林睁大了眼睛看着窗外，在电视里看过很多次飞机起飞，实际坐在座舱内观看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伴随着一声“呜”的声音，飞机以很快的加速度直线冲刺，不断加速，在马林的惊讶中飞机腾空而起，脚下传来轻微的抖动，窗外的景色渐渐远离地面。亲眼看到云层在夜晚安然漂浮在天空上，近距离观看时马林想起自己小时候将云朵比作棉花糖，他不禁哑然失笑，内心一阵感叹，人生中见过的美丽景色又多了一个。厉老师看到马林的表情轻松的笑道：“第一次坐觉得很神奇吧，飞机能飞起来的原理叫伯努利定律，机翼上表面凹凸不平，下表面较平，空气流过上表面要经过的路径更长，所以速度很快，而流速越快压强越小，下面的压强更大，就会产生向上的升力。”马林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将老师说的话代入自己的想象。
　　李金的家中，马林正紧张的坐在沙发上，红木的硬沙发看着很高级，无论怎么调整姿势马林都无法调整到舒适的姿态。两位警官身着便衣坐在马林的旁边，电视里主持人正激情澎湃的播送着新闻报道，他的表情上写满着挖掘出真相、完成自己使命的激动。而三人皆无心观看：此刻厉老师正按照大家出发前的计划，与李金母子电视后面的房间进行着沟通，厉老师恳切的声音只能隐隐约约从里面传来，即使竖起耳朵仔细听，也听不清楚具体的话语。但是总是可以传来李金妈妈的大喊大叫，声音中承载着她的激动情绪，马林眼珠不停转动着，耳畔时不时传来“大道理谁都会说，我有做母亲的苦衷”、“我不会把我儿子往火坑里推“之类的话。马林偷偷观察着两位警察的表情，他们姿态十分板正地坐着，神态自若，似乎发生什么都可以顺利应对，但是从王警官微微皱起的眉毛可以看出他对事态的发展感到担心，预感着形势并不乐观。
　　袁尚此刻表面淡然如常，内心心急如焚，出发前他调查过厉老师的背景，此人岁数不算大但是有着丰富的教学经验，在学校时的教学能力以及与人相处的能力都被人称道。虽然领导说是给自己派了两个帮手，但是自己认为真正靠得住的只有这名老师，现在听房间那端传出的声音，厉老师正处于下风，形势正朝着不利的方向发展，李金妈妈的声音越来越大底气越来越足，她已经给自己的胡作非为找到了充足的理由，即使是犯有十恶不赦罪名的人一旦收获信心也会为自己开脱到底，在路上太累睡了会，现在想想自己应该提醒一下厉老师。而那名学生马林此刻紧张不安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停在调整坐姿，手时而抓头发，时而环在胸前，这样的人能够信赖吗？王警官坐在自己旁边，自己跟他共事多年，从他的身体由舒适的坐着到越来越紧绷可以看出他内心在做最坏的打算，手铐放置在警用腰带的左侧（非惯用手侧）的硬质手铐套中，他的左手悬在这个位置上。袁尚缓慢眨着眼睛，将手放在下巴下面撑着脑袋，继续摆出波澜不惊的表情观看着电视节目，内心暗自提醒自己或许没有别的选择了，做好准备。
　　十多分钟后，谈话结束，房间门打开，李金的妈妈一马当先大步走了出来，波浪型的头发因为生气显得又膨胀了一圈，厉老师无奈且沮丧的随后走出，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结果，他的眼神怀抱歉意。马林看向出来的最后一人：李金低着头沉默不语，阴晴不定的表情让人可以看出此刻他的内心饱受煎熬。马林看着他的眼睛尝试与他交流，他一直看向地面或者转向别处，用尽一切努力在回避着旁人的目光。两位警察站起身，看起来他们面对什么局面都能处理，表情并不惊慌，而马林的内心感受到自己像厉老师一样跟李金进房间内谈话的成功率很低，李金的内心虽然有些摇摆不定，但是处于一个封闭状态。看到李金不愿意与自己进行眼神上的交流，马林觉得这个任务再重复进行成功的概率十分渺茫，自己不属于能言善辩的类型，想要说服别人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想到这里，马林内心一松，自己就最后努力一把吧，为了林佳莹。袁警官看向马林，说道下一步希望两位同学可以一对一的交流，李金的妈妈当即想要阻止，话正欲说出口时遇上两位警察严厉且警惕的眼神，危机感让她下意识闭上了嘴巴，她看向了她的儿子李金，李金沉默着。在袁警官的再次询问下，他点点头，没有看马林直接转身，准备走向刚才厉老师与他们谈话的房间。“等等。”马林径直说道，“不在房里谈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李金沉默着跟在马林后面，马林缓慢的走在前面，他按下电梯按键，等待电梯的短暂时间内，两人没有对话。马林微微转头过去观察李金，他依旧低着头，看不到任何表情，马林依旧感觉不到自己有说服他的可能性，两人甚至恢复同桌的身份聊聊天都还有遥远的距离。电梯“叮”的一声到达，马林眼神示意李金先走，随后自己跟着他走进电梯中，站在他的身边。
　　在电梯缓慢下落的过程中，马林焦急的内心促使他不断思考着，他抓紧衣角告诉自己冷静，他回忆着李金的一举一动，试图再分析清楚他的性格，在其中找到可以利用的地方。在以前的同桌岁月里，二人几乎没有产生过矛盾跟争吵，两人的对话似乎都很正面，李金总是认真而专注，将注意力都投往学习上。下课的时候，会伏在桌上休息或者继续专注着学习，这一点跟他现在所做的不同。当他因为成绩不好而心情不好时，也只是沉默不语表情僵硬。黄起兴抓着这点取笑过他几次，马林努力回忆着那时李金的反应：李金表情的很难看，但是并没有选择逃离或者干脆爆发出来，他依旧咬着牙做着手头上的事情。也难怪当时的自己并没有察觉到什么，马林微微眯起眼睛咬着嘴唇，身边的这个人可能会被影响，但是很难被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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