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误

作者:愉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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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弟


      沈澈嗤笑一声:“与我小妹何干?倘或传扬开来,那损的,到底是谁人声名,郝公子心里应当比沈某清楚……”

      他抬手轻轻掸了掸郝章肩头落灰,淡然道:“沈某家中还有要事,不便奉陪。告辞!”语罢,潇洒拂袖而去。

      郝章望着沈澈远去的身影,他抚了抚衣袖褶皱,唇角扯出一抹阴冷的弧度,低声自语道:“想就此了结?呵……沈半清,你未免太小瞧了我。”

      他眼底寒光一闪,“不论是清丽脱俗沈娘子,还是那娇俏明媚谢表妹,反正左右皆是美人,我又岂有推拒之理?若连这齐人之福都不懂得享用,那我郝景成此生岂非白白活这一遭?”

      他转身踱步,思绪飘回月前卧床养伤之时。

      那时谢庭烨前来探视,见他这般凄惨模样,摇头叹道:“景成落得如此境地,倒也有我的不是。”

      郝章靠坐床头,面色犹带几分苍白:“那迷魂散,我先前虽有耳闻,却从未用过。故为防意外,我先使在了那沈半清身上,见果有效用,方才想了万全之策,潜入沈家……”

      “是我未曾同你说得详尽,那迷魂散并非这般用法……”谢庭烨面露无奈。

      “若非唐溢德突然闯入坏我好事,我又何至于如此狼狈!”郝章攥紧拳,面上布满狠厉。

      那日,他安排妥当,本是天衣无缝,一旦事成,那沈家娘子便如探囊取物般易得,偏偏半路杀出唐衍这个程咬金!

      他忽而抬眼,“那日的随行小厮,谢兄可替我捉回来了?”

      谢庭烨微微颔首:“现关在柴房,景成欲如何处置?”

      郝章沉吟了一会儿,缓缓道:“既然办事不力,又私自逃逸,那自然……”他抬手在脖颈前比划了一下。

      谢庭烨摸了摸鼻子,暗叹郝章那些惩下手段之残忍,却转而道:“此番也是你太过心急了。这女子嘛,只能巧取,怎可这般豪夺?”

      郝章蹙眉,焦躁道:“这沈家娘子叫我日夜思念得紧……哪有这般耐心?”

      谢庭烨闻言,起身低笑:“景成,你可知我那成群的妻妾如何得来?”
      他见郝章尚有疑色,便径自坐在床沿,凑到耳边道,“女子岂能一味用强?当知刚柔并济,方为上策。”

      “何为刚柔并济?”

      “自是先施以柔情蜜意,哄其卸下心防,此为柔。待时机成熟,再略施手段,迷魂散助兴,与之春风一度,此为刚。”
      谢庭烨眉梢轻挑,尽是风流意味,“……待到事了,只推说醉酒失态,亦或道情难自禁。然木已成舟,她又岂会轻易怪罪与你?”

      见郝章眸光微动,指尖无意识地在锦被上缓缓捻动。

      谢庭烨知他已被说动三分,便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极低,字字如诱饵般抛掷而出:“正所谓,‘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待其泥足深陷,视你如命,纵你日后另有新欢,她亦会自欺欺人,为你寻尽借口,道你只是迫不得已。”

      他拍拍郝章肩头,语重心长:“待她们为你争风吃醋,闹将起来,你若有心去哄,也不过三言两语之事,若是无意,避出门去,也无不可……如此,方为驭美之道。”

      回忆至此,郝章面上浮起一丝诡谲笑意,独自喃喃道:“谢表妹已是囊中之物……至于那沈娘子。”

