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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丞相府地牢。
狱卒将长鞭对折,坚硬的鞭柄抬起叶上初的下巴,“小美人儿,生得可真标致啊。”
“识相点,赶紧交代我们家小姐的下落,也省得受这些皮肉之苦。”
叶上初脸色煞白,长睫微微颤抖。
从前在浮生,鞭打责罚如同家常便饭,可过了几个月好日子,再次面对这阴森刑具,心底生出的恐惧竟比以往更甚。
他啜泣起来,声音发软惹人生怜,“我真的和抓走青小姐的人不是一伙的……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她就自己不见了……”
“呦?”狱卒挑眉,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还会撒娇呢!没来得及动手那也是存了害我们小姐的心!把你抓来,一点也不冤枉!”
鞭柄不轻不重地戳到少年胸前,碰到一个硬物。
“这是什么?”狱卒一把扯走叶上初胸前的玉坠。
那玉坠呈半透明,内里丝丝缕缕的艳红流动,在昏暗的牢房里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一望便知是个值钱的宝贝。
“还给我,那是师祖送我的!”叶上初着急,挣扎锁链却徒劳无功。
“还你?”狱卒嗤笑,“小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惦记这等身外之物?”
他贪婪地摩挲着玉坠,往自己怀里揣去。
叶上初刚委屈撅起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忽觉一阵阴风席卷了整个牢房,激得他莫名打了个寒颤。
紧接着,刀刃穿透□□的声音响起,几滴温热的液体溅上了脸颊。
叶上初疑惑抬眼,只见方才还嚣张的狱卒双目大睁,满脸痛苦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已然被一柄弯刃穿透。
弯刃猛地向上划去,割断骨头的碎响令人心惊胆战,生生将一个活人连同头颅劈成了两半。
那撕裂的痕迹,正是方才狱卒用鞭柄调戏叶上初时所指的方向。
狱卒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两半残尸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鲜血瞬间染了肮脏的地面,而那枚玉坠在落地前,被一只手稳稳勾住了系绳。
叶上初自己也杀过人,却从未见过如此残忍的手法,更让他诧异的是,世间竟有如此锋利的刀。
来者一身玄黑长袍,脸上覆着一张银色面具,只露出一双阴鸷冰冷的眼睛。
叶上初看着地上的惨状,蓦地生出恐惧,下一个不会就轮到自己了吧?
果然,那黑袍人拿着玉坠的手,缓缓向他伸了过来。
比起被这样劈成两半,他宁愿挨上几鞭子,叶上初绝望地闭上眼,发出一声惊叫,“啊——!”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到来。
他只觉肩头一凉,本就凌乱的衣衫被扯开更多,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了他后肩那块疤痕上。
叶上初半是恐慌半是无奈,怎么是个人就要扯他衣服?!他承认自己是池淮还不行吗!
动作间,黑袍人手中的吊坠触碰到了少年温热的身躯,凛冽刺骨的寒风一刹那涌现。
牢房里温度骤降,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腥臭,叶上初鼻间却闻到了熟悉的花香。
他惊喜交加,“归砚!”
只见归砚雪发披肩,仅着一件单薄衣衫,掌心的飞雪凝成利刃,与那诡异的弯刃相撞,发出铮的一声清脆声响。
白雪模糊了视线,待叶上初能再次视物时,那黑袍人已没了踪迹,而归砚抓着吊坠,脸色铁青看着他。
叶上初满眼劫后余生的庆幸,晃了晃手腕上的锁链,嗷呜一声哭了出来,“归砚你终于来了!赶紧把我放下来!”
