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途

　　周启悦握着手机站在实验室窗前，晨光漫过光伏幕墙，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景逸留下的笔记本摊在桌上，最后一页的字迹被她摩挲得发皱——“愿你永远像初升的太阳，不必借谁的光”。她想起昨夜林景逸转身时飘动的衬衫下摆，突然懂了这份温柔里藏着的体面，轻轻将笔记本放进抽屉最深处。

　　扶贫项目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大半的人。周启悦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方明远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惯有的傲慢：“一个连行政部都待不稳的丫头片子，凭什么主持这么大的项目？我看锐霆是被猪油蒙了心。”

　　她推门的手顿了顿，指尖攥着的光伏板样品边缘有些硌人。沈梦琪坐在第一排，看见她进来立刻朝她摆手，压低声音：“方副董一早就在挑刺，说我们的预算报表里少了三个乡镇的运输成本。”

　　周启悦刚走到座位旁，方明远就把报表摔在她面前，咖啡渍在“西北地区安装费”那栏晕开：“周主管，这就是你熬夜做出来的东西？连运输损耗都算不明白，我看这项目还是交给研发部靠谱。”他说着朝林景逸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语气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林景逸推了推眼镜，声音平静却有力：“方副董，运输损耗率是按去年的路况算的，周主管加了0.5%的浮动空间，报表第17页有备注。”他翻开自己面前的文件，红笔标着的页码清晰可见。

　　方明远的脸色沉了沉，正要发作，会议室门被推开。方锐霆穿着深灰色西装走进来，袖口的银色袖扣在晨光里闪了闪，目光扫过桌上的狼藉，最终落在周启悦身上：“资料都带齐了？”

　　周启悦点头，将那份抗风沙光伏板样品放在桌上：“这是针对偏远地区改良的新款，低温性能提升了20%。”她说话时，方锐霆的目光在她发间停留了一瞬——那枚他送的银色发卡还别在那里，衬得她眼底的光更亮了。

　　会议进行到一半，方明远突然抛出份文件：“我收到举报，说周主管的团队用了寰宇淘汰的旧设备做实验，这要是出了安全事故，谁担得起责任？”文件上附着几张模糊的照片，拍的是实验室角落堆着的报废光伏板。

　　周启悦还没开口，林景逸已经站了起来：“那些是我们特意留着的故障样品，用来测试新款的兼容性。上周的技术日志里有记录，方副董要是不信，我现在可以让人把日志送过来。”他说话时，指尖在桌下轻轻敲了敲，像是在给周启悦传递信号。

　　周启悦突然想起昨夜整理资料时，林景逸发来的消息：“方副董最近在接触绿能的人，小心他拿旧设备说事。”原来他早就替她防着这手。

　　散会后，方锐霆叫住周启悦：“来我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在顶楼，落地窗外能看见整片光伏产业园，阳光洒在他办公桌上，照亮了抽屉的一角——那里似乎放着个深蓝色的盒子。

　　“坐。”方锐霆递给她一杯温水，自己却没坐，背对着她望着窗外，“董事会下午要讨论项目追加投资，方明远肯定会拿你的出身做文章。”他转身时，眼底带着她从未见过的认真，“但我需要你知道，我抽屉里的东西，和这些都没关系。”

　　他拉开抽屉，拿出的不是周启悦猜想的合同或戒指，而是个旧相册。翻开第一页，是个穿着工装的年轻人站在太阳能热水器前，笑得露出白牙——那是年轻时的方锐霆父亲，胸前的工作牌写着“技术员方建业”。

　　“我爸以前是乡镇农机站的，”方锐霆的指尖划过照片，声音很轻，“他一辈子就研究怎么让太阳能设备在农村好用，临终前还在改光伏水泵的图纸。”相册最后一页夹着张泛黄的纸，是份“农村光伏普及计划”，落款日期是十年前，字迹和方锐霆送她的那本书上的题字如出一辙。

　　周启悦的心跳突然慢了半拍。她想起父亲周建国说过的“把活儿干漂亮了，别人就不敢小看你”，原来有些坚持，真的能跨越阶层与岁月。

　　“这份计划，我等了十年才等到合适的人来实现。”方锐霆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样品上，“启悦，不是因为你是谁，而是因为你做的事，刚好和我心里的光对上了。”

　　楼下突然传来喧哗声，周启悦走到窗边，看见方明远正和几个董事站在楼下争执，其中一人举着手机，屏幕上似乎是段录音。方锐霆的助理匆匆跑进来：“方总，技术部刚恢复了一段录音，是方副董和绿能老总谈怎么搞垮扶贫项目的。”

　　方锐霆接过手机，按下播放键的瞬间，周启悦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但很快被暖意取代——他转头看向她时，嘴角扬起个极浅的笑：“看来，我们的项目可以提前启动了。”

　　阳光穿过光伏板样品，在深蓝色的相册上投下片光晕，像给那段尘封的往事，镀上了层新的希望。周启悦突然明白，方锐霆要给她看的从来不是什么承诺，而是一份等待已久的同行邀请——从父辈未竟的理想，到他们正在续写的篇章，原来有些光，真的能照亮两代人的路。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