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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尘棋局烬真心
洛天殿的寝宫内,时间仿佛都已凝固。
此刻,我正躺在那柔软得过分的客房床榻上,洛伦那双炽热的眼眸如同两盏永不熄灭的星灯,直直地照进了我故作温顺的伪装里。
放眼望去,只见正坐在床边的他,手还握着我的,掌心传来的温度滚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只因我天生就患有过敏性鼻炎,当今日白天洛伦带着我去了一家新开的花店看花时,我却对着一株近在咫尺的向日葵花束,开始止不住地打起了响亮的“连环炮”一般的喷嚏。
十几分钟过去后,我的鼻子便开始不受控制地淌泪出了接连不断的清水流涕,且浑身力气都像是被彻底抽空了一样。
于是,在洛国首都最繁华街头的众目睽睽之下,洛伦一把将我横抱了起来,径直返回。
进入了他专属的寝殿“洛天殿”后,他就轻轻地将我安顿在了客房的床榻上。
窗外,永昼星的双恒星已完全沉入地平线,人造夜幕降临,将这座奢华宫殿笼罩在了一种不真实的静谧中。
“沐祈,”
洛伦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你知道吗,我现在看着你躺着的样子,突然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了阴影,这个平日里张扬霸道的少年君王,此刻竟显出了一种罕见的、脆弱的真实感:“从小到大,所有人都怕我,要么就是敬畏我的权力,要么就是觊觎我的财富。只有你……只有你看我的眼神,从来都不是那些。”
他抬起头,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清明:“你第一次和我相遇时,是在G10的大会上。有一次我故意挑衅了严司辰,想看看你这个‘地球来的聪明人’会有什么反应。结果,你推了推眼镜,很平静地说道‘洛伦陛下,如果您需要测试我的智商,建议直接出题,而不是通过激怒他人来观察我的应对’。”
此时,他笑了,那笑容里几乎没有了平日的张扬,反而多了几分自嘲:“我当时就想,这女人真有意思。她竟然不怕我,也没有奉承我,她只是……很平静地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普通人。”
忽然,我的心脏开始微微一动。
洛伦继续高兴地说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我的手:“后来……你还和穆森吵了起来,我当时就在想,这女人怎么这么傻,又……怎么这么勇敢。”
“再后来,你在灰岩城和朱世倾并肩作战的消息传了过来。”
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酸涩,“我那时候正在洛国发脾气,把书房砸了个稀巴烂。风曲问我为什么生气,我说因为朱世倾那个混蛋运气真好,能和你一起经历着那些。”
他看着我,眼神顿时变得无比认真:“所以这次万圣节,我骗你过来。我知道这手段很幼稚,很混蛋。但我真的……真的想不到别的办法了。我怕直接邀请你,你会拒绝。我怕你不来。”
“还有,那一百万是真的,”
他急切地补充道,仿佛生怕我误解,“那些流浪动物救助站的事情,我早就查了很久。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从地球来到这里后,就一直都在偷偷地资助着他们。知道你为了那些小动物把自己的积蓄都给掏空了。所以我想帮你,但我又不想让你觉得我是在施舍你。所以……所以只能用这种笨办法。”
他说完这些之后,整张脸都瞬间涨红了,像是把心底最深的秘密全都给掏了出来,赤裸裸地摆在了我的面前。
我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这个在永昼星以暴烈冲动闻名的年轻国王,此刻却像个情窦初开、手足无措的少年。
他的真诚,炽热得像一团火焰,几乎要融化我刻意筑起的那堵冰墙。
但就在那一瞬间,我的脑海中同步性地闪过了《高维空间》第79章的那几行冰冷的文字:
“严司辰为了报复已经和凌沫柒公开恋情的朱逸星,竟用了一系列卑鄙无耻的手段将其构陷入了严国的顶级大牢。”
读到这里时,我瞬间停留在了这一页,并久久无法平静。
如果书中的“凌沫柒”真的指向我,“朱逸星”又真的就是朱世倾,那这剧情……实在太让人难以理解。
毕竟,我和朱世倾平日相处的时候,更像是一对针锋相对的冤家。
就算……就算真如许多偶像剧的惯用套路那般,从争吵开始,渐渐因共同经历而互生出来的情愫,最终又走到了一起——可严司辰呢?
他怎么可能因为我和朱世倾的恋情曝光之后,从而便对朱世倾展开了这样一系列恶毒狠厉的报复呢?
