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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巫月将兰钰带到诊室时,虞浣溪亲自坐镇给船客查疫气,巫月动作麻利地褪下外袍,喊了声云雀:“你去睡吧,圣女派了兰公子接手,研药的活交给他。”
“不行,交给他我不放心。”云雀守在药臼旁寸步不让,巫月投去一记凌厉的眼神:“云雀,兰公子是圣女手下的人,不可以不敬。”
云雀刚要反驳,见兰钰操控着蛊刃同时为三个病患放血祛毒,到嘴边的讥讽被咽下。
她一时忘了虞浣溪还在场,跟兰钰针锋相对就是跟大祭司过不去,她只好把药材交接给兰钰,转身出了门。
等虞浣溪接完最后一位患者,兰钰来药阁取药材的时候,云雀正踮脚取最上方的药匣,房梁盘绕着一条臂粗的赤炼蛇,头顶隐隐传来腐木崩裂的脆响。
横梁砸下的瞬间,兰钰旋身将她护在臂弯下,左肩硬生生扛住腐木,他徒手捏碎蛇头,将毒液凝成冰针反刺入房梁,藏在梁中的蛇母顿时毙命。
他却像是没痛感,愣是没吭一声。
“你不要命了?”云雀转身撞上他胸膛,兰钰拍落她发间的木屑:“若你受伤,圣女会分心。”
他不想要温迎因为任何人再露出疼惜的神情。
“……”云雀青筋一跳:“你这人简直…”
是铁做的!
“要拿什么?”
“五灵参啊,我要给圣女煎药,她整整三天没服药了。”
“她这些天怎么样?”兰钰克制着迫切想听到答案的心,眼神却按耐不住地往云雀那瞧。
云雀偏着头回忆,“我在的时候,她总让我去歇着,我醒了她还在做事,说已经休息过了,圣女和月姐姐是最辛苦的。”
兰钰没再接话,只是捣药的速度缓了下来,他终日寡言,也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就在药阁里背对而坐,云雀守着慢熬的药罐打盹,兰钰的研药声在沉闷的夜晚催人入眠。
子夜惊醒时,云雀面前的药罐早已烧干,她着急去掀罐盖,险些被烫得半死,仔细一看药罐早就被倒空了。
浓郁的药香从背后飘来,云雀绕到药橱另一头,见兰钰对着一碗黢黑的药汁发怔,走近才看清是她熬好的汤药。
云雀松了口气,问道:“为何不换玉碗盛放?”
兰钰将药碗贴近唇边吹气:“主人畏苦,青瓷碗壁薄,药凉得快些。”月光照亮他腕间新旧交叠的割痕,是他趁云雀熟睡时,在药中添了几滴千年蛊血。
“你怎么…”云雀话说了一半,撇嘴时梨涡处竟在发烫。
这是不是有点太细心了?
她没料到兰钰把这方面也考虑进去了,圣女理应是被照顾得很好。
看到他新增的割痕,云雀想起兰钰曾展露过的伤疤,试探着问:“你身上那些伤,都是怎么来的?”
“这不是你该问的。”那样的伤遍布他全身各处,但兰钰不能告诉云雀,有些是他蛊毒濒临发作时自残所伤,“总比出现圣女身上好。”
丑时未到突然出了乱子,云雀在巡查厢房的过程中,有一待产孕妇疑似中蛊,几个人合力才将其按住,挣扎中云雀根本施不进针,孕妇的肚皮已呈半透明状,皮下爬满蛛网似的毒纹。
“蛊虫在争夺胎盘。”云雀触诊胎位后冷汗直冒,冲孕妇的丈夫喝道:“发现异常为什么不及时告诉我们!你给她乱吃了什么?!”
本就哆哆嗦嗦的男子顿时跪地,吓得泪涕横流:“她半夜醒了说饿,我不想惊醒其他人,想去膳房取点吃的,一回来我就看见…她蹲在门口啃碎砖瓦。”
面前秀气斯文的男子哭得气度全无,“医师,我求你们救救我夫人,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务必保我夫人啊!”
“你闭嘴!别胡说!”云雀将银针刺入孕妇膻中穴,起身往外跑:“我去喊祭司过来。”
兰钰手心按压孕妇腹部,触到硬块的瞬间,他袖中窜出一条小指细长的青蛇,兰钰掐住孕妇下颌,声音冷锐:“来不及了,她腹中有石块,需要马上取出。”
云雀扑上前拦住他:“不行!产期未到,强行剖腹胎儿有危险!”
“谁说我要动刀。”兰钰的目光落在被云雀扒住的手臂上,那双幽邃的眸扫来时,下意识的胆怯让云雀松开了手。
孕妇被擒着下巴抬起头,兰钰凑近她的唇,将一口蛊气吹入孕妇喉间,不多时,这孕妇就大张着嘴停止了挣扎,呼吸只进不出。
青蛇在这时钻入她鼻道,随着兰钰念起苗咒,孕妇开始翻起白眼,颈侧突起的青筋明显是窒息前的征兆。
云雀捂着嘴巴吓傻了,生怕兰钰闹出人命,但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在她心脏跟着骤停的前一刻,兰钰指尖一转,青蛇从喉管钻出,被抽骨般摔在地上,众人还未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兰钰已经一脚碾了下去。
墨色血汁在泥地里爆开,伴随着腐烂蛇身被踩进土里的,还有青蛇叼进腹中的碎砖石。
青蛇离体的瞬间,孕妇因为呼吸不畅疯狂地咳嗽起来,兰钰勾出衣摆绣样上的红线,系在她五里穴,尖刀刺破腕脉放血。
孕妇隆起的腹腔缓缓回缩,毒纹随着被逼出的黑血迅速消退,等她有了神识之后,云雀再探胎心已经恢复稳定。
女子的夫君脸色惨白,就差向兰钰跪地磕头,哭得比刚才更凶猛澎湃。
“你刚刚用的是蛊术?”云雀惊魂未定,看向他的眼神也弱了下来,红着耳尖道:“我还以为……”
“你以为我要对嘴渡气给她?”兰钰擦拭着尖刀,依旧是面不改色,但眉间拧动的微表情,以及那无言以对的眼神,让云雀都感受到他在用眼睛骂人。
兰钰也确实说了第一句近似不雅的话:
“疯了?”