归砚冷着脸,广袖一挥,束缚着叶上初的锁链应声而落。
少年立刻举起被镣铐磨得通红的手腕递到眼前,声音带着哭腔,“师尊,疼……”
归砚心中有气,指尖却还是替他拭去溅在脸颊的血污,用灵气疗愈了手腕后便扭过头,不肯再看他。
叶上初自知理亏,却觉归砚对他还是温柔的,于是晃着人的胳膊,声音软软撒娇道:“师尊,刚才那黑袍人是谁啊,你不在小初被人欺负得好惨。”
“那也是你自作自受。”
归砚侧眸,却并没有将胳膊抽出不让他碰,没好气将吊坠扔还给他,“银面弯刃,那人来自梵音宫。”
梵音宫虽属仙门,却独立于归砚管辖之外,数百年前便被天道特遣至人间,职责是护佑历代皇族。
叶上初闻言,扭头瞥见地上那狱卒的死状,汗毛倒竖,“那他肯定是池郁派来杀我的!”
归砚扫过地上的尸体,尚未理清这小白眼狼又惹了什么麻烦,竟引得梵音宫出手,丞相青侪已闻声带着大批侍卫匆匆赶到。
众人一见牢内情形,除了昨夜擒获的刺客,竟多了一名衣衫不整的雪发男子,地上横着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几个年轻侍卫当场胃里翻腾,捂着嘴冲出去呕吐起来。
青侪也被这景象震住,略显迟疑,无疑是将归砚视作了凶手,但观其不凡之姿,出口仍是谨慎,“敢问……阁下是哪位仙长?”
“归砚。”
青侪一听这名号脸色骤变,哪还敢追究狱卒之死,慌忙躬身行礼,“下官青侪,不知仙君驾临,还请恕罪!”
“师尊!就是他欺负我!”叶上初有了底气,小身板挺得笔直,指着青侪告状。
归砚眸光一凛,神色淡漠却让在场所有人呼吸一窒,“谁给你的胆子,动本君的人。”
“仙君明鉴!”青侪硬着头皮解释,“是您的徒儿……他伙同刺客,昨夜掳走了小女,下官爱女心切,不得已才……!”
“我没抓青染染!”
叶上初又气又急,扯着归砚的袖子辩驳,“我才刚爬上她房顶,还没动手呢,人就不见了。”
归砚哑然,这话无异于不打自招,生怕旁人不知道他要刺杀青染染似的。
他抬手按住叶上初毛茸茸的脑袋揉了揉:“……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叶上初吃痛,嗷呜一声损失了一根宝贵的头发。
“小初是冤枉的。”归砚目光转向青侪,“至于缘由,你看他这脑子,若真有心害你女儿,此刻她房中躺着的,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这……”青侪面露难色。
归砚不再多言,周身寒意骤然释出,脚下所在之地凝结成冰迅速蔓延,不仅将那具令人不适的尸体冻结,连带着周围侍卫的双腿也被牢牢冻在地上。
青侪距离最近,更是凄惨,半截身子埋在冰里,胡须眉发都挂上了的冰渣,因寒冷而瑟瑟发抖。
在场所有人只有叶上初没受影响,“师尊,你可不能轻饶他们!今天敢欺负我,明天就敢欺负到你头上了!”
归砚清楚他擅长颠倒黑白是非的性子,仔细将人散乱的衣襟拢好,往后一带护在自己身后,占有意味十足。
青侪在冰面上也无法站起身,只能咚咚磕头,“仙君!是下官有眼无珠冲撞了小仙长,但小女确是无辜的啊!求仙君开恩!”
叶上初从归砚身后探出脑袋,紧紧搂着师尊的腰,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冤有头债有主!你自己女儿丢了不想办法,冤枉我一个小孩算什么本事!现在师尊在这儿,你还想赖我?”
归砚反手按住他不安分的脑袋,对青侪冷声道:“你们欺辱小初之事,本君不会就此作罢,但今日本君心情尚可,给你两个选择。”
他目光状似无意扫过地上的寒尸,“第一,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尽数遗忘,本君可出手,替你寻回女儿。”
“或者……这人间少一个丞相府,想来也无甚要紧。”
叶上初一听不乐意了,嘴角瞬间耷拉下来,什么心情好,你明明方才还给我甩脸子来着!
