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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骗
与上一个夏天已过去三百多天。
余庭森生日那天徐倾砚还是打了电话,“生日快乐。”
“谢谢!”那边的人好像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有什么生日愿望?”
他想了想,又一笑,“好像没有,都长大了……”
“余庭森,那你能不能实现我今年的生日愿望?也没有很难,你一个点头就够了。”
“这么简单?那你说出来哥听听。”
“我想给你过生日。”
意料中,果然安静了。
余庭森打哈哈说:“不用了,你在上海离我那么远……”
“我回家了。”
“别人暑假不是都在参加竞赛或者出去玩吗?你怎么又回家了?”
徐倾砚能说“我想看看这次能不能抓到你”吗?
当然不能。
“余庭森,你出门吧。我在理工大门口。”
电话瞬间被挂断了。
这是徐倾砚第一次打算赌上和余庭森之间的一切,也是最后一次追问。
她高估了自己的耐力,能忍一年都已经算她厉害了。
余庭森骑车到校门口,看到那抹熟悉身影的一刻来不及将车停好,跳下来差点摔了个趔趄。
徐倾砚站在理工大门口,站在夏夜里。
她手里提着蛋糕,向他招了招手,好像在说“好久不见,生日快乐”。
热风吹起她白色的裙摆,不再是马尾,她披着长发,发丝也因风而起。
他的眼睛怎么舍得离开这张日思夜想的脸。
余庭森走过去站在她面前,他才是个子高的那个人,为什么此时总想仰起头?
眼泪,拜托你了,求求你不要这个时候落下来好吗。
“你。”余庭森咽了咽,求自己说话利索些,“你真的回来了啊……”
徐倾砚笑了笑点头,“对不起啊,我又是找李阅川问的,他说你被舍友拉着参加竞赛所以没有离校,我就来了……”
“这有什么,你道什么谦呢!”余庭森迅速转过头,趁着笑挤掉眼泪。
蛋糕被余庭森拿过去提在手里,两人并肩走在这条他曾一个人走过多次的路上。
树叶遮住了路灯,不规则的光斑如春花流河水,一片连着另一片自然变换。
“你这一年的大学生活怎么样?”
“一般。”余庭森呵呵笑道:“明明现在很自由却没有高中那么快乐了。人都得从新认识。”
“陈珪伊你还记得吗?就是高三和我们一个班的,我前几天偶遇她才知道她也在理工大。然后就是李阅川,他也和我在一个大学,但是我们不是一个专业,上课的地方离得有些远。不过我们常一起吃饭,食堂真挺好吃的。”
“我的舍友们人也都挺好的。老师嘛,也挺厉害的,就是有时候抓玩手机的学生。真是的,大学了就让我们玩呗。”
“学校图书馆最近新装修呢,本来就漂亮的,这下更漂亮了……”
……
他垂眸看了眼听得认真的人,说了那么多细节,都在为那句“徐倾砚我很想你,很想你”做铺垫。
可这句话像陷入循环的高坡滚石,到嘴边又回去了。
“你呢?”余庭森问徐倾砚。
“我挺好的。舍友很好,同学们也不错,学校环境很棒,我学到了很多。”
余庭森知道自己与徐倾砚之间那本就存在的差距已经变成了难以跨越的银河,是啊本就该这样。
余庭森轻声笑着拍拍徐倾砚的头顶,“现在还考第一吗?”
“嗯,考过。”
“靠……等你拿到奖学金了给我转过来玩玩。”
“好。”
余庭森又笑徐倾砚怎么这么单纯,很容易被骗的。
她却停在他面前,抬头望着他,在夜路里眼眸亮得像天边遥不可及的明星,“余庭森,只要我有这个能力,我就能给你。”
余庭森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火锅店的店员围着他唱:“对所有的烦恼说拜拜!亲爱的亲爱的生日快乐……”
他脸红透了,捂着脸咬牙切齿,“徐倾砚你学坏了,太可恶了!求你以后不要整这些尴尬的了!”
