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土上的一千小时

　　周正七点钟伴随着闹钟声起床，我今天偷懒到七点半才起来，翻了下手机：

　　“?把这个氧气瓶放仓库去，门锁好，九点有检查。你清扫的人呢，一层厚厚的土。抓紧落实马上检查了。”

　　“@杜工?围檩吊筋安排人员施工，后续等围檩钢筋绑扎好再做不一定好做。模板植筋和班组关照下注意避让测斜管。”

　　…

　　我晃晃悠悠去办公室时已经八点了，推开门，就看见周正精神抖擞，穿戴整齐：“走啊，下基坑？”，

　　“啊哈？喊我了？”我疑问道，

　　看周正半天没回答，我大概知道是只喊他下去的：“行吧，走吧，我今天不是要去拍出入水嘛。”，

　　“没喊你，你干嘛下去啊？”杨芳突然用大嗓门喊我，

　　“那个玩意一个人弄不起来。”我说，

　　我带了两瓶水，递给周正一瓶，到达基坑时，昨天的水已经排干净了，钢筋工装上了排筋，水准仪已经支好。

　　“今天貌似只要测一下木桩就行。”周正说着，一个老师傅拿着卡尺，

　　“我干啥？”我看着周正和老师傅，

　　见他没有回答，我转了一会儿，趁周正看数据时，一溜儿烟，从脚手架上去了。

　　回办公室路上遇见石工，杜工，我对他们笑笑，招了招手，他们也对我笑笑：“今早是检查，周正一个人就够了，你去喊人把洗车池清理一下。”

　　石工跟着我一起往回走：“回去休息下。”他笑着，

　　我们快走到闸门时，一片由戴着蓝色帽子的安全员和监理组成的“蓝色的海洋”向我们扑来，他们浩浩荡荡来检查了。

　　石工急忙低着头往回走，我去洗车池了，远远的看见杨芳在记录着最后一辆车。

　　“地连墙植筋时避开测斜管，范围红线左右20cm，避免破坏管线。@石工”

　　“@技术员，地墙与围檩间泥土清理，抓紧督促安排，谢谢。”

　　“@吕工?西南角钢筋绑扎区域，上方先安排处理掉，下面作业太危险了。”

　　“@水工，东门洗车池，还是第二根管子，又炸了，麻烦修一下。”

　　…

　　周正找到我们，喊我们一起回办公室，我找了个电影看，《裁缝》，歇斯底里的，伊万的那滩血激发我的爽感，跟着唐歌达的那一团浓烟嘲笑那些小丑。

　　“听说，下午渣土车很多，杨芳你多拍点，要拍够四十辆。”周正对杨芳说，

　　“下午不是我去嘛？”我抬头看着杨芳，

　　“今天我来。”杨芳瞥了一眼周正对我说，

　　“没事，可以今天杨芳来，明天你来，嗷，明天好像不出土。”周正插进话，自言自语道。

　　等我和杨芳再次去工地记录，回到宿舍时，周正已经躺下了，我闻道宿舍里有一股浓郁的酸臭味，冲的我鼻子疼。

　　“你有没有感觉宿舍里，有酸味儿。”我捂着鼻子，看向周正。

　　“啊！对啊！我吃了萝卜。”周正看着我傻笑。

　　我也对着他傻笑。

　　我把窗户一起打开通风，然后睡下了。

　　今天下午，我一直摸鱼到两点钟才睡醒，真爽，我抬起头，看到周正正坐在床边，闭着眼睛。

　　“我从早上五点半一直忙到现在，在看着混凝土泵车。”张天霸在群里发了信息，

　　“大伙儿都好忙，我继续睡会儿。”余量回复道，

　　我和周正走到办公室，看到杨芳去记录出入水了，周正跑回宿舍，等杨芳回来，推开门：“周正不在？”

　　他坐在座位上，往我们五人群里发了一句：

　　“周正你做资料吧。出入水拍的差不多了，但是没有四十辆今天下午。”

　　“不够四十辆不行的，而且我不做。”周正回复道，

　　“妈的，你这是来坑我的，妈的，啥事儿不跟我说清楚。”杨芳的表情明显不对了，

　　“那你能做什么事？直接走好了。”周正回复道，

　　“牛的，周正，你早上就问我是下基坑还是做台账，我说做台帐，结果早上的出入水也是我记录，回来也是我做，下午的还是我来记录，还是我做，原来是直接把全给我了，你做台账的时候，难道不是我们记录的？”杨芳小声骂了句，

　　我看着群消息，没有说话。

　　“做个台账都嫌弃，让你下基坑又不肯，那你能做什么？我没说全吗？”周正回复道，

　　“今天谁早上进来就说，跟我下基坑还是做台账？就说了这两个，后面说啥了？我说做台账，然后你就走了，紧接着杜工就把我叫过去，把后续所有的东西全给我安排了，而且记录拍照全成我了，你之前坐办公室的时候，我们没在基坑里待过？你做台账的时候，我们让你记录做账一起来？”