      他喉间溢出一声轻哼,“纵使名花有主又如何?到底是来日方长……”
      眸中幽光闪烁,又一条毒计已然成形。

      彼时日已西沉。
      沈澈一路急行,心中暗想:“谢小姐白日里奔波劳顿,未及歇息便又仓皇出府,如今天色已晚,定然是寻了处客店落脚……
      只是依她的性子,寻常小馆未必入眼,而规整的大客栈又不易隐匿行踪……”
      他蓦地停步,略一思忖,转而专拣那僻静路径,由近及远沿途探问。
      果不其然,于城外一片野竹林深处,访得一家孤零零的野店。
      这客店门面不甚起眼,屋舍倒占了半亩有余,颇为宽敞。
      那店门虚掩,内里透出昏黄如豆的灯火。
      一个婆子斜倚门框,伸长脖颈向外张望,似在等候什么人。见沈澈走近,她立刻堆起满面笑容,道了个万福,殷勤相问:“官人可是要投宿?”
      沈澈还了一礼,试探道:“请问大娘,可曾见一身量瘦小之人前来住店?”
      那婆子脸色霎时淡了下来,撇嘴道:“原来官人是来寻人的……小店虽不起眼,每日南来北往的客人却也不少。
      官人所说瘦小之人,老婆子我一天便是不见过上百,也有几十了,却不知官人问的是哪一个?”
      沈澈不动声色,自袖中取出一锭银子递上,言辞恳切:“烦请大娘仔细回想。我与幼弟途中失散,一路寻访至此。如今天色已黑,若再是寻他不见,我实在……”语带忧急,恰到好处。
      婆子一见银锭,顿时喜上眉梢,忙不迭接过:“官人快请进来说话。”
      她将沈澈让进店内,伸手剔了剔灯芯,火苗一跳,屋内亮堂了些。
      一只飞蛾正绕着灯焰盘旋,四下里异常寂静,竟不闻其他声响。
      不待沈澈细问,那婆子已自顾自说道:“其他客官皆已早早安歇了,故而清净。再过些时候,老婆子我也要关门落栓了。官人且说说,您家小弟是何模样?”
      沈澈依实描述了相貌衣着。
      那婆子眼珠微微一转,便拍手道:“戌时初刻,确有这么一位小哥前来投宿,与官人所言分毫不差!”
      沈澈面露喜色:“如此甚好!只不知他住在哪间房?”
      婆子笑道:“楼上最里间便是。官人且随我来。”
      她一面说,一面端起油灯在前引路,直将沈澈引至廊庑尽头一处房门外,抬手叩门道:“客官,有一官人道是客官兄长,现在门外,可方便一见么?”
      此时幺弦刚在足盆里倾了热水,正弯腰洗脚,困倦得眼皮直打架,忽听得店家叩门说话,惊得睡意全无,连忙粗着嗓子应道:“我独身在外,哪来的兄长?定是歹人编造谎话来诈我,如何能信?不见!”
      沈澈听她这般警觉,险些笑出声来,温声道:“是我。”
      “……”屋内霎时静了下来。
      那婆子掩口笑道:“如今天色已晚,官人不如就与令弟同住一宿,明日再作打算。”
      沈澈颔首称谢,又递过些碎银将她打发走,这才轻叩门扉低声道:“开门,我有话与你说。”
      幺弦听店家走远,冷声道:“你既有亡妻在前,又托媒人说亲在后,还来寻我作甚?我与你无话可说,快回去吧。”
      沈澈无奈,取出随身发簪往门缝中轻轻一挑,门闩应声而落。他推门闪身而入,反手将门掩上。
      抬眼便见幺弦青丝半绾,只着一件素白单衣坐在床沿,裙裾挽至膝上,露出一双莹白如玉的小腿,腿上还悬着几滴水珠。
      见他突然闯入,幺弦惊得抓起枕头就砸,正中沈澈怀中。
      他慌忙接住,即刻背过身去,只觉耳热。
      幺弦也顾不得擦干双足,急忙钻进床榻,扯过锦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气得眼圈发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沈澈静立片刻,听得身后再无动静,方才缓缓侧身,搬来一把椅子坐下,目光始终避开床榻,轻声道:“今日在门外窥听的小厮,果然是你?”
      幺弦从被中探出头来,怒道:“是又如何?”
      “我此番来婉陵,原是为寻一故人。”沈澈轻叹,“如今既已寻得,待私事了结,自当同文茵返回故里……”
      “你既对我无意,当初又何必来招惹?”幺弦声音发颤,“我堂堂相府千金,难道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不成?”
      沈澈依旧垂眸不语,指节微微收紧。
      他起身走向门边,终是艰难开口:“往日多有唐突,实非有意,还望小姐见谅。”
      “且慢!”幺弦急唤,“我问你,先时你托文茵归还玉佩是何用意?”
      沈澈放下已触到门闩的手,苦笑道:“在下不过一介商贾,不敢高攀相府千金。既知殊途,不如趁早斩断牵绊……”
      幺弦哽咽道:“你果然……是这个意思……”原先她心底尚抱有一丝期待,今番却在他这一席话中粉碎得彻底,她只觉心口似被狠狠揪住,豆大的清泪如珠串般滴落,在锦被上洇开深色水痕。
      “方才来时遇见郝公子,他说公主已将你许配与他了。”沈澈声音低沉,“然此人居心叵测,绝非善类,还望小姐慎重……”
      幺弦用力抹去泪水,吐了口气,方道:“我的婚事与你何干?若不嫁他,又当嫁与何人?!”
      嫁与你么?这句话,被幺弦硬生生吞回了肚中。
      “你若想嫁他,又何必奔逃至此?”他忍不住转头看去,却见幺弦偏过头去,擦去面颊泪珠:“我的婚事便不劳沈郎君挂怀了。”
      “我、……”沈澈语塞,自知失言。
      他默然转身,抬手扶上门框:“多说无益,望小姐珍重。”
      正要开门,幺弦却猛地掀开锦被,赤着双足奔来,从身后扯住他的衣袖:“既说无意,却为何不敢看我?”
      见沈澈仍不回应,幺弦转到身侧,强行将他转过身来,整个人投进他怀中,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际,放声大哭。
      温软的身躯微微发颤,泪水迅速浸透了他的前襟,灼热的湿意直透心扉。
      沈澈被她此番突如其来的言行搅得方寸大乱,僵立在原地,手足无措,只得试探般轻拍幺弦肩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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