谁都知道,严司辰心里一直放不下的,是他青梅竹马的凌宫前八级女侍卫玉听。
至于我,他虽也温和相待,但那不过是他一贯的处事风度。
对他而言,我不过只是那“其中之一”罢了。
所以,这本书所记载的,要么是我们几人未曾知晓的前世,要么——就全是这个潇涵杜撰出来的。
可倘若这真是我们几人的共同前世,那这个作者“潇涵”,她又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
而她在这场复杂纠葛里,又究竟在扮演着谁?
是那个凭着一腔热血与勇敢、一路向上攀爬的凌沫柒?
还是那个外表温润如玉、心底却十分冷静疏离的严司辰?
还是那个看似冷峻坚毅、内里却热情似火的朱逸星?
还是……某个未曾露面或其他已经出现过的角色?
我只知道,那文字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我心头刚刚燃起的一丝柔软。
是啊,凌沐祈。
你到底在感动些什么?
这不过只是一场交易,一场各取所需的联盟。
即便他真的会给你权力和庇护,那你……又能给他什么呢?
感情?
真心?
还是仅仅只是一个“国王女朋友”的名分,只为满足他少年人炫耀和占有的欲望?
我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平静的温柔。
“洛伦,”
我轻声开口,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却刻意放柔了几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我反手握了握他的右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地划过——这只是一个微小但亲昵的动作,我却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我接受你,不仅仅是因为那一百万,也不仅仅是因为你对我的承诺。”
我慢吞吞地说着半真半假的话语,眼神却真诚得连我自己都快信了,“而是因为……你让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洛伦。一个会关心流浪动物,会记住我喜欢什么,更会在我生病时默默守护在我身旁的洛伦。”
这些话像蜜糖,却精准地滴进了眼前这位少年君王那个渴望被理解的稚嫩心田。
洛伦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起来,那光芒几乎要溢出眼眶。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力道大得几乎快要捏碎我的指骨。
“沐祈……”
此刻,他的声音开始哽咽了。
就在这时,寝殿外传来了一阵谨慎的敲门声。
“陛下,”
是洛宫九级侍卫“风曲”的声音,此时,他的平静声音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有紧急事务需要您处理。”
洛伦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他显然不想在这个时候被打扰到。
在他含情脉脉地看了我几秒钟之后,他还是松开了手,一脸严肃地站了起来:“我很快回来。”
他淡定地走向了门口,打开门后,便开始低声地和风曲交谈了几句。
我艰难地爬了起来,并将虚弱的身子靠在了床头,看似正在虚弱地闭目养神,实则耳朵却十分敏锐地捕捉着门外的动静。
“……棍国那边突然有异动,”
风曲的声音压得很低,但从小就“顺风耳”的我,还是听清了几个重要的关键词,“朱世倾陛下调动了棍宫的两支精锐护卫队,方向……疑似朝我国边境驶了过来。”
听到这番话后,洛伦的声音瞬间就开始冷了下来:“他敢?”
“目前还不明确意图,但动作很快。而且……严国那边好像也有点反应,司辰陛下刚刚发布了一条命令,加强了对我国贸易航道的巡查力度。”
“哼,这一个两个的,都坐不住了。”
随后,洛伦便冷笑了一声,“继续监视。另外,通知边境驻军,进入二级戒备状态。但不要主动挑衅,只需等我命令。”
“是。”
几秒钟后,寝殿的门又重新轻松地关上了,洛伦安静地走到床边时,脸上竟已恢复了白天那种灿烂天真的笑容,仿佛刚才的那段对话从未发生。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正在……开始改变了。
永昼星的棋盘上,因为我这颗棋子的移动,其他棋子也开始躁动不安了起来。
同一时间,棍国王宫,世倾殿。
只见朱世倾此时正站在大殿内的那幅巨大的星图前,一直背对着正跪在地上的怀恩。
此刻,他的脸上重新戴上了那副著名的黑色面罩,浑身却散发出了冰冷的气息,让整个殿内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殿内没有开主灯,只有星图上的那些代表着各个星球和舰队的光点在幽暗中有规律地闪烁。
那些光点投射在了朱世倾英俊挺拔的背影上,让他看起来像极了一尊正在凝固着的雕塑。
“消息确认了?”
