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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由柯一时激动,想要去找楚云若说个明白,可当她真的站在地面上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说什么呢?说我已经知道你知道我是我了?说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不该怀疑你对我别有用心?但谁知道陆若是不是也在诓她呢?万一是有人收买了陆若让陆若骗她下来呢?
人在情绪上头时会口不择言,这一点她在凌光给她下药时能想明白,可真到了自己钻牛角尖的时候又想不起了。被多次欺骗后难以产生信任,再加上刚刚说过重话拉不下脸,种种复杂的情绪又将沈由柯的脚步绊住了。
“这才多大会儿没看着你们,就闹得这么大?”
远远听到小曼骂人的声音。沈由柯走近,便看见石桌旁站了一排“鹌鹑”,小曼正拿着一卷像是账本的东西,从一只只“鹌鹑”的头上敲过去。
“凌小姐搞的事,沈小姐吵的架,怎么就赖我们了?”名叫徐松的那只鹌鹑不满地嘟囔,随即多挨了一账本。
小曼气得不轻:“你怎么好意思说的?本来里面就乱,你还不拦着点人?就由着那个破道士冲进去找死!看见吵起来了还在外面看着!自己劝不住,还不知道找别人来劝架吗!”骂完还不解气,又在徐松头上“邦邦邦”来了三下。
小曼敲完一甩头,便看见沈由柯远远地站着,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
“啊,郡主。过来啊,正好有东西给你。”小曼是一点不尴尬,反而热情地招呼沈由柯。
沈由柯有些无所适从。她觉得她才应该是站在那里被小曼训的那个。
小曼拿起放在石桌上的盒子,打开给她看:“这是山水楼的玉牌。只要是叶掌柜名下的产业,拿着这牌子,都能兑给你他们家上月五分的利润。剩下的就得提前约好,什么时间到哪家铺子去领,一年一结。”
“这个呢,是关引,加了主子的印鉴。兰国应该不认,但那边也不安全,山水楼也没开过去,就在央国襄国这边玩玩吧。实在想去的话等林部的商队过来,让他们带你过去。”
沈由柯怔愣地看着这盒子里的东西。山水楼的玉牌倒是提过,但那关引上密密麻麻的各部各官的印鉴,便是一个个找来盖上也是个不小的工夫。
“我们主子做事可比凌小姐方便得多。”是了,这就是凌光许给她的,一个远走他乡,脱离现在一切的机会。
小曼看着低头眨巴着眼的沈由柯,面上笑着,心里还是止不住叹息。
尽管是差不多的年纪,有些人在她们眼里也只是个孩子。十几岁的年纪,要是赶上好地方、好光景,哪用得着懂这么些东西。是以,能知道什么人真心、什么人假意也就行了,至于闹了多大的乱子,造成了什么后果,有她们收拾烂摊子就行,不必样样都压在孩子身上。旁人那是雷声大雨点小,到沈由柯这里,更是雷都舍不得打了。
这样想着,小曼还是忍不住,拉着沈由柯走远了一点,絮叨几句。
“咱府里这几个小子,就徐竹靠谱些,徐浩是年纪大了收心了,徐松徐柏一个不长脑子一个年纪小,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要说了什么惹你不开心的话,你别憋在心里,说出来,有的是人帮你抽他们。”
“以后出门了也是,在外面不开心,找山水楼,回来找我们,都可以的。”小曼纠结了一瞬,还是把那句“就算我们不在了”憋了回去。出去玩就得开开心心的,不能背太多的包袱。
“走之前去和主子告个别吧。”小曼摸摸沈由柯的头。别过了几个月,猛然想起来彼此最后说过的是句气话,再后悔可就没机会了。
天色暗了,阿珠将院中的灯点亮一盏,照着那只还被火煨着的砂锅。
“郡主来啦?”阿珠小声笑道,“正好,你去看看她醒了没有。她要醒了就叫她把药喝了,没醒就放在那,不用管它。”
阿珠将药倒进碗里,放在托盘上,递到沈由柯手里。
“都这么晚了,今夜就宿在这吧。东西厢房都空着,喜欢哪就睡哪。”
阿珠说完,没等沈由柯答应,就捶着僵了一日的腰背离开了楚云若的院子。
沈由柯就这样端着药,呆呆地站在院子里。半晌,她咬着下唇,僵硬地迈着步子,走进了楚云若的卧房。
室内没有点灯,黑漆漆一片,仅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给沈由柯指明了道路。苦涩的药味掩盖了屋中的血腥味,楚云若躺在床上,眼睛闭着,月光照亮了她静谧的侧脸。
沈由柯竟有些庆幸楚云若睡着。她轻手轻脚地将药放在桌上,跪坐在床边,胳膊抵在床上,撑着头,看着楚云若。
她觉得,她应该是喜欢楚云若的。至于楚云若,应该也有一点喜欢她的。但是,这喜欢到底有多少,到底能让她们做到哪一步,沈由柯不太清楚。
喜欢,是占有还是纵容?是自私还是奉献?为了这份喜欢,她会愿意放弃自由,放弃另一个时代的家人朋友吗?这份喜欢,现在存在,未来还会存在吗?是会变得更多,还是更少?