青侪却是喜出望外,立刻做出抉择,“多谢仙君!只要能寻回小女,下官愿凭仙君差遣,今日之事,绝不敢向外透露半分!”
叶上初急得上蹿下跳,“不是……!你到底是在罚他还是在帮他呀!”
青侪沉浮官场多年,最是懂得察言观色,立即向叶上初认错:“池小仙长,是下官错怪了您,还望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等凡夫俗子一般见识。”
少年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谁告诉你我姓池了?!”
“啊?您难道不是……”
“他叫叶上初。”归砚淡淡垂着眸子,“父母皆是宁居山下寻常百姓,三岁便送上山,随本君修行。”
“世间相貌相似者众多,认错了,也不足为奇。”
青侪偷觑着归砚的神色,连忙改口:“原来如此,下官眼拙!是叶小仙长!叶小仙长!”
…
出了相府,叶上初亦步亦趋地跟在归砚身后,小心拽着他的衣袖轻轻晃动,归砚却径直往前走,浑当身后没人,不予理会。
“归砚?师尊……?”叶上初试探着唤他。
见对方仍不理,他心一横,软着嗓子唤道:“……夫君!”
归砚脚步一顿,终于肯侧首看他。
“大婚当夜跑下山与人喝酒,夜不归宿,跑到这千里之外的皇城来胡闹,这笔账为师还未与你清算!”归砚语气冷硬带着怒气,“叶上初,你还要如何?”
叶上初腼腆一笑,双手背在身后,扭捏道:“师尊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他一撒娇,归砚心头那点怒气便有些维持不住,不忍再训,顺手随手撕下街边墙上贴着的寻人启事,照着上面孩童的画像对比眼前眉眼长开的少年。
“还是小时候更可爱些。”
“我现在就不可爱了吗?”叶上初不满地嘟起嘴,“池郁想要我的命,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可得帮我瞒紧了。”
这小混蛋见他神色缓和,不由得寸进尺,追问起方才为何轻易放过青侪,还要帮他找女儿。
归砚屈指弹了下他的额头,“找回青染染,乃是你的因果,若非你蠢笨到去行刺,何至于惹下麻烦?”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原疑心青侪会向梵音宫求援,但方才那般威胁,他连一丝反抗之意都无,恰恰说明他已走投无路。”
“梵音宫内部情况复杂,我也许久未曾接触,天道命其护佑皇族,却并非听令行事。据我所知,方才那人突然出现,至少不是池郁派来取你性命的。”
“嘁,你说不是就不是……”叶上初低声嘟囔,“反正我今天没出够气,他们刚才还要打我呢……”
归砚闻言,目光将他上下扫了一圈,轻易便拆穿了谎言,“你身上并无新伤,为师的千年寒冰,足以让触及的凡人落下终身顽疾无法行走。”
这惩罚在归砚看来已算小惩大诫,自己还承了部分因果,但在叶上初心里还远远不够。
依着他的性子,恨不得归砚直接屠了青侪满门才解气,还找什么青染染。
但一想到如今是寄狐篱下,他只得憋屈用额头撞了归砚肩膀几下,闷闷不作声。
归砚拉着他要返回宁居,岂料叶上初竟耍起赖来,死活不肯挪步,一个劲儿卖乖。
“归砚……好夫君,我再待两天嘛,就两天……”
他发现每次喊夫君,归砚眉宇间的神色便会软几分,于是踮起脚尖凑到对方耳边,一声接一声。
“你让我去找含景告个别,我一定听话回去,成吗?”
归砚眸色暗了暗,俯身捏住他小巧的下巴,迫使他对上自己的视线,“那你说,是夫君重要,还是你那含景重要?”
叶上初毫不迟疑,眼神亮晶晶的,“自然是夫君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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