此时此刻,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怀恩略显害怕地跪在了地上,头也埋得很低:“确认了,陛下。洛国官方公告已通过星网最高权限发布了,七国核心区域都已同步接收。凌侍卫……凌沐祈小姐确实已经在今天晚上八点,欣然接受了洛伦陛下的告白。”
“好。”
朱世倾只说了一个字。
但这个字里蕴含的寒意,却让一向沉稳的怀恩,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朱世倾开始缓缓地转过身。
只见黑色的面罩再次遮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仔细望去,却只能看到他正紧抿着的薄唇,以及下颚绷紧着的线条。
他小心翼翼地走了下来,手指轻轻地敲击着紧握着的黑色手机,并发出了规律而又十分压抑的“笃笃”声。
“她人在哪?”
他问道。
“还在洛国,洛伦陛下的个人专属宫殿——洛天殿。据探子回报,凌侍卫昨夜因在某家花店受凉感冒,已被洛伦陛下抱回了寝殿细心照料,至今未出。”
“感冒?”
朱世倾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那是一种混合了担忧和愤怒的复杂情绪,“她身体本来就弱,还总是不懂得照顾自己。”
怀恩此刻不敢接话。
只见朱世倾一动不动地站在大殿中央,并沉默了很久。
此时此刻,殿里安静得几乎能听到他俩自己的心跳声。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也恢复了平日里那种冰冷的平静:
“传我命令。”
怀恩立刻抬头:“陛下请吩咐。”
“第一,”
朱世倾再次脚步沉重地走向星图,且手指点在了洛国与棍国交界处的一片星域,“调集‘镜狼’、‘镜宿’这两支精锐队,开赴边境星域待命。阵型摆开,但不要越界,做出威慑姿态即可。”
“第二,以棍国外交司名义,向洛国发出正式照会:鉴于近期永昼星局势动荡,为确保两国贸易航道安全,建议在边境星域举行联合军事演习。时间……就定在三天后。”
怀恩顿时瞳孔一缩。
联合军事演习?
这在当前敏感时期,几乎等同于公开挑衅!
“陛下,这……”
“照做。”
朱世倾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是。”
怀恩咬牙应下。
“第三,”
朱世倾快速地转过身,面罩后的目光飞快地落在了怀恩的身上,那眼神却锐利如刀,“给我准备一艘最快的隐形侦察舰,要能避开洛国边境所有探测系统的那种。今晚十一点,我要亲自去一趟洛国。”
“陛下!万万不可!”
怀恩彻底大惊失色,“您现在去洛国,那实在是太危险了!洛伦陛下若是知道您偷偷潜入他的王宫……”
“他知道又如何?”
朱世倾冷笑了一声,那笑声里竟夹杂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他能把我怎么样?杀了我?他有那个胆子吗?”
“可是……”
“没有可是。”
朱世倾缓慢地走到大殿窗前,望向了窗外棍国首都城的璀璨夜景,且声音又再次低了下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某个不在场的人听的,“我得亲眼看看。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心甘情愿。”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很轻,但怀恩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几乎要碎裂的痛苦。
怀恩再次低下头,知道自己已然劝不动了。
眼前的这位陛下,平日里虽一直冷静理智得可怕,可一旦涉及到我,就会开始变得完全不像他自己——偏执、冲动、且不计后果。
就像现在。
“属下……遵命。”
怀恩重重叩首,随后便起身,安静地退出了世倾殿。
殿门关上的瞬间,朱世倾缓缓地摘下了脸上的黑色面罩。
殿内昏暗的光线下,随即露出了一张俊美却写满疲惫的美少年之脸。
他的眼睛是罕见的深栗色,此刻那双眼眸里却不停地翻涌着复杂到了极致的情绪:愤怒、不解、痛苦、不甘……且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深埋于心底的恐慌。
他平静地走到了不远处的黑色案桌前,然后,慢慢地拉开了最底层的那个抽屉。
里面没有文件,没有印章,只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黑色丝绒盒子。
他打开了盒子。
里面躺着的,是一枚闪闪发光的金色戒指。
但不是洛伦之前买给我的那种华丽炫目的闪耀夺目的金水晶戒指,而是一枚设计极为简洁的铂金戒指,戒面镶嵌着一颗小小的、切割完美的深紫色星尘石。