　　“你要这么说我就没办法了，我只说了拍照和做台账，别的事我又安排不了，你找我问罪我还真不背呢，你怎么不找杜工，你直接说你不做不就好了。”周正回复道，

　　“我只是想让你以后把事情说全了，我以为只是今天做台账的，像余量那样，那我下午都去记录了，台账不是你做吗？没想到全都是我了。以后说话说全了，现在就挖坑让我跳呗。”杨芳回复道，

　　说实话我也没看懂他们在吵什么，不过周正做台账的时候，我们也没让他还要站在太阳底下晒一天拍渣土车出入水。

　　我问杨芳怎么回事，

　　他看着我：“一去找杜工，杜工直接问我是不是不想下工地，我也不知道周正怎么和杜工说的。”，

　　张天霸和余量问我群里怎么回事，

　　我和他说：“估计周正给喊下基坑了，然后把台账给杨芳做，周正不开心，就把事全甩给他了。”

　　话音刚落，周正给我打来电话，小声说道：“杜工喊你来基坑测标高！”

　　我立马往基坑走去，等我下到基坑，看杜工，石工还有安全科大黑在聊天，杜工看着我站到他们旁边：“你怎么来了？记录做好了吗？”，

　　我环顾了一圈，没看到周正：“做好了，杨芳在做台账。”，

　　“好的，好的。那正好过来。”石工说着，

　　工人们已经在墙上搭起了吊筋，我向杜工询问了植筋，吊筋，箍筋的作用，杜工非常细心的为我一一解答。

　　走到基坑一角时，杜工笑着对石工说：“怎么那个周正，找水平能差一公分？”，

　　“他老是找不到平，放得不对，他手稳不住。”石工拉拉衣服，

　　“一般都是我来找。”我说。

　　“那你以后就负责这个。”杜工看着我笑。

　　“对了，杜工，今天下午，车辆进出水不足四十辆，怎么办啊？”我问。

　　“咋了？什么怎么办？”杜工一脸茫然。

　　“周正刚才说，表格至少要四十辆啊。”我说道，

　　“我啥时候说过要至少四十辆的，每天是多少就多少。”杜工点点头。

　　我才想起来，不知道周正去哪儿了，我在群里问他，顺便告诉杨芳，杜工说有多少辆车就做多少即可。

　　余量给我发来信息：“四十辆应该是周正的标准，天天喊他周总，真端起架子了。”

　　“那还是得听老总的。”我和余量打趣。

　　之后我们开始重新测量周正早上做的标高，他不知道突然从哪里过来了，脸上表情严肃，眨巴着小眼睛，盯着我们看，

　　等我们回到办公室，看张天霸和杨芳在聊些啥，脸上挂着笑容，一看我和周正进来，立马收敛了。

　　五点时，我，周正和石工一起去标注刚清理出来的格构柱。我们边走边聊：

　　“我觉得，我g我主要是想，我就每天学一点，主要，我还是不想太累，每天都，太累。”周正对石工说，

　　“那你是假的热爱土木，你应该觉得喜欢这个干这个活。”，石工手插口袋，

　　“额，不是，我就是。”周正还想解释什么，

　　“我不装，我不热爱土木。”我接过话。

　　三个人一起在那儿笑，周正还是一副拘谨的表情。

　　…

　　“你们公司打混凝土有人管吗？没有管以后就不要打了。”

　　“请安全科再跟保安团队在施加压力，紧张起来，质安站也在通知了，要求加强现场和生活区的疫情管控，再查一下防疫物资有没有空缺，门口加强人员排查力度。”

　　远远的看到杜工和经理在视察什么，微信群里也不时有消息。

　　测标高时，石工和我聊他去博物馆：“我去博物馆，我都不走马观花的，我能对着一件文物看好久。”

　　…

　　等我们回到办公室吃饭，周正一直紧绷的表情才放松下来。

　　“我先洗澡了啊！”周正对我说。

　　“去吧，我歇会儿去。”

　　过了会儿，杨芳把手机给我，我看到他上面打着：“杜工，今天我以为台账是大家轮班做，周正早上没和我说清楚，误会了，还是安排轮班做吧，我还想多去现场呢。”，

　　“这样发行不？”杨芳问我。

　　“行叭，行叭。”我点点头。

　　“我感觉周正就是看我好欺负，”杨芳看看手机，又把放下：“我要是现在身上有钱，我立马走了，我的老师啊！快点给我信息，让我回去教书吧！我要是现在回去，我楼上下的全认识，看我怎么工作这么会儿就回来了，哎，不知道怎么说。”

　　“我也是没钱啊，我要身上有钱，我才不来呢。”我说。

　　寂静了片刻。

　　杜工突然推门进来，眼睛扫视一周：“周正已经回去了是吧？”

