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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玉明心
(启同廿六年三月初七 )
那药香清正,确实不似邪物。
凌思之脚步未停,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偏移半分。这瓶药,是救命的稻草,还是催命的砒霜?他不敢赌。
“呃…咳咳…”宁可道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暗红色的血沫喷溅而出。
“宁如!” 凌思之心头一震。
“宁师兄!” 南宫明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吐血了!凌师兄!他真的不行了!…让我试试吧!哪怕只是先封住他的心脉大穴!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 他不再顾忌凌思之的警告,试图拉近距离。
就在南宫明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宁可道手腕的瞬间——
“嗡——!!!”
宁可道怀中寸灵剑爆发出的强光狠狠撞在南宫明伸来的手上!
“啊!” 南宫明惊呼一声,被这股力量震得狼狈地摔在泥水里,油纸伞脱手飞出,滚落一边。他捂着剧痛的手腕,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愕,看向那柄在宁可道怀中的寸灵剑。
宁可道无力地垂在凌思之肩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剑光爆发的冲击也波及了凌思之,他本就强弩之末,此刻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他单膝重重跪倒在泥泞的山路上,用尽最后力气将宁可道护在怀里,独离剑深深插入泥土中,才勉强没有倒下。
他抬起头,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在那里!”前方传来声音。
凌思之抬头,看见凌思未、雪千里和司徒悦他们带着明月松间弟子们赶来。
“千里师弟说你们在这里,我们就赶来了。”凌思未道,再看向南宫明,“给你的解药呢?”语气像是审问犯人。
南宫明什么也没说,欲言又止,看向凌思之,好像在说:你看,事情就是这样。
凌思之跪在冰冷的泥水中,怀中是生死不明的挚友,眼前是真假难辨的同门。听到凌思未的话,他对南宫明暂时放下了戒备,终于肯用南宫明手中的解药。
雨,依旧下着。
——————
(启同廿六年三月初十)
息机台的竹帘半卷,晨光在青砖上跳跃。
宁可道眼皮颤动,缓缓睁开,他试着动了动身子,前几日的阴寒与剧痛已消散无踪,只余下经脉被冲刷后的微酸和全身的通透感。
目光下意识地扫向枕边——寸灵剑静静躺在那里,仿佛只是沉睡。宁可道长长舒了口气,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它揽入怀中。
“醒了?”清冷的声音自身侧传来。
宁可道转头,见凌思之已起身,正坐在窗边的竹榻上调息,脸色虽还有些苍白,但显然伤势好转。
“嗯!”宁可道一笑,抱着剑翻身坐起,精神头十足,“凌卿,你怎么样?”
“无碍。”凌思之简短回答,目光落在他怀中的剑上。
宁可道把寸灵剑举到阳光下,剑鞘在光线下折射出深邃的光晕,隐隐有正气流转。
那天晚上的画面还在脑海里流转,宁可道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寒毒已清,只是经脉还有点酸胀。
“嘶……那老狐狸下手真够狠的。”他低声啐了一句,随即想起昨夜混乱中自己把寸灵剑当石头扔出去挡冰矛的事,心头一紧,赶紧把怀里的剑又搂紧了几分。
“还好没摔坏……”他仔细检查着剑鞘,确认完好无损后,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玄狐山王想要它,连南宫家那位夫人也派了死士来抢……”他喃喃自语,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这把剑,除了特别沉、脾气不大好之外,到底还有什么特别?怎么就值得他们这样大动干戈?”
这念头一闪而过,却像颗种子落在了心里。至于其他细节——比如当时为什么想都不想就把剑扔出去了——他压根没往深处琢磨。
反正剑没事,人也没死,这就够了。
凌思之缓步走近,声音低沉,谨慎道:“神器通灵,自有其主见。驾驭它,更需谨守本心,小心为妙。”
“知道啦!”宁可道嘴上应着,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别处。他握着剑柄,一股跃跃欲试的冲动涌上心头。
上次为“十二”注灵失败,此刻宁可道看着手中的寸灵剑,有点跃跃欲试。
他走到院中开阔处,深吸一口气。阳光洒在他身上,也照亮了手中的寸灵剑。他凝神静气,尝试着调动心脉深处那股蛰伏的力量。由于寸灵剑是水属性,于是宁可道小心翼翼地将一缕精纯的水行灵力,缓缓注入剑脊。
更像是他得到了近些天接触寸灵时的灵力反馈。
寸灵剑剑鸣如巨龙苏醒,光芒包裹着剑身,与宁可道注入的灵力水乳交融,再无半分排斥。
宁可道惊喜交加,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寸灵仿佛变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灵力在剑体内凝聚,最终沉淀下来,剑光也渐渐收敛,恢复古朴,但剑身却仿佛更添了几分神韵和重量。
“哈哈!成了!凌卿你看见没?”宁可道收剑回鞘,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脸上洋溢着纯粹的笑容,“我就说嘛!这才是它该待的地方!上次给‘十二’注灵肯定是我方法不对!”他用力拍了拍剑鞘,仿佛在夸奖一个听话的孩子。
凌思之站在廊下,静静看着这一幕。
当寸灵剑光芒大盛,与宁可道灵力完美相融的瞬间,他胸前的翡翠聚灵子也受到了某种强烈的感应,这异动让凌思之眉头微蹙,手指下意识地按住了胸口。
剑、灵、珠……三者之间的共鸣,似乎越来越清晰了。
这究竟是福是祸?