那紫色深邃得像永昼星最宁静的夜空,又像某个人的眼睛。
这枚戒指,他准备了很久。
从灰岩城并肩作战,到在那个弥漫着动物气息却意外温暖的陋室里,在第一次看到我熟睡的侧脸时,他便已经开始准备了。
他原本计划着,等“红色审判”和“黑日组织”的事情可以正式告一段落,等我可以不再那么警惕和防备,等他可以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就会把这枚戒指亲手送给我。
然后告诉我,他其实,并不讨厌我。
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见色起意,而是从我在G10大会上推着眼镜平静地说“陛下,您的逻辑有漏洞”时,就已经开始了。
可是现在……
此刻,朱世倾握紧了他的两只拳头,指甲更是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并留下了几个月牙形的血印。
他小心地将戒指放回了盒子,并重新戴上了那张黑色面罩。
当冰冷的面料重新贴合皮肤时,他又变回了那个冷静、理智、果断、且疏离的棍国国王。
只是那双栗色的眼眸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
严国,严宫,御星殿。
与棍国世倾殿的压抑冰冷不同,御星殿内此刻正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暴戾气息。
只见严司辰正一本正经地坐在龙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两侧的白色扶手。
与此同时,他脸上甚至还带着那种惯常的、温文尔雅的微笑,但殿内早已跪着的侍卫们却全都抖如筛糠,冷汗更是彻底浸湿了后背的衣裳。
因为他们知道,严司辰每次笑得越是温柔,心里的杀意就会越重。
“所以,”
严司辰突然开口,声音却平和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洛伦不仅没死,凌沐祈还成为了他的女朋友。而我们的人,却因为‘打草惊蛇’,‘只能立刻从洛宫慌忙撤退’?”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了跪在最前面的严宫九级侍卫统领“亚瑟”,那眼神轻柔得像羽毛,却让亚瑟觉得自己脖颈上的动脉正在被一寸寸地割开。
“陛、陛下恕罪……”
此时,亚瑟正声音发颤地说道:“是属下等办事不力……”
“办事不力?”
严司辰轻笑了一声,“不,你们不是办事不力。而是你们被一个女人给耍了。”
他站起身,缓缓地走下御阶。
只见他那身冰蓝色的私服衣摆拖曳在了光洁如镜的地面上,并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那声音在死寂的大殿里被无限放大,每一声都敲在了侍卫们的心上。
“凌沐祈,”
严司辰停在了亚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她早就发现你们了。她故意大声示警,不是真的想救洛伦,而是在告诉你们——她发现你们了,她站在洛伦那边了,她是在逼你们撤退。”
亚瑟猛地抬头,且脸上写满了震惊。
“不懂?”
严司辰的笑容瞬间加深,眼底却呈现出了一片冰冷,“这个女人,聪明得很。她知道如果洛伦死了,永昼星会大乱,她的靠山就没了。但她又不能明着帮洛伦对付我,因为她还指望着我对她有那么一点‘旧情’,将来或许能用得上。”
“所以她选择了最聪明的一招:示警,救人,但不追击。既保住了洛伦,又给了我一个台阶下——看,我只是‘偶然’发现,‘偶然’救人,不是故意和严帝您作对。”
严司辰说着说着,就突然笑出了声。
那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却让人毛骨悚然。
(回忆开始)
傍晚六点五十分,洛伦正抱着头晕目眩的我奔走在了洛国首都的街道上。
此时,夕阳已沉入远山,天空中却还残留着绛紫与橙红的余晖,街灯也开始渐次亮起,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洛伦看了看我,只见我的喷嚏和咳嗽却仍未停歇,每一声都让洛伦的手臂收紧了几分。
“再坚持一下,飞船就在前面。”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带着一种十分罕见的焦急。
我靠在了他的胸前,此刻,我能听见他稳健的心跳声,正与我自己紊乱的呼吸形成的鲜明对比。
过敏性鼻炎带来的不仅仅是生理上的折磨,还有一种深层的无力感——就像现在,我明明已经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难以说出。
傍晚七点整,洛伦带着我和他的手下们,拐入了一个通往私人飞船停靠点的窄巷。