徐倾砚才不理,只在一边录下全部过程。
心满意足地将礼物塞到余庭森怀里,“回家再拆开吧,因为我想再去散散步,可以吗?”
余庭森走在她身边很好奇袋子里的礼物是什么,可隔着礼盒他也猜不出。又想到她刚刚说的那句:只要她有能力,就全都给他。
真是晚上容易不清醒,她自己都没思考说了什么吧……
好了他不能再想了!
“真想去你学校看看。”余庭森迅速找到了话题,“上交大那么好的学校,谁不想去呢。”
“我不想。”
余庭森白了徐倾砚一眼,她这样子和填志愿时说自己对清北没感觉简直一模一样!一样的装!
“你那是得到了所以觉得没意思。我们不一样。”
可徐倾砚绕到他面前停下脚步,看着他的眼睛说得极认真,“余庭森,我真的不想。”
没给他接话的时间,她继续问:“那我现在带你去我学校看看,你去吗?”
余庭森呆了,其实刚刚也只是一句玩笑话。
他装模作样拿出手机,“那我看看机票,你给我报销吗?”余庭森笑着就要把手机收回口袋,却被徐倾砚抓住了手腕。
他得以闻到晚风里她身上的香水味。
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掉,是当年他送她的那瓶。
这么久不可能没用,暑假也不可能没生他的气,她怎么还会留着那瓶香水?
还是说……她也觉得好闻然后买了新的?
“我给你报销。”
余庭森噗得笑了,“徐倾砚,我什么行李都没带啊。”
“不需要,买新的。”
余庭森瞠目,“徐倾砚,你们学校到底给你发了多少奖学金?这么快就到账了?!”
余庭森忘了自己是怎么跟着徐倾砚上了车,昏暗的车厢里她一言不发。
肩膀起伏的频率似乎表示她心跳很快。
他想知道她在想什么,是紧张吗?
要不还是等下还是找个借口下车吧,刚才他真是脑子犯浑了。
就找借口说手机充电器都没带,怎么能真的说走就走。
车停下,开门看到的却不是机场,而是东平大学的某个大门。
以为是要换车,余庭森也抬头好好欣赏这个好学校的大门。
徐倾砚静静注视着他,就是在这沉默里,她向前走,然后她刷卡通过了校门口的闸机。
余庭森跟在她身后,惊得像丧失了语言技能。
他再笨、再迟钝都不可能想不明白了!
眼泪比崩溃更早一步爆发。
可进进出出这么多人,余庭森捂着脸克制情绪的汹涌,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快要没力气了。
对抗本能的难过原来会如此痛苦。
他难以置信看向走在前面的背影,他踩着她的每一步脚印,害怕跟丢。
偏偏总是看不清她的影子。
终于跟着徐倾砚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余庭森再次好好呼吸连声音都是颤抖的,“你怎么没去上海?你考上了为什么不去?”
什么时候说话都变得好艰难。
所以她骗了自己一年吗?
这就是徐倾砚赌上的所有,来让他亲手揭开她的谎言。“余庭森,我不想失去你。”
看着她眼里的明亮变得触手可及,伸出手接到的闪光却是她的眼泪。
为什么是这样的回答?
徐倾砚,你说你就是想来东平大学都好过你这样说实话啊。
这一秒余庭森连撞死自己的念头都有了。
“哪儿失去了?我不是一直在和你玩吗?我一直都在和你保持联系啊!”
徐倾砚想要再冷静一些,“我说的是你能在我身边,我想以恋人的身份和你站在一起……”
余庭森愤怒打断,“徐倾砚你什么时候开始脑子里只有这些情情爱爱了?!你以前那么努力就是为了和我这种人在一起?!”
“你对得起你辛苦学习的那些日夜吗!你对得起爸妈对你的爱吗!”