楚云若忽然动了。她向内侧靠了靠,空出半张床来,从被子中伸出手来拍拍,示意沈由柯躺下。
“还生气吗?”
“对不起。”
两人同时开口,随即,沈由柯就听楚云若笑了出来。
沈由柯试探着去勾楚云若的手指,却被她一手握住。紧接着,楚云若侧过身,掀起被子,将沈由柯整个人都拢了进去。
沈由柯忽然又觉得鼻头有些酸酸的,她这一天大概是要把过去几年攒下来的眼泪都哭干净。楚云若一手揽着她,任由她把鼻涕眼泪都擦在她的胸前,另一只手则拆着沈由柯头上的发钗,一件件扔出去掉到桌子上。
扔到最后一件,不像其他饰品那般冰冷。楚云若借着月光看去,是去年她送给沈由柯的那支山茶花簪。
“说来又快到你生辰了,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唔……我不知道。”沈由柯的头仍埋在那,说话闷声闷气的。
楚云若手指上缠着发丝,一圈圈转着,思考着该给她什么。
再雕个簪子就太无趣了,金银珠宝之类的沈由柯现在也不缺,画也让她顺走一幅了。
“那把翡翠剑给你吧。”其实那剑有名字的,只是楚云若不爱叫。
“好啊。”沈由柯也不知道那剑有什么特殊,只觉得是楚云若贴身的物件,给她留个纪念也好。
“对了,药!”沈由柯猛地抬起头,“阿珠叫你喝药,一会儿就凉了。”
四目相对。沈由柯本就在楚云若怀里,这一抬头,呼吸都带着温度,拍在对方的脸上。
“太苦了。喝过很多了,不差这一碗。”楚云若的睫毛又长又密,此刻微微颤动着,带着一股风吹进了沈由柯眼中。
沈由柯忽然有种莫名的冲动。她将自己往上蹭了蹭,将自己的唇也蹭到了楚云若的唇上。她不懂爱人之间如何亲吻,唇瓣一触即离,只看到楚云若的睫毛更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沈由柯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很软,心跳很快,被子里有些热。随即,楚云若微微撑起上身,将那份沈由柯仍在觊觎的柔软又贴了回去。温热的湿润擦过唇缝,寂静的夜里多了一点水声。
分开后,沈由柯微微呼吸着,又感到额头上也印上了一份柔软。
“睡吧。”楚云若道。
一觉睡醒,日上三竿。
沈由柯睁开眼,环顾着和自己房间完全不一样的格局,才清晰地感知到一切都不是梦。
她懵懂着坐起,顺手从桌上拿过木簪,趿拉着鞋子走出了房门。
楚云若就坐在廊下,她听到声音,回头将沈由柯手里的木簪拿过,待沈由柯在她身旁坐下,手上翻转几下,就给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沈由柯坐着醒了个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听楚云若主动问道:“要不要带个人陪你?”
她和凌光定好的,事成第二日就离开月阳。
“算了吧,我自己一个人去,你也别让人跟着我。”沈由柯低着头,两条腿前后踢着。
阿珠端着一碗面从小厨房出来,听到这话差点将面汤撒出来。
“你们不是和好了吗?怎么还要走?”
是啊,怎么还要走呢?沈由柯自己也有一点愧疚,明明昨晚还在一张床上睡,早上起来她就穿好衣服说要走,活像个始乱终弃的渣男。
但还是那句话,她和楚云若之间的喜欢,到底足够她们做到哪一步?足够让她抛弃自由吗?
什么是自由呢?有人从一开始就向往自由,有人直到结束也不懂自由。阿珠就是那个不懂自由的人,她抱着托盘站在桌边,直到沈由柯吃完只剩个空碗,她也没有想明白。
在分别的马车前,楚云若将那个来自公主府的小包裹递给沈由柯,马车里是沈由柯早就打包好的远走的行囊。
“不让人跟着你了,注意安全,常写信回来。”楚云若附在沈由柯耳边,说着临别的寄语。
沈由柯也凑到楚云若耳边,一歪头,在她耳后印了个唇印。看到楚云若无奈地笑起来,沈由柯才一撩衣摆,“蹭”地窜上了马车。
会再见的。
有缘自会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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