这里是洛国首都中心区为数不多的安静角落,两侧是高耸的合金墙壁,上方则是纵横交错的空中轨道。
通常这个时候,这里只有几名自动清洁机器人在工作,但今晚却不同。
此时此刻,我第一个闻到的不是灰尘或金属的气味,而是一股淡淡的雪松香混合着某种特殊的防锈油味——这正是严司辰的那位九级近侍“亚瑟”的标志性气味。
他一直都是严司辰最为信赖的九级侍卫统领,四个月前的那次在凌国隆重举办的G10大会上,我就已经记住了这个味道。
当时他随着严司辰一同从宫门外进入,当他从我的身边经过时,那股独特的雪松与金属混合的气息便让我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一眼。
“停下。”
我用着有气无力的声音大声说道,但却为时已晚。
只见五道黑影如鬼魅般地从巷子两侧的阴影中跃出,并且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经过了严司辰麾下严格的协同训练。
他们脸上戴着的,是统一的黑色面罩,且只露出了冰冷的眼睛,还穿着特制的暗色战斗服,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与黑色的夜空融为了一体。
但在我超乎常人的嗅觉中,他们每个人的气味都如同签名一般的鲜明。
为首的正是亚瑟——那高大挺拔的身形,移动时左肩微微前倾的习惯性动作,还有那股特殊的雪松金属味。
与此同时,他身后站着的四个人,分别是擅长近身格斗的九级侍卫雷欧、精通暗器的九级侍卫西尔维亚、顶级电子战专家晨星耀、以及顶级爆破专家马库斯。
我万万没想到,严司辰竟然派出了他麾下最精锐的“暗影五卫”,看来他对洛伦的杀意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决。
“放下她,我们可以让你死得更痛快些。”
亚瑟的声音经过了变声器的处理后,此刻竟变成了机械般的嘶哑,但他的用词习惯和停顿节奏却出卖了他——他总是喜欢在行动前说些多余的话,这或许也是他唯一的弱点。
此时此刻,洛伦并没有放下我,反而将怀里的我抱得更紧了。
同时,我也能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在绷紧着,并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
“谁派你们来的?”
风曲的声音冰冷得像冬日寒冰。
亚瑟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个手势。
五人同时发动了攻击,且配合得天衣无缝。
雷欧首先冲上前,他的拳风凌厉,直击洛伦的侧腹;西尔维亚则从上方掷出了三枚闪着幽蓝光芒的飞镖,封死了洛伦的退路;晨星耀则在后方启动了电子干扰设备,周围的灯光突然闪烁不定;马库斯则在巷口布置了微型爆破装置,切断了我们的所有退路。
而亚瑟本人,则如猎豹般潜伏在了阴影中,等待着一击致命的机会。
然而,洛伦的反应也似乎快得惊人。
他侧身避开了雷欧的重拳,同时又一脚踢飞了即将落地的飞镖,其中一枚正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在合金墙壁上溅起了一串火花。
但他毕竟正抱着我,因此动作也终究受到了限制,一轮攻击下来,他的呼吸已经略显急促。
“放我下来,”
我挣扎着说道,“你自己能脱身。”
“不可能。”
洛伦简短地回答着,同时又躲过了雷欧的一记扫腿。
放眼望去,只见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是出于恐惧,而是极度的专注。
西尔维亚的第二轮攻击开始来了,这次是六枚飞镖,呈扇形袭来。
洛伦腾空跃起,但这次却没能完全避开,一枚飞镖瞬间划破了他的小腿,深色的液体迅速浸透了他的裤腿。
他闷哼一声,落地时一个踉跄。
与此同时,风曲和其他的几名洛国九级侍卫拼了命地冲上前,并迅速地挡在了洛伦的面前。
而亚瑟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从阴影中突然暴起,手中短刃瞬间直刺洛伦的后心。
动作干净利落,且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哨,这是无数次实战淬炼出的杀人技巧。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慢了下来。
我能闻到亚瑟刀锋上涂抹的特殊神经毒素——苦杏仁味中带着一丝甜腥;能闻到洛伦伤口血液中铁锈般的气息;能闻到我自己因为紧张而加速分泌的肾上腺素那种微妙的金属感。
此时此刻,所有的气味在空气中复杂地交织着,且构成了一张清晰的战场地图。
而在这张地图上,我却找到了破局的关键。
“住手!”