—————
(启同廿六年三月十七)
归峰山,镇山府。
宁非名处理完一日的事务,回到自己的书房,书房内十分简朴,夕阳在书案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他的目光落在案头一个打开的锦缎匣子上——匣中静静躺着一支莹白温润的玉笛。笛尾系着的丝绦挂坠上,那块小小的白玉清晰地刻着一个“云”字。
他拿起玉笛,指尖轻轻拂过光滑的笛身。
眼前仿佛又浮现起上巳节演武场那惊鸿一瞥:观礼台上,薄纱覆面,却难掩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目光越过喧嚣的人群,恰好与他撞在一处……
那一刻的心跳失序,至今回想,耳根仍会微微发热。
宁非名素来沉稳坚毅,此刻嘴角却不自觉勾起柔和的笑意。他将玉笛放回匣子,合上。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广陵司徒府。
楼阁内,司徒仅云端坐于窗前。她面前铺着素白的宣纸,手中画笔蘸了墨,却久久未落。案上已堆叠了数张画稿,每一幅都是同一个身影——面容端庄,眉宇坚毅,额束暗金抹额。司徒仅云细细描绘着他的模样,笔触轻柔,仿佛怕惊扰了画中人。
一滴清墨不慎从笔尖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片墨痕,如同少女心湖中泛起的涟漪。
她轻叹一声,搁下笔,托腮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这未曾言明的心事,化作笔尖的缱绻,日复一日。
——————
(启同廿六年三月廿一 )
酉时。
“今日散学去司徒兄的小叔家里吃饭!听说司徒复小叔家的厨子手艺绝了!”凌思乔勾着司徒悦的肩膀,兴奋地嚷嚷。
“我不去了,你们去吧。”凌思未摆摆手,一如既往地冷峻。
“二师兄,放松一下嘛!”秦玉也劝道。
“不必啦。”凌思未并未跟他们走,留在了明月松间内。
沧海别业,灯火通明。
“小~叔~好~”一群年轻人异口同声,对着主位上一身白金色杭绸直裰的司徒复行礼。
“好好好!都来了!快坐快坐!”司徒复看着满堂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尤其是自己最疼爱的侄儿司徒悦,更是开怀,“阿悦,招呼好你的同门!今晚不醉不归!”
丰盛的晚宴摆开,气氛热烈。凌思之、宁可道、凌思乔、司徒悦、南宫明、雪千里、雪万琼依次落座。
宁可道还特意把自己大哥宁非名也拉了来。
席间,宁可道和凌思乔最为活跃,两人插科打诨,把司徒复逗得哈哈大笑,频频举杯;司徒悦作为半个主人,忙着招呼,脸上也难得地卸下了在家族中的郁色;宁非名话不多,但气质沉稳,与司徒复谈论些行商见闻倒也投契;凌思之安静地坐在宁可道旁边,偶尔举杯,大多时候只是听着,目光沉静;雪千里好比书生公子,保持着优雅的用餐仪态,嘴角温润的浅笑,与司徒复应对得体;雪万琼坐在哥哥身边,安静地小口吃着东西,大眼睛偶尔好奇地看看热闹的众人,又看看哥哥,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不复往日天真烂漫;南宫明坐在稍偏的位置,显得格外安静,只是随着众人举杯,目光却时不时地左顾右盼。
不远处的回廊,垂地的珠帘后,一道身影悄然隐在阴影里。司徒仅云戴着轻薄的面纱,屏住呼吸,目光穿过帘隙,牢牢锁在席间那个正气沉默的身影上——宁非名。
宁非名正与司徒复交谈,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司徒仅云的心砰砰直跳,多想上前一步。
就在此时,南宫明借口离席,看似不经意地绕到了回廊。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帘后那道身影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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