　　“嗯。”我点点头。

　　“杨芳你跟我来一下。我们聊一下。”杜工招招手。

　　过了好久，杨芳才回来：“杜工和我说，让我不要紧张，不要有压力，交给你的任务要好好完成，让我不要拒绝，哎，我外卖也不见了。”，

　　我回到宿舍，周正突然掏出一包即食火腿，递了一根给我，

　　“这个礼盒里面的，我们不是吃完了吗？这哪来的？”我问。

　　“我从经理和杜工礼盒里面掏出来的，那会儿有人让我送过去，我就直接给他们拿出来了，他们应该看不出来。”说着，又扔给了我两袋，

　　“这吃的舒服。”我笑着吃起来。

　　躺在床上打游戏，看到余量在群里发出好多夜宵，这小子真舒服，把我看饿了：“去吃烧烤不？”我问周正。

　　“走！”他立马坐起来。

　　快走出宿舍时，石工从二楼下来了：“又出去玩了？真是精神小伙儿。”

　　“又被抓住了，要不要一起去吃烧烤？”我问石工，

　　“不了不了。”石工露出标志性笑容，

　　“嗷！要保持健美的身材。”我说道，

　　“没有！哈哈哈，没有没有。”石工摆摆手。

　　我们又去办公室问张天霸和杨芳要不要一起去，他俩不去。

　　我们去了与余量告别的那个烧烤店，吃完，周正提议：“要不要去喝碗羊肉汤？”，一拍即合。

　　步至路口，一家“正宗藏书羊肉”，一家“藏书羊肉”，上次我们吃的是后者，

　　“要不然我们去试试那家，正宗藏书羊肉。”我问周正，

　　于是快步走到门口，我们在门口向内张望，突然目光汇聚在一个穿着紫色球衣的男子身上。是石工！

　　我们待他走到门口的桌子坐下，才并排站在玻璃前，他一抬头，身子一颤，明显被吓了一跳，随即他头低下去，一个人傻笑。

　　“风水轮流转！又被我们抓到了。”我们也坐了下来。

　　“哈哈哈哈，真是，太羞愧了。我躺在床上，突然感觉饿了，然后睡不着，你知道吧。”石工偏过身。

　　我们点了三碗羊肉汤，边吃边聊，我还预约了下周一的羊眼睛和羊脑。

　　“石科长要不要一起去喝酒？不要钱的局。”我抬头问，

　　“啊？有局啊？你去不去啊？”石工眼睛突然一亮。

　　“我不去哎，又没有这种好事。”我舀了一勺汤。

　　石工欲言又止：“这么久了，没看到很好看的女生。”

　　“我也是，遇见还行的，也是有男朋友的。”周正说着，

　　等回去时，我和石工扫了两辆共享电动车，周正因为不太会骑，一直推脱着说打车，最终在石工怂恿下，也扫了一辆。

　　过马路时，周正突然车头一偏，身躯和大脑袋甩起来，摇摇晃晃，

　　我吓得赶紧避让：“哇哇哇！你干嘛？”，

　　好在他两脚撑地，重新稳住车头。

　　远远的，他被我和石工甩在后面，石工不时回头看看他：“哎？他人呢？哈哈哈！这小胖子骑的。”

　　等我们一起进工地时，石工看着我俩的眼镜：“我近视是看电视看的。我那会儿觉得戴眼镜好帅哦，感觉好有文化，我看电视还特地坐近一点，好傻逼。”

　　“嗷，我是遗传的。高度近视。”我说。

　　“我是看书看的。”周正说。

　　“那你这个，我看你，看上去看书看的很死板嘛，好像四肢也退化了，然后身体协调也不好。”石工笑着说：“那你大学成绩很好喽？我上大学是认认真真读书的。”，

　　“大学啊，我就玩呗。考试嘛，及格就行了。”周正扶扶眼镜，

　　“及格？”石工抬了下眉毛，

　　“对啊，就六十分及格啊。”周正耸了耸肩，

　　“那你这个，你还说你热爱土木，热爱这个应该对这些的知识都非常想了解的。”石工边对周正说，边对我眨巴眨巴眼。

　　“不是哎，我，我是热爱这个环境。”周正又要开始解释。

　　“那你到时候，不要出去租房子住。”我补了一句。

　　石工哈哈大笑。

　　“那这，到时候如果进来个电工，五点起，九点睡的，我哪受得了。”，周正说。

　　“那我宿舍那几个老师傅更让你好受的呢。”石工看着周正。

　　周正砸吧砸吧嘴，一个人走到前面：“嗯…哎呀…哎。”，

　　石工和我在后面相视而笑，然后石工走上了楼梯。

　　“晚安！”我对石工挥挥手。

　　“晚安！”。

　　回到宿舍后，周正边脱衣服边小声嘀咕：“谁也不能阻止我摸鱼，谁也不能阻止我摸鱼…谁也不能…”。

　　我在欢快的气氛中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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