我竭尽全力地大声喊道,尽管声音因过敏而有些嘶哑,却在这紧张的对峙中变得异常清晰,“亚瑟统领,严司辰知道你在用他特制的‘夜莺’毒素吗?这种毒一旦被王室检测出来,那追查起来的话可不会太难。”
亚瑟的刀锋在距离洛伦后背仅一寸处硬生生地停住了,虽然戴着面罩,但我却能闻到他那一瞬间的气息的紊乱——惊讶、犹豫,还有一丝被识破的慌乱。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的声音依旧经过变声器处理,但语速却有着明显的加快。
洛伦趁机拉开距离,将我护在了身后,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在我和亚瑟之间来回扫视。
我没有直接指认,而是继续用那种因过敏而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说道:“使用‘夜莺’的人,三天内手指便会留下淡淡的银蓝色痕迹。我在网上看到过,严司辰去年在边境平叛时缴获过这批毒素,而知道此事的却不超过十人。如果今晚这里有人死了,而凶手又被查出使用了‘夜莺’,你猜严司辰会首先怀疑是谁泄露了秘密?”
此刻,巷子里突然一片死寂。
另外四名侍卫也都停止了攻击,并同步性地望向了亚瑟。
他们虽然也是九级侍卫,但亚瑟是这次行动的指挥者,所有关键决策都由他做出。
这一秒,我已经能闻到亚瑟内心的挣扎——雪松香气中混入了一丝酸涩的汗味,这是人在面临重大抉择时的生理反应。
严司辰确实生性多疑,如果我说的“夜莺”特征是真的(其实半真半假,我只知道这毒素的存在,不确定是否有痕迹残留),那么一旦事情败露,他确实可能会怀疑是亚瑟泄露了信息。
更重要的是,我的这段话的巧妙之处在于:我没有直接说“亚瑟,我知道是你”,而是谈论了与亚瑟直接相关的信息,让听者自己明白我已经认出了他。这样既达到了警告的目的,又留下了一层薄薄的面纱——只要亚瑟现在撤退,双方都可以假装这次刺杀从未发生,而我,也从未认出过他们。
“统领?”
雷欧低声的询问,直接打破了沉默。
亚瑟的双手此刻正微微颤抖——并且我闻到了他手心渗出的冷汗气味。
他在权衡:继续攻击,有可能成功杀死洛伦,但要冒着我所说的风险;撤退,则任务失败,但至少不会立即暴露。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小时那么的漫长。
洛伦的伤口正在流血,我的过敏症状也已让我几乎难以呼吸,而亚瑟则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终于,亚瑟慢慢地收回了刀。
他做了一个手势,五名侍卫如同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入了阴影,转眼间就消失无踪。
此时,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雪松金属气味,能够证明他们曾在这里存在过。
危机解除的瞬间,洛伦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跌倒。
我赶紧上前扶住了他,这才发现他的伤口比看起来得要深得多,鲜血也已经染红了他整条裤腿。
“我们必须立刻处理伤口,”
我一边说道,一边用袖口按住了他的伤口,并观察着四周,“他们可能还会回来。”
“不会了,”
洛伦靠墙坐下,脸色苍白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笑容,“你刚才的那段话,已经让他们彻底放弃了。”
我们互相搀扶着,艰难地走向了巷子尽头的飞船停靠点。
洛伦的私人王室飞船“星芒号”,此刻正静静地停在那里,流线型的黄色船身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泽。
登上飞船后,洛伦没有立即处理伤口,而是一脸认真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那是亚瑟?又怎么知道‘夜莺’毒素的细节?”
我一边从医疗箱中取出消毒剂和绷带,一边回答道:“是气味。宇宙中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专属的气味签名。至于‘夜莺’...我听说过一些传闻,细节部分则是猜测的。”
“猜测?”
洛伦猛地挑起了眉毛,“你用猜测就逼退了严司辰最精锐的暗影五卫?”