云雀脸色涨得更红:“……”
快准狠地结束这一切,兰钰赶着去给温迎送药,可到了竹棚里却没找到人,床褥被掀开,里面已经没有余温了。
兰钰在储药室发现她的时候,温迎倚在角落里昏睡,手里松握着玉杵,大概醒后是不放心,又亲自过来清点备药。
她身下垫着单薄的软褥,圈出一片不易被打扰的角落,连靠枕都没有准备,只是在撑不住的时候过来小憩片刻,看来这三天都是这么睡的。
当下温迎的状态几乎是昏迷,以至于兰钰给把她放平躺倒的时候都没有意识。深睡中,温迎盖着兰钰的斗篷,整个人像是汲取温暖般蜷缩起来,兰钰索性陪在她边,守住天亮前这几刻钟的安宁。
相比竹榻,温迎在冷硬的被褥上竟然睡得更安稳,直到五更破晓惊破残夜时,有推门声响动,巫月端着药格前来添药,拐过储柜就看见这一幕——
兰钰斜倚在墙角抱臂浅眠,温迎枕在他腿间昏睡,发间的玉蝎簪松脱半寸,簪尖晃动的光斑在兰钰睁眼时落进眼底,流转过警惕的金芒。
巫月发怔地与他对望,这个画面在她看来居然十分和谐,巫月第一眼见到兰钰时,就洞察出他身上的血气,是什么人能同时用到苗疆镇魂铃和束蛊链?以及温迎腕上所戴的牵丝银铃,到底是用来压制什么的?
她一眼断定跟在圣女身边的绝非凡人。
可每当兰钰和温迎站在一起,周身戾气就变得柔和,就像现在,日光透过纸窗在兰钰身上投出一层光晕,尽数与怀中玉雕似的人中和气场。
为了不吵醒温迎,两人用口型和手势对话,最后巫月离开时还不忘回头把门带上,她前脚刚走,后脚温迎就朦朦苏醒,脑袋尚有些昏沉,开口就问:“几时了?”
“卯时不到,还可再睡半刻。”
手边的药一直用离火蛊温着,温迎缓了好一会儿依然瞳孔涣散,兰钰关切追问:“有不舒服吗?”
温迎僵硬地咬起了手指,骨节咯吱作响,缓声说:
“兰钰,我饿了。”
“主人想吃什么?我去做。”兰钰撑起身盯着她,然而嘴角却一点点下沉。
温迎眼下泛红,粉唇干裂,一眨不眨地盯他颈间的黑曜石,嘴里不停重复着:
“我饿了。”
兰钰心下猛地一沉,攥住她啃出牙印的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就在这时,温迎忽然扑身咬上黑曜石。
“嗯…!”齿面刮过喉结,兰钰身软后仰,一只手堪堪撑住身子,敏感处的刺激让他浑身发麻,慌乱间打翻药碗。
药汁四溅,惊碎声让两人稍有回神,扯断的曜石颈链咬在温迎齿间,兰钰捏住她两腮防止她吞下,兰钰气息微乱:“主人,您没有乱吃东西吧?”
不知是不是受温迎影响,兰钰的眼尾比她还要艳红,那双素来波澜不惊的眼潭,此时却卷起一道隐秘的情潮。
温迎还算清醒地摇头,她不想承认自己中蛊了,好在净蛊血能排异护体,用意念镇压就不至于到饥不择食的癫狂状态。
想必是昨天在接诊中,被失控的病患扯下了面巾时中蛊的,温迎当务之急要给自己放血祛毒,然而她拔刀四顾心茫然,实在不知道剜在哪里才好。
准确来说,她不像兰钰那样能对自己刀刀见血,要比自残,她这辈子得拜兰钰为师。
兰钰怕她吃痛会误吞黑曜石,主动把手递到她面前,“把那个吐了,疼就咬我,虽然您咬人也很疼…但这样想会不会让您好受一点?”
温迎看他的目光别有深意,只是受制于当下发红的眼眶和耳垂,虽知不是她本意,但楚楚动人的表情出现在一张清冷的脸上,我见犹怜。
只两眼兰钰便移开目光,语气有点不自然:“脚踝吧,没人会看到。”
“不行!”温迎按住要被掀起的右脚裙摆,反应之大让兰钰都感到意外,她补充道:“脚伤妨碍我行动,而且…”
没表达完的意思兰钰心领神会,他见过温迎佩戴脚铃,那双白净轻盈的脚确实生的漂亮,每次温迎踩着水汽踏出浴池,脚上银铃摇动的样子,像极了沾露的铃兰花。
于是兰钰帮她卷起衣袖,“腕部往上,至曲池穴最佳。”
最后一个字连同快刀出鞘的声音,鲜血迸溅出时,温迎一声痛吟还卡在喉咙里,甚至没来得及下重口咬他,兰钰已经先下手替她开了刀。
一刀不轻不重,未伤及筋骨又恰好引出毒血,温迎还不能用剩下的一只手掐死他。
兰钰包扎时语气平和:“这样是不是更快。”
“…你有脸问,活够了?”温迎微微喘着气,就这么被兰钰耍了一道,自己太纵容他以下犯上的胆子,她这才理解起岩朗所说的,兰钰这人坏心不在明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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