即使面对这样滔天的愤怒,徐倾砚也冷静地张口,“对得起。”那颗悬在睫毛的眼泪滴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呢?”
余庭森无法相信徐阿姨会同意。
难道徐阿姨也被女儿骗了?!
“余庭森,我学我喜欢的专业,我妈为什么不支持?她要的就是这样。我爸只愿我找到我的热爱,我也找到了。”
所以,只有他在反对是吗?
余庭森像个执着争执的小孩,转身从记忆的抽屉里想要翻出她更多的罪证。
可抽屉空空如也。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余庭森跌坐在椅子上,他像个罪人,他毁了她的未来,这一切都怪他!
“为了能在你身边。”徐倾砚说得坦荡。
高二分班和高三分班,都是因为我故意控分才能和你在一个班的。
她没有说,自己现在骗他就足够让他感到自责。没必要再让现在的余庭森去面对更多的愧疚,虽然她认为这些都不值得让他感到愧疚。
她有能力在做完这些后获利,并继续追求自己想要的前程,从一开始她就谨慎让自己没有哪一步是走错的。
唯一脱轨的是余庭森。
余庭森抬眼瞪着徐倾砚,泄洪般的泪水出卖他的脆弱,“徐倾砚你真是疯了这样作践自己的人生!”
“余庭森,那你告诉我,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影响?志愿是我自己写的,你为什么要给你制造那么多负担?”徐倾砚保持冷面继续说谎,希望自己的演技不要太拙劣,希望他不要很快就发现。
“因为我怕你在未来会因此厌恶我。”余庭森泪眼婆娑望向徐倾砚,她脸上的表情同样难过。
余庭森,你看,你又让她难过了。
“我不会。”徐倾砚伸出手,又想缩回,最后走近轻轻抱住发抖的人,感受到胸腔前的啜泣,她想要做让他稳定的引力,“庭森,不要再流泪,不要再难过了。如果你想哭,就好好放声哭吧,也不用再忍耐。”
他应该愤怒、应该大声质问、应该摇着她的肩膀咬牙切齿地指责她这自毁前程的行为!
可这一瞬间他竟然可耻地在心里庆幸她会选择他,阴暗地为她对他有那么多的喜欢而欢呼。
“庭森,我是没考好?还是没去全国前几的大学?还是没能学我想学的专业?”
余庭森哑了。
她说得对,她想要的全都得到了。
“你问了我那么多,可我只想问你一句。余庭森,我对得起你吗?”
耳边拍岸的浪涛是他混在哭腔里的呢喃:“徐倾砚,你说什么胡话呢……”
“余庭森……”这个字说出来确实需要全部的勇气,徐倾砚深呼吸,真诚而言:“我爱你。你尽管以为我在胡言乱语,尽管认为我对你的感情没有那么深吧。只有我最清楚。”
“所以余庭森,你现在尽情对我发泄你的愤怒吧。”徐倾砚享受地闭上眼,抱着怀里人的胳膊缩得更紧了,“我就是很爱你,想和你恋爱,想让你做我的男朋友,想抱紧你。”
“还想带你再次回我家,就像以前一样。”
片刻的沉默后余庭森闷声道:“我恨你啊徐倾砚……”眼泪全都落在她的掌心,成为融进她生命的滚烫。
“为了躲你,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我花光了我所有的力气克制我的贪念!把这辈子的勇气都搭在决定和你做朋友上了!你干嘛全给我毁了!”
听到余庭森只说了这些,徐倾砚终于体会到那些路过的校园小情侣是什么心情了。
她轻轻拍着他,甜蜜笑道,“余庭森,我读到过一个成语,慎思笃行,意思是决定要在平静的时候做。”
“我希望,从那个吻开始到现在的一年时间能够证明,我日夜思虑得出的结果出于平静与认真。”
“我希望这些能够给你安全感,我希望你会愿意相信我。”
“余庭森,我绝无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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