此刻,我跪在了他身边,小心地剪开了他被血浸透的裤腿,伤口很深,但幸运的是没有伤到主要血管。
“不全是猜测。因为我知道严司辰去年曾缴获过一批特殊毒素,也知道亚瑟是他最为信任的侍卫,且没有之一。将这些信息组合起来,再加上一点心理战术——人们总是更容易相信自己已经暴露,尤其是在面对不确定的威胁之时。”
洛伦顿时陷入了沉默,任由我为他清洗着伤口、涂抹着愈合凝胶、缠绕着绷带。
而整个过程他都一直注视着我,那目光不再只是看待一个需要保护的弱女子,而是包含了一种新的认识与尊重。
“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最后,当伤口处理完毕时,他继续说道,“也勇敢得多。大多数人在那种情况下,要么吓得说不出话,要么直接尖叫着指认刺客。而你...你却选择了最为有效的方式。”
此时,我正收拾着眼前摊开着的医疗用品,没有回应他的夸奖。
然后,过敏症状又开始发作了,于是,我便忍不住地打了个喷嚏,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洛伦赶紧递给了我一杯温开水,动作自然得仿佛我们已经认识多年。
“今天你救了我一命,”
他认真地说道,“这份恩情,我洛伦,会一直铭于心。”
飞船终于开始启动,并缓缓地升入了夜空。
透过舷窗,我看见了洛国的首都正在逐渐缩小,此时此刻,千万点灯火如同撒在了地上的星辰。
而我的心中,却浮现出了更多疑问:严司辰为何突然对洛伦如此痛下杀手?这与《高维空间》这本奇幻小说所记载的他对朱世倾的报复是否又有关联?而我,在这个越来越复杂的故事中,究竟在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随后,洛伦的声音便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绪:“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会去那家花店?明知自己有严重的过敏性鼻炎。”
于是,我便想起了白天洛伦邀请我时的表情,那种混合着期待与不确定的神情。
“你说那里有你亲自挑选的新品种向日葵,”
我耐心地回答道,“那我就想看看。”
然后,他笑了,那是今晚我第一次看到他真正的笑容。
“那些向日葵,我确实挑选了很久。其实它们并不会引起过敏,我已确认过无数次了。所以今天的情况...是个意外,可能是那家花店正好用了某种新的熏香。”
“我知道,”
我轻声说,“我能闻出来,那不是向日葵的问题。”
紧接着,我们又陷入了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不再是尴尬,而是一种默契的宁静。
飞船穿越了云层,正朝着洛国的王宫飞去。
我知道,今晚的事件只是一个开始,严司辰不会善罢甘休,而洛伦与我之间,也因为这次的生死经历,又建立起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新联结。
洛伦此刻又突然开口:“从今天起,我会派九级侍卫保护你。严司辰如果知道是你破坏了今晚的行动,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不需要保护,”
我逞强地说道,然后在他反驳前就补充道,“但是我接受。不过有一个条件——让我参与你后续的安全计划。我的嗅觉,也许能在其他方面帮上什么忙。”
洛伦凝视着我,那双总是冲动野蛮的眼睛里,此刻却闪过了一道光。
“凌沐祈。”
他温柔地说道,这也是他第一次完整地叫出了我的名字,“你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女人。”
窗外,星河浩瀚。
而在我们脚下的世界里,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已深陷其中,且无法抽身,也不想抽身。
因为有些谜题,只有深入漩涡的中心,才能找到唯一的答案。
而关于那本著名的小说、关于我们的前世今生、关于严司辰、关于朱世倾、以及关于所有纠缠在一起的命运——答案,或许就在前方等待着我。
(回忆结束)
“哈哈哈……好一个凌沐祈……好一个扮猪吃老虎。”
此时此刻,严司辰忽然止住了他那肆虐的笑声,眼神却彻底地冷了下来,“我倒是小看她了。我以为她只是个有点小聪明、运气还不错的女人,没想到……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危险狡猾。”
他转身走回龙椅,重新坐了下来,手指此刻正在扶手上轻轻地敲击着,然后,陷入了沉思。
此时,大殿里正静得可怕。
侍卫们一个个地跪在地上,连呼吸都开始放轻了,生怕惊扰了严司辰的万千思绪。
良久,严司辰才终于开口,声音也恢复了那种温和绅士的平静,但说出的内容却让所有人都瞬间头皮发麻:
“传令下去,三件事。”
“第一,加强边境巡查,但不是做样子。所有从洛国来的商船,一律扣留检查,时间……能拖多久拖多久。我要让洛伦知道,得罪我严司辰的代价。”
“第二,”
他随即顿了顿,眼底闪过了一丝阴鸷,“联系我们在洛国内部的‘眼睛’,查清楚凌沐祈和洛伦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真的互相喜欢,还是……各取所需。如果是后者,找到证据。”
“第三,”
他忽然看向了殿外洛国的方向,同时唇角也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以我的名义,给凌沐祈送一份‘贺礼’。”
亚瑟连忙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送什么?”
严司辰又笑了,尽管那笑容温柔得能溺死人,可说出的字却像淬了毒一般:
“就送……她在地球……最想要的东西。”
话音落下时,殿内顿时温度骤降。
而那份“贺礼”,将会是一场彻底精准刺向我所有柔软与念想的冰冷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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